采苓覺得皇帝李弘其實挺可憐的,生在皇宮長在皇宮,從沒真正走出過京城的範圍,最遠不過是去通州碼頭。好不容易當了太子,卻被塞了個不喜歡的太子妃,那心思還是向着他的弟弟的
當太子時低調低調再低調,仍然天天被人架在火上烤。好不容易當了皇帝,卻要爲國家的權力平衡想白了頭髮,不喜歡的女人也要一串一串地往宮裡帶。
多少悲催的人生呀,讓咱們爲皇帝掬一把同情的淚吧。
采苓嘀嘀咕咕地說了上面一番話,靜太妃噗嗤笑翻了。李玉樓嘴角直抽抽,心說人人都想當皇帝,到了你嘴裡好像傻瓜纔去當皇帝,哎,我的女人就是與衆不同。
采苓伸手去拍靜太妃的背,口裡說道:“小心,別笑岔了氣,會痛的。”靜太妃瞪她一眼,很自覺地跟她拉開了距離,這傢伙心思太古怪,照她這麼說,做皇帝的豈不成了天下最可憐的人?
“他可憐歸可憐,不過但願今天他能做成那件好事。把那小美人拖回宮去吧,年紀小是小點,小了好調教呀。到時叫她往東她不敢往西,叫她爬樹她不敢上梯,多好”采苓雙手合十,平生第一次虔誠地向月亮大神祈禱。
靜太妃和李玉樓同時抽抽,集體轉過頭去不看她。再縱容下去,不知她還會說出什麼大逆不道的瘋話來。
靜太妃使勁拿眼色刺李玉樓,快點把你家瘋婆娘帶走,別在這裡胡說八道連累我。
李玉樓眉頭一挑,還不是被你帶壞的,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跟你一模一樣,還沒找你賠呢,我那可愛單純的小丫頭不見了。
三三兩兩散落在各處的人羣傳來騷動,有太監在喊皇上駕到,靜太妃和李玉樓趕緊收回發散的心思,一個坐下,一個拖着女人往回走,到了自家位置就把她按在身邊不準跑。今晚很重要呢,可不能叫她壞了事。
回到自家坐位李玉樓才發現自己的三個兒女不見了,心裡立刻撲通撲通亂跳起來,“孩子呢?”
“在那邊。”采苓擡起下巴示意,不敢用手指。因爲自家小孩正跟皇帝走在一塊,到時候人家說她指皇帝怎麼辦,那叫犯上。
李玉樓定睛一瞧,乖乖,兒子面子大呀,被皇帝一手一個牽在手裡,還顧盼生輝的,好不得意。自家老頭子和大女兒就跟在後頭,反而是皇帝的幾個妃子被拋到後面去了,瞧那幽怨的眼神……
采苓用胳膊肘捅了捅李玉樓,“唉?怎麼感覺不對,他好像在利用咱家小孩誒。”
你才知道
李玉樓翻了個大白眼。從小跟皇帝一起長大,那傢伙肚子裡有多少壞水我最懂這種場合他不想跟妃子們一起走,因爲現在後位空虛,大臣們太敏感,他不想被人誤會。現在好了,牽着小侄子陪着皇叔進場,尊老又愛幼的,誰也沒話說。
只是……這恩寵太大,咱小門小戶的受不了呀,你找誰擋箭牌不好,非要找我兒子。這下好了,明天又有人要上門送禮送人了。送禮我沒意見,可送人我家婆娘有意見哪……
采苓再是愚笨,也知道兒子女兒今天不該出風頭,沒見他們爹愁得不行了嘛。“對不起哦,我也不知道會這樣,先前父王說帶他們去逛御花園,我就覺得去長長見識也好,就沒攔着。”
李玉樓捏了捏采苓的手指,嘴角勉強彎了彎,“沒事,挺好,你看他們不是玩得很開心嗎?好久沒見老頭子笑了。”
“是呢,這裡是父王出生的地方,舊地重遊,有很多美好的回憶吧。”采苓笑彎了眼睛,其實心頭在滴血。我最美好的回憶在二十一世紀,我再也不能舊地重遊了。
福王在衆臣朝拜之前帶着孩子們回來了,隨後便是祭天地祭祖宗等一系列套路做下來,搞完這一切能夠坐下的時候,天都黑了,月亮爬上了丹桂樹梢,溫柔恬靜地注視着下界的螻蟻。
五顏六色、花樣繁多的花燈早就點燃高高掛起,將整個崇明殿照得亮如白晝,若從高處往下看,宛如繁星點點,點綴得李唐皇宮,如夢如幻,美如仙境。
有仙境就有仙子,無數華衣美裳的宮女穿梭往來,奉上美食美酒,個個笑顏如花,肢體曼妙,翩翩若蝶,遊戲人間。
皇帝和他的妃子坐在高高的殿前漢白玉臺階上,不斷有大臣端着美酒爬上去敬酒,皇帝來者不拒,只是沾脣即止,這樣縱使人家給他敬了一千杯,那也是醉不倒的。
聖眷正隆的福王一家也是大家敬酒的對象。采苓安坐不動只負責照顧幾個孩子,接招的都是福王和世子。後來世子一聲令下,第三代的小公子們也紛紛出馬,個個氣宇軒昂英俊瀟灑,不但會上前幫忙擋酒,還會主動出擊,誰家來敬過的,他們都去回敬。
小公子們年紀都輕,說話卻滴水不漏,雖不是長房,但都是福王的孫子,被回敬的臣子沒人敢說二話,凡敬都喝,不帶打折扣的。
有些有意與福王府聯姻的夫人,趁機叫自家男人相看相看,若是夫妻兩個都中意的,就想着回頭快喊媒人去王府提親,省得被人搶先了。
人來人往,喧鬧震天的,把采苓吵得頭都大了。後來覺得不對,怎麼這會兒來敬酒的都是年輕的郡王世子侯爺什麼的呢?眼神還往女眷這邊飄,好沒規矩。
秋菊見主子實在糊塗,便悄悄上前暗指她身邊滿臉紅暈半低着頭的閔姐兒,采苓這才大悟。哦,原來人家是來看閔姐兒的。
采苓就跟李玉樓咬耳朵:“這可不行,咱家閔姐兒才十歲出頭,離出嫁遠着呢,您快叫他們走,別想勾走我的姐兒”
李玉樓其實也在趁機相看人家哥兒,見采苓這樣反感,又想起她曾經說過要把閔姐兒留到十八歲才嫁,只覺頭痛。推說腿長在人家身上,又是來給老頭子敬酒的,我哪能開那個口趕人。
好吧,你不肯管,咱們也有對策,采苓衝兩個兒子使眼色,“兒子,吃飽了沒,咱們去看花燈。”
有那美少年爲着討好閔姐兒,送來不少漂亮的花燈,兩個哥兒玩得正開心呢,都說不去,花燈這裡有哇,還不斷有人送來,收到手軟,樂得兩個哥兒見牙不見眼的。
這年頭的孩子都早熟,閔姐兒見人家不敬酒了,專門往這邊送花燈,讚美之詞滔滔不絕,也知道人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心狂跳,汗狂出,全身熱得不得了。
熱過一陣之後,閔姐兒冷靜下來了,表情便淡淡的,再來人就把母親或者堂哥推出去擋,再也不直接跟人家朝面。
閔姐兒這一冷靜,采苓心中歡喜。不愧是楊氏這內宅白骨精調教出來的好孩子,也不愧她在皇陵修煉了幾年,這麼快就知道眼前浮華如過眼煙雲,將來有大出息啊。
吃喝了一陣,酒敬過一輪,皇帝拍拍手,便有福滿跑到場中高喊,下面是秀女們的才藝表演時間。十幾個太監從旁邊奔進來,搬走了崇明殿臺階前的一小堆花壇,這片空地就是秀女們的舞臺了。
采苓耐着性子看了幾個節目,不外乎是吹拉彈唱、詩詞歌賦,再就是現場畫些花花草草什麼的,沒味道至極。
哎,再次想念CCTV的文藝晚會啊……
采苓連連掩面打呵欠,李玉樓就納悶了,人家都看得津津有味的,巴掌都拍紅了,怎麼你就一點興趣沒有?
眼角瞥見兩個人影匆匆離席,李玉樓計上心來,衝采苓招招手,“不喜歡看這個?我帶你看另一出好戲去。”
“去哪去哪。”采苓來了精神,等了一晚上,終於有點刺激的了。
李玉樓感覺妻子的熱氣噴到了耳根,心裡癢癢的難受,咳嗽兩聲定了定心神,才小聲說道:“等下會有人來喚我,你不要緊張,就在這裡等我回來帶你去。”
“好”只要有戲可看,采苓現在什麼條件都肯答應。
李玉樓又去跟福王咬了一會耳朵,那位老帥哥連連點頭,因爲兒子跟他親近,又給他交待任務而喜笑顏開。
李玉樓放心地回到采苓身邊,“成了,一會把孩子們交給老頭子。”
正商量着,有個上菜的宮女經過桌邊,悄悄遞了個條子給李玉樓。李玉樓等那宮女走了之後展開紙條看了看,就摔碎揉爛彈到燈罩裡燒掉了。
“我走了,等我”
李玉樓的鼻息噴到了采苓耳朵裡,耳垂有些微微刺痛,卻是被男人偷吻了一記。采苓又是心慌又是甜蜜,心虛地四下裡張望,見竊竊私語的人多了去了,根本沒人注意到這邊,不由暗罵自己沒出息。吻一下有什麼的,老夫老妻了,若是一點情調都不講,早晚會被男人拋棄。
就在這時,周圍響起掌聲。掌聲太熱烈,采苓便想看看是什麼人能得到這些挑剔的大臣的青眼。擡目遠望,見到舞臺之上有一嫵媚嬌俏的女子抱着洞簫緩緩向臺上行禮,不料皇帝位上空無一人,虹貴妃似笑非笑地命人賞了一塊玉佩,那女子羞憤欲死,哭着跑下了舞臺。
寥寥幾眼,采苓已經認出剛纔表演的秀女與商雨柔有七分像,便知是那威遠侯府的商雨新了。
嘖嘖嘖,才十三歲就送進宮,一定是虛報了年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