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橫爬順(紀實小說:四十)
安兒要是有這麼一條褲子我再怎麼拉、扯、拽,他的褲子永遠掉不下來。我也就不會被他們捆個老漢看瓜。看看我一說就是老漢看瓜,兩說還是老漢看瓜,其實我也不想說,誰叫我攤上這種事來,偏偏我又是個碎嘴子,人上了歲數也不知道什麼丟人敗興,不說出來怕忘了似地。
不說了,不說了。難以啓齒丟人現眼的事再也不說了。穿這樣長褲腰褲子的人很少,因爲浪費布。
短褲腰的褲子就簡單多了,用紅、藍、黑、白色的布腰帶繫着,穿一件粗布短褂子。湯開懷來露出紅、藍、黑、白的褲腰帶,真真的威風八面一副精幹利爽的農民打扮。再看看電影、電視裡穿這樣衣服,怎麼就成了地痞流氓和漢奸的裝束。對了穿這樣衣服的不能戴禮帽,一戴禮帽就是地痞流氓和漢奸。一頂禮帽戴與不戴就有這麼大的區別。
穿這樣短褲腰的褲子,容易一拉它就掉下來。一個好處是尿尿省勁,前邊一拉褲腰尿罷,將褲腰塞回去完事大吉。想不到這種,也不知道是多少輩子的老祖先,流傳下來的褲子樣式,它經過世界級的服裝大師改造,還引領了世界新潮流。有人說我說懸話,那麼請你往自己身上看,外面的褲子包括裡邊的內褲都在前邊開着口子呢。
是不是那些世界級的服裝大師受到我們這裡的“尿尿不解褲腰帶”的啓發,纔有了這麼好的構思。最大的改進有一個好處,用這種褲子保證捆不了……不能說,不能說,丟死人,再也不說了。
別看我對安兒有意見,但再見面我還得叫他一聲安兒哥,畢竟他是我的堂兄。
對了我忽然想起有很多文章裡解釋,將叔叔或是大伯的兒女稱爲堂兄妹的,如果按我們那裡的說法這就錯了,叔伯兄弟是叔伯兄弟,叔伯兄弟是你和他們夥一個爺爺。堂兄弟是堂兄弟,堂兄弟是你和他們夥一
個老爺爺。
有有些書裡描寫起農村來,好象農民說粗話和不文明的語言就時刻掛在嘴邊一樣,要說說粗話除非吵起架來,“打架沒好手,罵街沒好口”。有一個老公公和兒媳婦吵起來,兒媳婦罵道:
“你不要臉。”老公公還罵說:
“我不要臉怎麼了,滾你的門子了。”
象這樣的對罵畢竟是少數,中國農村幾千年的歷史。一個村子住着的人家,一個姓的較多。別看從村裡出來個四五歲小男孩,兩三歲的小女孩。一個白鬍子老頭說不上還要喊他們叔叔、姑奶呢!這就牽涉到禮節的問題,說到禮節想起來我四奶奶去世時的葬禮來。
那一年我四奶過世,她是老喪排五天,叫“排五”。一般都是三天叫“排三”。四奶過世時已經九十多歲了,我要跟着母親去看給她穿衣服,母親不讓,害怕我沾上晦氣,奶奶說:
“這麼大歲數的人死了就是喜喪了,明兒不害怕讓他跟着去,說不上還能沾沾四老婆子的喜氣呢。”奶奶說了話,母親也不能再說什麼。
說到害怕我從小就有着天不怕地不怕的膽量,小夥伴們都害怕死了的人不敢前去觀看。我會帶頭走到死者的頭前,趁大人們哭她時,偷偷掀開她頭上蓋着的白布,看哪一張沒有一點血色的臉。
奶奶見我們要走時,又接着說道:
“到那裡,給四老婆穿衣小心點,那些送老衣準備的已有幾十年了,經不住揪拽了,那年老二過世時就拉破過。”
母親和我到了四奶家裡,四奶剛剛斷氣,還躺在炕上。趕緊找來她的送老衣,小心翼翼的給她穿上,擡到外間順着鋪的草鋪上。
四奶奶頭戴一頂前邊繡着花的黑色帽子,穿了一身棉衣,外套一件黑色長袖俺襟大布衫,一條青色的褲子,一條黑色裹腿帶,一對小巧尖尖的繡花鞋穿在腳上。用麻絲將兩個腳尖捆着
,一條白手巾蓋在臉上,一個老式的圓犁鏵扣在胸前互相抄着的雙手上。
四奶奶舒舒服服躺在那裡。那些大娘、嬸子、嫂子們大聲哭了起來。哭了會兒,一羣人哭着又往村頭的廟前壓紙去。實際也是通知了全村人四奶奶在這時候已經去世。
第二天就要派人去報喪,光需要去報喪的親朋好友滿滿的寫了兩張紙。臨走前,還在一個一個的數着看看忘了誰家。
第一個報喪的是四奶的孃家,她有個排五的弟弟已經在她去世前就來了,我們喊他五舅姥爺。去的人必須去一個晚輩,到了他家要給五舅姥姥磕頭呢。
要去報喪的還有四奶兒子媳婦的孃家,孫子媳婦的孃家,閨女、孫女家,還有個幹閨女,乾兒子家。她家的近親就完了。
我幾個姑奶奶家也必須去,接下來我八家裡的衆多的姑姑家,姐姐家,侄女家【我有幾個比我大的堂侄女已經出嫁】光這些親戚算下來就幾十家。
有三裡五里,十里八里的,還有三十里五十里一百里的。像我父親他們一輩在外地的縣裡市裡的,都要趕回來。有人專門去給他們拍電報。
數數這些親戚需要多少報喪的。除去幾個身強力壯的去刨墓的墓道外,所有的侄孫輩全部去報喪。我也出動去了離我們五里地的大姑家,順便還去了和大姑一個村的堂姑家。堂姑給我烙了一個大餅,我吃了一半臨走又讓我取走了另一半。
回到姑姑家又給我做了一碗雞蛋麪疙瘩湯,吃喝得我“啃哧憋嘟”的只喝了半碗,再也喝不下去。早知道那個餅讓我取走,我就少吃點,也要喝了這一碗雞蛋麪疙瘩湯。平時在家,母親一年半載也不會給我做一頓這樣的湯。也不知道這報喪吃餅有沒有說法,在後來的幾次去報喪時都要吃烙餅。
下午大姑和我一塊回來,先到我四奶那裡哭了會四大娘,便回去看我奶奶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