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辰皓看着下方那十幾雙明明就暗藏着崇拜與愛慕的眼神,卻在看到自己向那邊看過去的時候,暗地裡向他拋送了一個嫵媚的眼神後,又趕緊垂下頭去裝羞澀純情。他的雙眼就忍不住閃過濃濃的厭惡。
從小到大,對於這些虛僞的眼神,他早已看透。興許正是因爲自己看透了她們的本質,所以纔會在第一次看到阿青與自己對視時,他那清冷的眼神於他來說顯得那樣的獨特,讓他忍不住爲之吸引,到現在爲之發狂。
在他的心裡,只有阿青的眼神和能讓他爲之側目,至於這些虛僞女子所展現出來的美貌與才華,在他眼中,也只是畫蛇添足,只會讓他看了心中對其更加厭煩而已。
只是,活了這麼多年,他早已學會如何掌控好自己真實的情緒。就像他此刻,心中再如何厭煩她們,卻被他給隱藏的很好,沒有在臉上表露出來。
此時,在外人的眼中,他臉上掛着一抹淡淡溫和的笑意,讓其看起來,更似一位風度飄然,氣度溫和的翩翩公子,
如此的他,讓下方那些還未出閣的姑娘們看了,一個個都是面紅耳赤,心跳不自覺的加速。明明很希望皇上的眼神能停留在自己的身上,卻又不敢與其直接對視。
心中被那種即期待又羞澀的情緒所填充着激盪着。
一旁的皇太后見此,心中對這些姑娘的滿意度又提升了一些。暗道:這些姑娘不愧是出自名門閨秀,瞧瞧她們臉上所展現出來的矜持與羞澀,那一張張小臉蛋上染上的淺紅,讓她瞧了都忍不住心情愉悅。
便側頭與一旁的明辰皓打趣道:“皇上,有沒有感覺今年增加的這麼多的清新的面容,看着心裡頭兒就覺得舒坦的緊啊?”
明辰皓聞言,俊臉上淺淺一笑,不點頭也不反對,只淡淡一句:“皇祖母開心就好。”
皇太后一聽,雙眼一皺:“這過大年的好日子,只是哀家開心怎麼行?可是哀家今晚安排的守夜宴不合皇上的心意,讓皇上感覺到無趣了?”
“哪裡,是皇祖母多想了。”明辰皓衝她淡淡一笑。
掃了一眼一旁的沙漏,隨後伸手執起面前的酒杯,站起身對着在場所有人道:“今晚各位夫人能入宮來陪伴皇太后共渡除夕之夜,朕心中甚感寬慰。馬上便要到子時過半之跡,辭舊迎新也即將到來。所謂新年新氣象,朕以此酒祝願在場的所有人,包括我大天朝所有黎民百姓能在新的一年裡,生活富貴,平安享樂。請各位與朕共同執起酒杯,幹了新年的頭一杯充滿吉祥祝福的美酒!”
就在他的話音剛落,皇宮內的祖廟高樓上,便敲響了屬於新年的龍吟鐘聲,整整十二聲,意味着未來一年中的十二個月,月月吉祥如意。這一聲聲的龍吟鐘聲隱隱與遠在京郊的清泉寺中的傳過來的鐘聲遙相響應。
籠罩在整個京城的上空之中。
新年的鐘聲沉穩悠長,似敲擊在每個人的心坎兒上,卻不會讓覺得刺耳與難聽。每個人聽到這意味着吉祥的鐘聲,臉上都會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心裡頭也因聽到這鐘聲而充滿了幸福感。
若說蘇清沫對這個世界哪一點最爲滿意,估計也就是這新年的鐘聲儀式了。
倒是二十一世紀迎接新年的鐘聲,意義是一樣的。
“妾身多謝皇上御賜美酒!”
蘇清沫跟着大家一起站起身,拿過面前宮女端上來的酒杯,學着那些命婦一樣先衝着那位皇上行了一個禮,然後將酒杯送入嘴邊,另一手則拿着一塊手帕貼在下巴處,看着像是爲了防止酒水滴落到衣裳上。其實是將酒杯裡的酒水全部都灑在手帕上面。
嘴裡再做了幾個吞嚥的動作,拿着手帕子拭了拭嘴角,一手將酒杯重新放回了挺有的位置上,再衝面前那位端着托盤的宮女微微一笑,以示友好。
宮女見其嘴角似還有一些酒漬的痕跡,便低頭退了下去,站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處,不着痕跡的沖人羣中回望過來的六公主微微點了點頭,表示事已辦成。
明微歌見此,雙眼閃閃發亮,看了一眼似什麼都不清楚的蘇清沫,嘴角隱隱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
這時蘇清沫似是不喜那濃烈的酒味,便控制不住的輕輕咳嗽了幾聲,站在她身後那位做宮女打扮的小三立刻端了一杯茶水上來。蘇清沫在接過茶杯的同時不着痕跡的將手帕塞到了小三的手中。
由於這會兒大家都在飲酒,正是安靜的時候,蘇清沫這幾聲輕輕的咳嗽便引起了明辰皓的注意。
明辰皓向蘇清沫這方看過來,最後在她那腹部的位置上停留了一幾秒,眼神變得微微深了幾分。
隨後又轉移到她的小臉上,道:“朕剛纔倒是忘記了,安雲姑娘乃是有身子的人,又豈能飲酒?來人,快些給安雲姑娘送一杯解酒茶過來。”
他話剛落,頓時就讓在場幾位姑娘把嫉妒的目光落在蘇清沫的身上。明明就已經是個即將要做母親的女子,卻還能得到皇上的青眼,怎能讓她們不心生嫉妒?
蘇清沫淡淡一笑,看來這位皇上對自己也不甚喜歡呢,不過,這又何妨?人這一生,最可悲的便是永遠都活在他人的眼中而不自知。
她蘇清沫又豈會是這般膚淺的人。
只不過,那皇帝眼中露出的那抹關心卻讓蘇清沫有些莫名其妙。且不說他那抹關心並不像是虛僞作假,就自己與他似乎還是頭一次見面呢,他又怎麼會這般關心自己?
她可不會忘記,自己當初中毒,也有這位皇帝參與的影子。那他今日這般,又是爲何?
莫非是蜜裡藏刀?蘇清沫在心裡猜測着,一邊回答道:“謝皇上關心,解酒茶便不用準備了,安雲此刻已經感覺好多了。”
明辰皓皺眉:“這可怎麼行,懷有身孕的人必定是不能飲酒的,即使是朕疏忽了,可安雲姑娘身爲母親也當真是太在意了,這般粗心可不好。若不然,朕一會兒便指派一位嬤嬤跟在你的身邊,讓她照顧你的起居生活如何?”
“皇上所提的嬤嬤,倒是不用了。這些國師大人早已安排給安雲妥當,只是今日是除夕之夜,場合莊重,擔心她們會衝撞了哪位貴人,安雲便讓她們都待在青塵殿裡,只讓這位宮女與內侍跟了過來。不過皇上教訓的很對,只是這解酒茶也是藥,是藥便有三分毒性,如此倒不如不喝的好。”
在場的那些姑娘聽到她這話,紛紛露出一絲鄙夷的神態來,皇上好意賜你解酒茶,你接過飲下謝恩便是,偏偏要以拒絕的方式來引起皇上的注意,莫非她勾引了一個國師大人還覺得不夠,又想來勾引皇上不成?
明辰皓想了想,也覺得她這話有些道理:“即是如此,那便依你,若是國師大人給安排的人不妥當,你自讓人過來與朕說一聲便是。不過接下來你可萬萬不能再飲酒了,朕讓她們給你準備茶水如何?”
“是,安雲多謝皇上的賜茶。”
明辰皓點頭,把視線從她這處移開去。
可一直在暗處觀察蘇清沫的六公主明微歌卻是按耐不住了,以一種旁人能聽到的聲音對身旁某位千金低聲道:“安雲姑娘如此粗心,不知平日裡,可是否也是這般讓國師大人爲她操碎了心,若真是如此,那她豈不是枉爲人母?”
一時間,在場人的目光又定在她的身上。那些未出閣的姑娘眼中紛紛露出一抹嘲諷,而那些身爲母親的命婦們,眼中則隱露出一抹責備與不贊同。
蘇清沫嘴角微勾,她正愁沒機會發作那位六公主呢,她就自己送上門了,那就不能怪自己不客氣了。
“皇上,如今已過子時,守夜最重要的時刻也已經過去了,安雲現在身子重,感覺睏乏的很,想回青塵殿去歇息一會兒,懇請皇上恩准!”
明辰皓剛要應下,一旁的皇太后卻突然接過話頭:“說來這倒是哀家疏忽了,當時沒有想到你此刻已是雙身子的人,便下旨讓你過來與我們一同守歲。只是,這守歲若是隻守到一半便撤退,依着皇家的祖制卻沒有這樣的規矩。若不然這樣,雲月,你把安雲姑娘帶到隔壁的暖閣內去歇息一會兒。總歸是沒有出這座殿,應該也不算是破壞規矩,各位夫人以爲如何?”
下方那些坐像端莊的命婦們,一聽這話,哪裡還有人敢出言反對,自然是點頭稱好。
蘇清沫微微側頭向對面那位六公主送了個挑釁的眼神過去。
那位六公主本來聽了皇太后的話,便心生不滿,此刻見蘇清沫那挑釁的眼神,當下便再次出言道:“皇祖母,微歌認爲您此舉安排並不妥當。若要論咱們大天朝身份最尊貴的女子爲何人,那定然是非皇祖母莫屬。冬夜寒冷且漫長,哪怕是您讓人把椒蘭殿中的地龍燒的更旺盛一些,也依舊會讓人感覺到寒意襲人。可您這身份最尊貴的人都沒有要提前退到內殿去歇息,這位安雲姑娘也不過是懷有身孕而已,您又豈能因爲這一點小事而對她特別寬厚?”
“小事?原來在六公主的眼中,女子懷孕生子也不過是一件小事而已。看來,六公主是對此等經歷定然是非常豐富了,若不然,也不會發出這般真知拙見。若真是如此,那安雲今日倒是受教了。”
蘇清沫話音剛落,那些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的命婦們,立刻一臉探尋意味甚濃的移到了明微歌的身上。
就是那些未出閣的姑娘們,都忍不住面紅耳赤的時不時的往她臉上飄上一眼。沒辦法,實在是安雲所拋出來的這個話題太過匪夷所思了,可也正是因爲如此,纔會讓她們覺得六公主之前那些針對安雲的話,更能站得住腳一些。
而皇太后聽到安雲的話,則是一臉陰沉的看向明微歌,今日這件事情若是不及時澄清的話,恐怕明日就會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那微歌的清白可就全部都毀了。
想到這兒,她微眯着雙眼,凌厲的視線落在蘇清沫的身上,可偏偏某人絲毫不覺得有壓力。反正誰讓她不痛快,她就讓對方也不痛快。
這老妖婆一直都在縱容那位白癡六公主不停的用語言攻擊自己,那就別怪自己不給她留臉面了。
“你……你給我閉嘴!”已經驚愕中回過神來的明微歌,臉色大變,神情大怒,終於爲自己反駁了一句。
可正常人這會兒應該會先指控對方糊說,她卻因心神大亂而說了句讓其閉嘴,反而給人一種欲蓋彌彰的感覺。
蘇清沫立刻垂下頭,一臉恭順的回了一句:“是。安雲這就閉嘴。”接下來便再沒有擡頭說話。讓人覺得,她這是被六公主渾身散發出來的陰狠氣息給嚇的不敢再多言半句。
“你……你!”明微歌被氣她這翻態度給氣的不行,卻偏偏找不到任何語言來爲自己辯解。因爲這種事情本就是越解釋越黑,越說越亂,根本就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微歌,還不住嘴!趕緊給哀家退下去!”
“皇祖母,她……”明微歌一臉不甘心就要說話。
皇太后突然衝她低聲怒吼了一聲:“退下!”
因她這一聲吼出來,頓時便使得整個殿內都鴉雀無聲,那些原本看在暗中熱鬧的命婦立刻垂下頭,哪裡也不敢看,只能盯着自己手中的茶杯,裝作什麼也不知道。
明微歌還真是被她這一聲給嚇着了,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後退了兩步,回到她剛纔所坐的位置。
皇太后側頭看了一眼身邊的明辰皓,卻見他絲毫沒有要站出來維護皇室威嚴的意思。眼神微沉,只能自己整理了一下儀容,喝了抿了一口茶水,放下茶杯。
擡頭看向那位從頭致尾,哪怕是在與六公主辯言的時候都沒有挪動過身子的女子,雙眼浮浮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也許她能得入國師大人的青眼,也並不是如她此時表面上這般的純真無知。
是啊,她倒是忘記了,那國師大人又豈會在自己的身邊放一個如此無知的女子呢?
想到這裡,皇太后的心裡咯噔了一下。
若說她剛纔還打算讓自己以妄議皇室非論的罪名,質問這安雲。那她現在只想着能夠儘快的息事寧人了。
“六公主不懂事兒,平日裡也是口無遮攔,還請安雲姑娘不要介意纔是。”
蘇清沫擡眼看了她一眼,又快速的垂下眼簾,依舊是低低的應了一句話:“是,安雲不敢。”這一副乖巧的模樣,在其他人的眼中完全就是一副受了委屈也不敢直言。
“……”皇太后面色一窒,微眯着的雙眼,直直的盯着蘇清沫。
她本以爲這安雲至少會與自己客套一兩句,結果誰知她卻直接應了一個是字,這下,估計在衆人的眼中,她以往那慈祥溫和的形象自然也會發生一些改變。
皇太后掃視了一眼下方那些命婦,見她們此時都低着頭,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顯然她們都是聰明人,知道什麼該聽,什麼不該聽,什麼熱鬧可以看,什麼熱鬧不能看。
至於她們心裡會不會多想,那就不得而知了。
“安雲姑娘,這會兒可是累了?雲月,快些帶安雲姑娘去隔壁的暖閣裡歇息吧。”皇太后再次出聲道。
蘇清沫卻像是被嚇着一般,立刻站起身,看着她一臉惶恐的道:“謝皇太后的恩典,只是,剛纔六公主所言不差,皇太后您身爲天朝身份最尊貴的人都未去歇息,以安雲的身份又豈能越過了您去。皇太后,安雲雖然還不是誥命夫人,但還是勉強可以與衆位身有誥命的夫人繼續堅守到天亮的。”
皇太后臉上那抹牽強的淺笑,一下子便僵在那裡。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覺的收緊再收緊。她是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都給了她臺階下,這安雲竟然還是這般的不知好歹。
竟然還間接的指責自己,亂下意旨。向來只有身有誥命的婦夫才需要在除夕的前夜入宮陪伴守歲,身上若是沒有誥命的,自然是無需如此。
皇太后心中氣極,面上卻反笑,只聽她柔聲的道:“說來,確實是怪哀家心急了些。前些時日,皇上便與哀家說過,待安雲姑娘你生產過後,便賜你一品雲夫人的身份。只是哀家想着,你這身子估計還得兩三個月才能生產,可哀家卻是一直思念你的緊,偏偏國師大人也把安雲你愛護的緊,平時也不會讓你出來走動走動。便忍不住趁着除夕夜這個機會把你給叫過來了。還請安雲不要怪哀家自動主張纔好。”
安雲擡頭掃向那位從頭到尾都沒有開口的皇上,見其正衝自己點了點頭,表示皇太后所言不虛。她便低下頭去,隱藏嘴角上控制不住的那一抹嘲諷說道:“能得皇太后如此恩典,安雲心中甚是感激,哪裡還敢怪罪皇太后。”
皇太后微微點了點頭,繼續老調重彈,打趣道:“安雲還是去暖閣歇息吧,若是明天早上國師大人看到一臉憔悴的你,他還不得把哀家這椒蘭殿給拆了不可。”
“即是如此,那安雲……”蘇清沫正準備應下,卻見那一直不曾開口的皇上開口打斷了她的話。
“皇祖母,安雲姑娘如今腹中的胎兒月份已在,朕倒是認爲您這翻安排還是不甚妥當。倒不如直接讓安雲姑娘回青塵殿歇息去,反正現在守歲最莊重的時刻也已經過去,總歸是沒有出皇宮大門,倒也不算是違背了祖制。這樣,皇祖母您能安心,國師大人也不用爲其擔憂一整個晚上了。”
“這個……”皇太后皺起了眉頭,似乎是在思索明辰皓這個提議。最主要的是,這守歲從來也沒有提前離開的慣例,若是那國師大人看到這安雲提前回去,還以爲是在自己這椒蘭殿中受委屈了呢。
雖然多多少少確實是受了一些委屈,在她的心裡認爲,這到底也是無傷大雅。可那國師大人向來都護短的緊,誰知道他聽聞後會是如何一翻反應。
“皇祖母若是還不放心,朕讓蘇公公親自護送安雲姑娘回青塵殿便是。”這便是打算把這件事情往他自己身上攬了。
皇太后暗暗鬆了一口氣:“還是皇上考慮周全,那皇上這便讓人去安排吧。”說到底,這件也只有蘇公公這個處事圓滑的老人能夠把這件事情圓滑妥當了。
蘇清沫這會兒卻是皺起了眉頭,她本來也沒打算大半夜的出宮,畢竟,在這除夕半夜裡出宮,自然就會驚動這些人,還不如在這裡待到天亮,再尋個理由出宮去便是。
聽這兩人的意思是不僅讓要她回青塵殿,還要讓人親自護送她回青塵殿。這是根本不給她半路溜號的機會。
只是如今,她若是再尋個理由出言反對,落在旁人眼中反倒是顯得行爲怪異了。
只能起身謝恩道:“如此,安雲多謝皇上與皇太后的照顧。”
明辰皓眸光閃動,側頭衝一旁的蘇公公道:“你現在就去護送安雲姑娘回青塵殿,一路上務必要多加小心。必需要親眼看着安雲姑娘進了青塵殿後,方可回來覆命,你聽清楚了沒?”
“是,皇上。”蘇公公趕緊上前來領命。
然後來到蘇清沫面前做了個請的手勢:“安雲姑娘請。”
蘇清沫點頭又衝着明辰皓與皇太后微微行了一禮,然後又衝着大塊的夫人們行了一個淺禮後,這才帶着一直跟在身後的一內侍一宮女隨着蘇公公向外殿走,嘴上客套道:“有勞蘇公公了。”
“哪裡,咱家能有機會服侍安雲姑娘,是咱家的福氣,安雲姑娘小心腳下。”不愧是身在皇宮幾十年的老人,只見他一面客套一提醒蘇清沫腳下的臺階,就衝着這份一心二用的細膩心思,也值得蘇清沫對他另眼相看了。
在要出椒蘭殿門口的時候,小三便把搭在手臂裡的那件白色狐裘披風給蘇清沫仔細披好,繫好帶子。又從自己的衣袖袋中拿出了一個精緻小巧狐裘暖手筒套替給了蘇清沫。
一旁的蘇公公見此,暗暗讚歎這位宮女的細心。掃了一眼小三的面容,卻又覺得面生的很。不過,這宮女能被國師大人指派跟隨在安雲姑娘身邊侍候的,那身份定然也是不一般的。
幾人剛出椒蘭殿,一直都在關注着門口動靜的小二,見是她們出來,便趕緊向前來。
小三見他過來,便與他說道:“快去把馬車牽過來,姑娘要回青塵殿了。”
小二聞言,眼眸閃了閃,低頭應了一聲是,便去趕馬車了。
而這空檔,蘇公公也已經安排好了護送她們的人手走過來。
蘇清沫見他身後那十幾個侍衛,臉上的笑意更明顯了幾分:“蘇公公是不是有些小題大作了,今晚可是除夕夜,又是在這禁衛森嚴的皇宮內,應該不用這般謹慎吧?”
蘇公公趕緊回道:“安雲姑娘可是雙身子的人,如今的身份自然是不同一般,多些人,便能多安一些心。安雲姑娘放心,一會兒咱家會讓這些粗人離馬車遠一些,保證定不會叨擾到安雲姑娘的清靜。”
蘇清沫點了點頭不再多話,見小二已經把馬車趕過來了,便向馬車走去,扶着小三的手踩着腳踏凳子進入了馬車內。
小三也跟着上了馬車,而一直跟在他們身邊保持低調的內侍,這時去跳上了馬車,與車伕小二一同坐在前面。
蘇公公見此,臉色一冷,衝他喝道:“大膽,難道剛進宮沒有人教導你規矩麼?身爲內侍,怎能與主子坐同一輛馬車,還不快下來!”最主要的是,他身爲皇宮中所有內侍的頭頭,他都沒有坐的地方,這個小小內侍又何來資格?這不是在間接的挑釁他身爲大內總管的威嚴麼?他怎能不生氣?
誰知,那內侍卻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理會。這給蘇公公氣的,真是恨不得親自動手把這人給扯下來不可。
可真要讓他自己動手,那就失了他這大內總管的身份,因此他便向身後的侍衛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去把那不知好歹的內侍給弄下來。
可那些侍衛還未來得及有動作,坐在馬車裡的蘇清沫便出聲了:“蘇公公,這位內侍是得了國師大人的口信,讓其緊緊跟隨在安雲身邊侍候的。若他的行爲有得罪您的地方,還請看在國師大人的面子上,別往心裡去。畢竟,他也只是受命於國師大人而已。”
蘇公公聞言,心裡一個咯噔,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了幾分,趕緊應道:“啊……即是得了國師大人的口信,那他的行爲舉止自然是樣樣都妥當的。是咱家眼拙,沒有看出來,還請這位兄弟別往心裡纔是。”說完便對季清水所裝扮的內侍討好的笑了笑,又作了個手揖。
季清水掃了他一眼,點了點頭便不再看他。
這讓一向在皇宮裡很吃香的蘇公公有些尷尬,內心卻又惱火的很,卻偏偏發作不出來。
只能垂下眼簾,隱藏起眼中的陰狠之意,在心裡暗暗冷笑,你小子別得意的太早,待皇上把這安雲給抓起來了,你也得落到咱家的手裡。
到時咱家到要看看,你這骨頭能硬氣到什麼時候!哼!
“蘇公公,那咱們這便走吧。”
“是,安雲姑娘先請,咱家與這些侍衛一同尾隨在馬車的後面即可。”
“如此便真是要辛苦蘇公公了。”蘇清沫說完,給了小三一個眼神。
小三有些不情願的從懷裡掏出了一個錢袋子,掀起簾子把那個鼓起的錢袋子向蘇公公遞了過去。
小聲的說道:“姑娘說,如今天寒地凍還勞煩公公與其他兄弟護送,這些就算是姑娘請大家喝杯熱茶的心意。還望蘇公公不要推拒的好。”
蘇公公此時雙眼中別要的情緒早已隱藏起來,接過錢袋子在手裡暗暗掂了一掂,便將其塞進了袖袋裡,隨後臉上露出一抹滿意的笑容。
便對馬車上的車伕說道:“那就快些起程吧,可別凍着安雲姑娘了。”
小二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一揮馬鞭,馬匹吃痛,嘶鳴了一聲四腳把地上的白雪踢踏的四處飛濺,接着便飛速的往前跑去。
徒留下蘇公公一干人站在原是發呆,他們是怎麼也想不到那車伕會這般的趕馬車,要知道皇宮內是不允許縱馬橫行的。
當然國師大人是除外的,可如今這裡面坐着的並不是國師大人不是麼?
可現在,看着那已經遠去的馬車,蘇公公抹了一把被那馬蹄子飛濺在臉上的雪沫子,往旁邊吐了兩口唾沫趕緊道:“都還愣着做什麼?趕緊跟上去啊。若是安雲姑娘在這段路上出了什麼差錯,後果可就不是隻掉你一顆腦袋便能解決的。”國師大人的怒火,這天下還無人能承受的起。
就拿那夏氏一族爲例,整整滿族一千多口人,只因那夏太后招惹了這位安雲姑娘,便一夜之間被殲滅滿族,這是何等的威武霸氣。
若這一路上真出了什麼意外,恐怕誅了他們這些人背後的九族也不足以平息國師大人的怒火。
只是,這些侍衛跑起來自然是不覺得累,畢竟有一身的武功,可對他這一個常年懶得運動的老太監來說,就有些牽強了。
他還跑出去沒多遠,整個人便已經漲紅着一張慘白的老臉氣喘吁吁了。感覺自己呼吸有些困難便停下來歇息一會兒,那些侍衛見他停下來,自然也就跟着停下來。
蘇公公看着前方早已跑的快沒影兒的馬車,當下也顧不得許多,便指揮兩個侍衛擡着他繼續往前跑。讓他們快速向前面那輛馬車追去,千萬要緊隨在馬車的後面。
小二見身後那些尾巴已經看不到影子了,便放慢了馬車的速度,側頭向裡面的人詢問道:“老大,咱們接下來去哪兒?”不怪他多此一問,實在是在老大離開皇宮的這段時間裡,這青塵殿三個字早已成爲了他們的禁忌。
可剛纔他去聽到小三說回青塵殿,他猜測剛纔在那椒蘭殿內肯定是發生了一些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去青塵殿吧。”馬車內傳來蘇清沫那充滿疲憊的聲音。
“是。”小二側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季清水,用眼神詢問剛纔發生了何事。
誰知季清水卻只是撇了撇嘴角沒有吱聲。
小二見此,知道事情恐怕不是這般簡單,便控制着馬車速度,以便讓後面那些尾巴能及時跟上來。
既然是去青塵殿,那便沒有甩開他們的必要。
終於,在馬車到達青塵殿大門前的時候,蘇公公等人也終於是追趕了上來。
見馬車停下來了,蘇公公趕緊讓擡着他的兩個侍衛放他下來,便往那馬車前擠過去關心道:“安雲姑娘,這一路可還好?馬車沒有顛簸到您吧?”
小二在一旁瞪了他一眼,暗道:這個死老太監,竟然還想着在老大面前給他小鞋穿,還真是欠揍的很。
蘇清沫扶着小三的手下了馬車,衝他說道:“無礙,倒是不知有沒有累着蘇公公了,我這車伕也是國師大人特意安排的,我平時都不敢對他要求些什麼,只希望他能把馬車趕的穩妥一些便好。”
蘇公公一聽到這位不起眼的車伕竟然也是國師大人親自給安排的,當下哪怕是心裡有再多的埋怨也不敢多說什麼了。
質疑這位車伕可不就等於是在質疑國師大人的決定麼?他可沒這個膽兒。
只能一手暗暗撫摸着自己那被顛的痠痛的屁股,臉上勉強扯出一抹笑道:“咱家不累,只要安雲姑娘無事便好了。”
蘇清沫點了點頭,扶着小三的手邁步走向了大門前的臺階。在上了平臺後,這才緩緩轉身,對尾隨在自己身後的蘇公公說道:“此刻這冷風呼嘯,天寒地凍的蘇公公送到這裡便可以了,接下來這段路安雲自個兒進去便是了。”
蘇公公面露遲疑:“這……皇上剛纔可是交待了咱家,可看着安雲姑娘您進入青塵殿後方可回去覆命呢。”
蘇清沫淺淺一笑,不再多言,轉身繼續向前走,門前守門的四個侍衛見是她過來,趕緊跪下來衝她行禮:“屬下見過王妃!”
他們這聲稱呼讓一旁的蘇公公聽了,眉頭不自覺的跳動了幾下。雖然他早已聽說這青塵殿裡的人是稱呼這個安雲姑娘爲王妃的,可也不及此時親眼所見,親耳所聽到來的震憾。
蘇清沫揮手:“都起來吧。”
“是。”幾個人起來後,便去推開那兩扇大門。
蘇清沫見此,再次轉身衝蘇公公有些爲難的道:“按理說,蘇公公一路上細心護送安雲回來,安雲是無論如何也要請蘇公公進去飲一杯熱茶的,可這青塵殿的規矩蘇公公也是知道的,國師大人他……”
蘇公公直接道:“安雲姑娘客氣了,咱家今天的任務便是護送您平安回到青塵殿,如今您既然已經回來了,那咱家這任務也算是圓滿完成了,哪裡還敢進門去叨擾國師大人的清靜,還請安雲替咱家向國師大人問好,咱家這就先回去向皇上與皇太后覆命了。”此刻他說話的語氣,較之前又客氣恭敬了幾分。
蘇清沫點頭:“那蘇公公慢走。”說着便挪動了一下步子,擺明了要送上一送的意思。
蘇公公見此,趕緊道:“這會兒天冷的厲害,安雲姑娘還是快些進去取暖的好,咱家自個兒能回去,可不敢勞煩安雲姑娘相送。”說完,生怕蘇清沫堅持要送他,趕緊衝着身後那些侍衛一揮手,一行人便快速往回退去。
蘇清沫看着他那副落荒而逃的模樣低低笑出了聲。
又衝着身邊的小三和老爹道:“走吧。”說完,便向那臺階而去。絲毫沒有要進青塵殿大門的意思。
那幾個正準備把她迎進去的侍衛見此,個個都面露急色。要知道自王妃離開這些時日,主子的臉色是一天比一天要難看。
雖然主子沒有明確表示讓他們這些做屬下的去尋王妃回來,可主子眼中偶爾瀰漫出來的思念卻是騙不了人。
主子,分明就是很思念王妃的緊,爲什麼不讓青字決的幾位大人去把王妃尋回來了呢?
而如今王妃自己回來了,卻是過門而不入,這又是什麼意思?
哎呀,主子怎滴還沒出來,他若是不再不出來,王妃可就要離開了。
幾個侍衛面面相覷,半響過後,幾個人身體一動,同時跪在蘇清沫的面前,其中一個一邊抹汗一邊勸說道:“王妃,主子讓我們恭迎您入殿。”
“呃?”蘇清沫挑眉,直盯着這個開口的侍衛:“你確定?”她自然是不會相信他們的話。從頭到尾這幾個侍衛都沒有機會向裡面那個人報信,他又怎會知道自己今晚過來?
“是……是。王妃您如今還懷有小主子,現在這天氣又是這般寒冷,屬下懇請王妃入殿去歇息。”他話剛落,其餘三個侍衛也一同出聲道:“屬下懇請王妃入殿去歇息!”
周邊寒風呼嘯,原本已經停歇的雪花,在此時再次漫天飛舞,有的落在蘇清沫那頭烏黑的表絲上,有些落在她那小巧的鼻子上面。
蘇清沫擡頭看着頭頂上方那漫天舞動的雪色精靈,不情不自禁的把手從暖筒裡撤了出來,伸了出去,幾片晶瑩的雪花旋轉着落入了她的掌心中,她正準備好好欣賞一下那雪花的形狀,卻見它們剛與自己掌心的肌膚相觸便已融化。
蘇清沫眼神微微一暗,半晌纔回過神來衝跪在她面前的那四個人道:“地上冷,你們快些起來吧。”
可那四個人卻依舊重複着那句話:“改正懇請王妃入殿歇息!”意思很明顯,蘇清沫若是不進去殿去,他們便要長跪不起了。
蘇清沫眼中的關心褪去,看着他們淡淡的道:“竟然你們願意跪在這裡,那便跪吧。”說完,轉身便要走下了臺階。
卻在看到臺階下方的那道雪色身影時,身形頓時一僵。
臉色的神色一時間千變萬化,眼底的情緒說不清道不明。
二人,一人站在臺階之上,一人站在臺階下方的平臺上。隔了*道臺階遙遙相望。
空氣中,一時間似乎被某種力量給下禁制一般,蘇清沫此刻即不聽到耳邊那呼呼鼓動的風聲,也感覺不到身邊小三拉扯她衣袖的動作。
只是很被動的透過層層雪花與下方那個人對視着。
兩人齊齊默默無言。
那原本跪在地上的四個侍衛看到自家主子出現後,都齊齊鬆了一口氣,很自覺的起身回到自己的崗位上。
倒是一旁的季清水在看到下方那個人是離青時,臉色立刻就冷了下來,就像是母雞護小雞一般把蘇清沫攔在自己的身後,衝着離青喝問道:“國師大人這是何意?”
不知是天氣寒冷的原因,還是怎麼滴,總之離青此刻的臉色,讓人看了有些發青十分難看,似乎是被凍久了的緣故。
離青嘴角露出一抹苦澀的笑意,他沒有回答季清水的話,而是一步一步拾階而上。
“你站住!再向前一步,小心老夫對你不客氣了!”季清水雙眼微眯直視着離青的雙眼,可惜對方的雙眼中此刻只印有一個的身影,哪裡還裝得上他的影子。
離青充耳不離,步伐也依舊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堅定的一步步向蘇清沫而來。
“自小子,老夫讓你站住,你偏要給老夫裝聾作啞是不是?那老夫就給你一點兒顏色看看!”季清水話落,便直接向離青出手。
結果也不知是離青反應過慢還是他根本就沒有要回手的意思,季清水只花了一招便把他給打飛了出去。
“主子!”幾乎就在離青飛出去的瞬間,暗處便飛出了幾道身影,其中一個接住了離青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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