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嚴格說陳胖子的性格,一直算不上是一個合格的老大,他太沖動,太不冷靜,也太講義氣。但他卻是最受小弟愛戴的老大,因爲他是你出七份真心,就能換他十分回報的人。按說這樣一個人,在現代社會應該是老被人騙的冤大頭型人物,早在這弱肉強食、奸詐遍地的社會中沉淪了。但陳胖子卻不僅在南京幫上位,而且下面的小弟也都真的願意爲他搏命。
這裡面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是個愛憎分明的人。
陳胖子喜歡你,可以爲你掏心掏肺。陳胖子恨上你,就立刻想動刀動槍。
陳胖子這會兒就恨上了湯辰龍。以前和湯家雖然不對付,頂多是不喜歡湯家霸道的行事作風,但今天陳胖子真恨上了湯辰虎。他今天帶出來的十幾個小弟,最少的都跟了他五年以上,都是他看得像兄弟一樣的年輕漢子。
這些人見了他叫老大,見了他的女人叫嫂子,見了他的朋友,也是一口一個大哥。這些人同他一起流過血,砍過人,搶過地盤。他們中有許多人都已經不在了,剩下這些,陳胖子一直帶在身邊,就是因爲自己身邊,安全些。他不想再折這些老弟兄了。
人年紀大了,總是惜疼一些舊東西,想把他們都留在身邊,到將來更老時,大家彼此有個念想,有些談興,有些共同的事物可以一起回憶。但今天一戰,不光折了馬龍這個愛將,而且一下子將這班老人手幾乎折完了,現在在悅風樓上能站着的,只剩了兩個這樣的小弟了。
所以陳胖子就恨上了湯辰虎,所以陳胖子就想殺了他。但以他的性格,今天就是不能殺了湯辰虎,也要衝殺一場,展一展心中這股悶氣兒,他可能真會給憋屈死在這裡。陳二柱和他是有過命交情的兄弟,他也捨不得他,但殺人衝陣,刀槍無眼,何況湯辰虎的功夫,那是響噹噹地一個好字。所以他看向陳二柱的眼光中,就有了歉意。
陳二柱這時已經將身上的西裝脫了下來,他這人講究慣了,出來時總是愛穿個西裝扎勢。今天出來談判,也是穿了一身西裝。剛纔動手比較急,也沒脫衣服,西裝比較束縛人,背後其實已經掙破了。
陳二柱是個夠腦子的人,陳胖子只所以告訴他自己想殺湯辰虎,就是不光想借助他的武力,也想借他的腦子。陳二柱這時,略一思索,就有了計較,當時將胡來、丁夏和陳胖子叫在一起,吩咐幾句。
陳胖子聽了,就不由地道:“這樣不太地道吧?”
陳二柱就給他氣笑了,道:“人家這樣以多欺少,難道就地道了!所謂兵不厭詐,等明天沒有了湯辰虎這個人,誰管我們地道不!”
陳胖子就低下了頭,算是默許了這個主意。陳二住的想法雖然不大符合他的作事原則,但他做南京幫的老大這麼多年,自然也不是蠢到食古不化地步的那種人。
湯辰虎背上的傷已經給小弟綁紮起,這時他也有些猶豫。要真殺入悅風樓,肯定不行,那就真的犯了洪門的條規,國內沒了容身之也,國外也很難平安了。因爲洪門在國外的勢力,還要大過國內。雖然現代社會,洪門的一些東西已經發生了變化,但人情關係這種東西,卻是底線。但是如果就此離開,他卻心有不甘。且不說以前同南京幫的恩恩怨怨,就這次湯文國的死,也同陳胖子脫不了干係。
但明顯的,這樣對峙也不是辦法。爲了防止陳胖子打電話叫人,忠義堂專門買了儀器屏蔽了這裡的手機信號。湯辰虎這時就讓人去關了儀器。就是怕時間太久,引起這個區域的人投訴,也是件影響不好的事情。而且他這時也盟生了退意,畢竟今天晚上湯家搞出這麼大的事,不能等明天政府動手才離開。收錢的人可是說了,最多將事情壓一天時間。
但就在這時,陳二柱大步走出了悅風樓,大聲喝道:“湯辰虎,你******仗着人多,傷我們這麼多弟兄,你他媽算什麼漢子,有種的和我單挑一場!”
湯辰虎本來已經有了退意,但聽了這話,卻精神一振。
只要將陳二柱引出來讓人圍上,還怕他陳胖子不出來。卻是叫了兩個心腹弟子,小聲囑咐一番,意思和陳二柱的意思差不多,就是他將陳二柱到時往外一引,這兩人就叫人圍上去,到時不信陳胖子不出來救人。只要陳胖子等人出來,就要不惜代價的地將人留下。
雖然當初訓練這六十多名精英小弟不容易,但湯家出國,這些小弟並不能都帶出去,雖然有感情,但這時也得捨得。
兩人懷了同樣的心思,自然就一拍即合。兩人一人手裡一把砍刀,陳二住走出了悅風樓,湯辰虎則走到了忠義堂小弟的最前面。兩人一般的都是體型剽悍的人,只不過湯辰虎久練八極,往那一站,如同一陀生鐵鑄造的鐵佛。而陳二柱則久練太級,在那裡一站,剽悍中就帶了三份柔和,如同一把千錘百煉的出鞘鋼刀。
這可不是臺上比武,而是真正的生死之戰。
刀法其實和拳法一樣,真正的殺法也和拳法中的打法一樣,就那麼一些動作,所不同的是勁路而已。同樣的一個挑刀,有些門派是快提硬崩,而有些門派就帶了化身法,有些門派是以刀鄂處接對方的刀,用刀尖挑對方的下頜或腋窩。而有些門派則是用刀背硬憾,還有些門派,則是用刀刃反撩,但刀的行走路線和作用其實是一樣的。
就像康順風教彪盛堂中小弟的一式纏頭過腦,基本上是家家刀法中都少不了的,而且同一個動作,頭頂上走就是盤頭過腦,不走頭頂則是遊刀裹身。當然,格防的位置不一樣而已。
一切兵刃和拳法不一樣的地方就是,這種東西真正的是熟能生巧的東西,沒有什麼竅道或可偷懶的地方。
陳二柱出自陳溝,練得自然是陳溝的太極十三刀。
而且是真正的傳統十三勢刀法。
陳溝目前流傳的十三式刀法,並不是真正的十三勢,而是經過陳氏十八世的陳照丕前輩改編過的,裡面改變了一些東西,也加了九個動作,刀法明顯複雜化了,一共是二十三式。而真正的傳統十三式,主要就是練滾、閉、扎、攔、劈、砍、撩、截、纏、抖、架、抹、挑等13種刀法。兵刃做爲拳法的延伸,陳家刀法自然也體現了陳太剛柔相濟、鬆活彈抖、沾粘連隨、纏繞落空的特點,幷兼有短兵長用的方法。
而湯辰虎出自八極門,八極門最負盛名的兵刃其實不是刀,而是大槍,不過他的大槍給陳二柱一把標出,穿了兩個忠義堂的小弟,現在卻沒有取回來。但八極門也流傳着一路特別的刀法,就是六合刀,也叫提柳刀,全名則叫提柳散陰刀。這一套刀法據傳是吳鍾前輩初創八極門時就有的刀法,傳說這套刀法是前輩高人見風吹垂柳葉翻舞時,受其啓發所創,以身爲幹,以臂爲枝,以刀化葉,輾轉運動,沾、滑、戳、抹隨心所欲。不過,這種說法其實就是姑妄聽之,真正的拳訣就一句,拳無拳,意無意,無意之中是真意。刀是百鍊成精鋼,藝練萬遍出精神,一套拳法、刀法,你能得多少,不在於你想多少,而在於你練多少。想得越明白,有時練得越糊塗。打架是個單純的事情,心思太多肯定是走偏路了。
倆人都往中間走,然後就加快了步伐,湯辰虎勢如奔虎,陳二柱行如浪涌,眼看兩人身體要撞在一起,湯辰虎大喝一聲,刀借聲勢虎發威,身體一擰,刀隨身裹,一刀大劈直切陳二柱的斜肩頸側。
陳二柱右手持刀,左手反託刀背,從左往一個上攔刀,就格開了湯辰虎的劈刀。同時刀頭一轉,左手五指搬刀,正是刀法中的一式閉法。閉法平常多是用來格擋對方的刀勢,但在實際應用時,用五指搬刀,可以直接反刀抹對方的脖子。
湯辰虎給陳二柱一式攔刀格開了自己的劈刀,刀往下滑,兩把刀刃斜擦,就擦出一溜火花。當時往後一撤步,拉開回刀空間,身子了擰,刀就反劈而出。陳二柱搬刀一抹湯辰虎脖子,對方一退步,自然就抹空了。但他順勢展刀,一個青龍出水,刀就紮了出去,直刺湯辰虎的心窩。
湯辰虎正好反刀回劈,二人的刀就再次狠狠地撞在一起。只聽得嗆啷一聲響,陳二樁的刀給湯辰虎一刀劈下,直接斷成了兩截兒。陳二柱手上一輕,但毫不遲疑,繼續進步,半截刀就繼續扎湯辰虎的胸口。
湯辰虎給他欺身一進,就又後退一步,卻是反手一刀,又是正劈而入。
刀法中說亂披風法就是這種刀的正反回劈法,其實原來的字應該是亂劈風。後來也不知道是字寫擰了,還是有意爲之,就成了亂披風了。亂披風刀法大家都知道用起來犀利,但其實很簡單,就是正劈反劈,反劈正劈的刀花。練得精熟的人,刀如匹練,白光裹身,棍打不進,槍刺不進,更有傳說水潑不進,當然這只是種一種形容。
陳二柱刀斷一半,湯辰虎又一退步,青龍出水自然走空。眼着着湯辰虎劈也又來,手中半截刀一斜,卻是用刀鄂去接這一劈刀,湯辰虎的刀就一刀斜斜地給刀鄂接住。陳二柱下面一格,刀就劈不下去。陳二柱一接住湯辰虎的刀,就將半截刀往前一滑,刀鄂貼上湯辰虎的刀鄂,右腿進步直插湯辰虎的雙腿交襠處,右膝一擺湯辰虎的右膝,下面左手往湯辰虎右手腕上一搭,左肘一拐,正是太極拳中的拗鸞肘,欲摛壓湯辰虎的右手臂。同時,左手就一採湯辰虎的右手腕,右手中半截刀就往前仰刀一抹,欲割向湯辰虎的右手腕子。
湯辰虎刀頭一偏,帶着刀把一攪一挺,就別住了陳二住的右手腕子,讓他的抹刀進不來。而刀法亂披風時,左手是一直在胸前護心,這時湯辰虎身體往右一擰,右手刀把就掛着陳二住的腕子一拉,左手一掌從右手臂下穿出,往前一用力卸手推出。
陳二柱久練太極,自然不和他硬抗,當時右手反拉不進去,就不再強進,左手卻往下一壓湯的右手臂。一轉右腕,將半截刀隨湯辰虎的右手後退,然後左手右一起擠進來,右手刀直刺進去向對方的咽喉。
湯辰虎右手刀一豎,一退右步,身體右轉,將陳二柱擠勁一刀掛偏,左手往上一架,右手屈臂,一發嘿聲,重進右步挑肘而過,卻是以橫打直,直打陳二住當心。
陳二柱雙手一合,左手託了湯辰虎的肘底,右手卻按了湯辰虎的腕子,一蹲身降勢,往後一引,就將湯辰虎的暴勁卸了,然後在湯辰虎力量一泄之時,左手一扶湯辰龍的手手肘,將他托起,右手並截刀就欲往下一拉,切劃湯辰龍的手肘部。
但湯辰龍的左手卻也一直貼在他的右手腕下,這時自然一撐,兩人一較勁兒,卻是旗鼓相當。當時陳二柱就進膝去撞湯辰虎的膝蓋,湯辰虎也不相讓,二人就轉着圈兒較上了勁兒。轉到了陳二柱背對忠義堂,湯辰虎背對悅風樓時,周圍的人都看得如癡如醉,胡來和丁夏卻對視了一眼,兩人心意一般無二,微一點頭,當時胡來就輕聲叫了陳胖子一聲:“陳哥!”不等陳胖子應聲,兩人就如疾風般地衝出去,一下就衝過了陳二住和湯辰龍較勁的地方,擋在了前面。陳胖子給胡來一聲陳哥叫得醒悟過來,當時胖胖的身軀也一陣風似地往前撲去,卻是大喝一聲,一刀直捅湯辰虎的後背。
他終究不習慣偷襲的行爲,所以就大叫一聲。
湯辰虎的兩個心腹弟子論江湖經驗,確實比胡來和丁夏這種久走江湖的人差了一些。這時反應過來,忙指揮人往前衝,將南京幫的人圍了起來。但這時,忠義堂的人在最外面,中間是南京幫的人,而最裡面,卻是湯辰虎一個人。
胡來的九節鞭使開如一陣風似的,丁夏的兩把管叉也輪成了風火輪,死死地擋住忠義堂衝上來的人。陳胖子不管不顧,一刀直取湯辰虎。湯辰虎心中一急,大吼一聲,力量勃發,欲要撞開陳二柱。但陳二住練太極拳,經常推手,最能與人糾纏。他力量勃發之時,陳二柱突然一鬆,但就在湯辰虎感覺一鬆欲要退來轉身時,陳二柱突然又是一緊。
這時湯辰虎就感覺後腰一疼,當時立刻本能地身如輪轉,就帶偏了陳胖子志在必得的一刀,這一刀就斜着穿入他的腰肌中,卻沒有入體,傷及內臟。
但這一刀刺入,自然極疼,他禁不住怒吼一聲,卻是後腿倒掛,一腳正踢陳胖子衝撞過來的身軀。這一腳正掛在陳胖子的腰側。陳胖子胖大的身軀竟然給這一腿踢得斜斜彈開,也禁不住發出一聲悶哼來,顯然踢得不輕。
但他這一起腿,正在同他較勁兒的陳二住自然就感覺到了他重心的變化,當時下面膝蓋一頂他的支撐腿,雙手一扭,就將湯辰虎若大的身軀絞動起來,翻身倒下。就在手一絞之間,陳二柱的半截刀子也深深地切入湯辰虎的右臂內側,直接將大臂的肱三頭肌和小臂的尺側腕骨幾乎全部切斷。湯辰虎不由地又是一聲怒吼,做爲練武人,他自然知道陳二柱這一刀對他意味着什麼。
他的身體被絞起後重重地跌在地上,腰上的疼,右手臂上的疼和被狠狠地砸在地上的震動的疼一下子就淹沒了他的意識。他的叫聲未落,陳二柱猛然前衝,右腿貼起趟出,也不知道趟在湯辰虎那裡,只聽湯辰虎又發出一聲怒罵聲。
這時,陳胖子已經大躍步,一刀直劈。
湯辰虎這時已經有點清醒過來,右手奮力一擡,本能地將一把砍刀豎在軀幹上。
人躺着不怕豎切怕橫斷,豎切時內臟有肋骨保護,而橫斷極有可能一刀砍刀肋縫裡,那樣一刀就破了內臟了。
陳胖子一刀就正砍以湯辰虎的砍刀上,聽只鐺啷一聲,他那把砍刀就給生生砍斷了。但湯辰虎已經趁機一下子跳了起來,拼命往前逃。陳二柱往前大跨步,追上去。忠義堂的小弟也過來迎湯辰虎。雙方距離極近,眼看着湯辰虎已經鑽到了人羣之中,兩個小弟就一左一右,擋住了陳二柱,雙刀直刺。
陳二柱這時眼睛中只有湯辰虎的背影了,他身體一轉,本能地避一迎一,迎向左面來的那個小弟。他的雙手畫圈,右手一圈走空,左手正拍在對方的刀身上,接着右手回來,就正採在對方持刀的右手腕上,左手再一一圈就搭在了對方的肘上,右手一轉一採一擰,左手將對方肘一推一彎,那小弟的手就給轉身一個奇怪的角度,當時痛得就吼叫出聲,手腕給這一採手擰得幾乎折了,手中的砍刀就到了陳二柱手裡。陳二柱砍刀到手,直接往起一擡,直對着湯辰龍就要掩入人羣中的後背丟過去。
這一刀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就見一溜寒光閃過,近前的一個忠義堂的小弟忙撲上來用刀去格這一刀,但刀速極快,那小弟一刀劈在了刀把後的空氣中,一刀走空,眼見得那一刀就撲地一聲,插入到湯辰虎的後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