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文國話一出口,就後悔了。他也是聰明人,如何不明白自己這句話自然就暴露了自己同盛姐的被擄有關。但是當他看到康順風時,不知怎麼地,這句話就衝口而出。
康順風緩緩地走到前面來,面對了湯文國。
這是他頭一次面對面地直面他。
之前雖然也見過面,而且湯文國是超級的囂張,但他並沒有面對他。當他今天面對他時,他才發現,湯文國是個長得挺斯文帥氣的人,而且有一雙渭北人常說的桃花眼。從相書上說,男人面帶桃花,是比較受女孩子喜歡的。
“她在那裡?”康順風沒有廢話。
“哈哈哈哈……”湯文國笑起來,就像電視劇或電影中的梟雄的樣子。
就在他做仰頭哈哈大笑的樣子時,康順風突然前墊步,一腳就踹在他的小腹上,這一腳又狠又突然,湯文國笑了一半時,就給這一腳踹得腿一軟,窩倒在地上。
旁邊的麻頭也明顯一愣,似乎也沒料到康順風竟然毫無規矩,對上湯文國這種S市的道上新貴大佬,竟然是說打就打,毫不拖泥帶水。
一愣之後,反應過來,虎吼一聲,就往前衝,一拳欲砸向康順風。
向山在邊上,一伸手,藏在背後的鞭杆就咻然出現在空中,抽在麻頭的小臂上,發出一聲滲人的響聲,麻頭悶哼一聲,往後一跳,一伸手,伸出的手臂上就暴起一條青紅的血痕,顯然這一鞭抽得不輕。
一旁的麻新民見哥哥吃了虧,一利手從旁邊的小弟手中就把抓過一把砍刀,盤頭一個刀花,寒光一閃,摟頭就斜斜地往向山的頸側砍去。向山見刀來,也不後退,順勢身體一矮,右手腕一抖,鞭杆順劃出一道殘影,像是往自己的頭打來,在半路上截住了麻新民揮過來的手腕上,直接將這一刀抽偏了去。
又是一道血槽爆在麻新民的手腕上,手中的砍刀也嗆啷一聲丟在了地上。
這一鞭迴護正是傳統武術中迴護的精華。
不爭於前,只護於身。
意思並不是要和人爭個先後,非要用鞭杆去格擊對方的刀,而是對方一刀摟頭砍來,我只管回鞭護住我自己的頭,對方如果本來就砍不中,那自然雙方走空。但對方如果真的是砍向我,我也自然護得住,而在護中,也自然就打擊到了對方。
這也是顧即是打的真諦所在。
打個比方說,雙方對陣交兵,對方攻我甲城,我只管將兵力迴護我的甲城,而不是非要迎着對方打阻擊。對方打我乙城,我也只管將兵力護到乙城,雙方兵力相遇之時,就是戰爭開始之機。這樣的好處,是我以逸待勞,而且有城池(身體)根本做支撐,自然糧草支援俱充足,表現在打鬥中,就是蓄力和順,只須沛然一擊。
當然有必要的候時也打阻擊戰,這種阻擊戰法在傳統武術打法中,在南派就是所謂的打橋之法,北派就是卸手之法,紅拳中則叫做黃蜂蜇翅。但這種阻擊之法,多是你來我往,打梢傷節,往往數十合才分勝負。
像在電影葉問二中,葉問對付洋人時,就是打橋之法,不過片中的打法還是有些片面。可能是詠春門人不願意將真正的秘法披露出來吧。
真正的南派打橋和北派卸手,打得是提斬交錯臂下彈,而且是提捶即打斬,打斬即進肘,左扒右挑臂下彈,翻手即入取中延。並不是像片中非要將對方的手肘打得失去進攻之力,而只是在某一時一瞬讓對方片刻之間,失去攻之力或意識即可。其實還是爲入堂打中線做進步之階的東西。
因爲功夫練到一定程度,抗擊打能力和恢復能力也都暴強,要將一個人打成電影中那樣,並不是那麼容易,而且人的精神的集中度是和時間成反比的,在高速運動中,長時間地保持高度精神集中,是不可能的事情。
打橋是敵強我弱時的遊場之法,而且即便是打橋,也要手肘束身迴護,並不遠放。也就是對方手近我身體後,我纔出手,或用提錯法,或用腕口捶,或用滾斫法,都是和剛纔向山回鞭護身一樣,打其實是顧,而顧又實實在在地是打,打顧兩不誤。
麻新民刀一落地,旁邊的平虎、哈昌和白廖都每人接過旁邊小弟遞過來的砍刀、管叉之類的傢伙,圍了上來。麻虎也一手提了砍刀,一個刀花往前虛砍,卻在康順風和向山他們凝神欲接之時,一把扯了萎頓於地的湯文國,往後退去,一邊厲聲叫道:“圍起來!”
旁邊的小弟們就扯了傢伙,圍了上來。
麻新民也已經撿起了刀,忍了手腕上的疼,和平虎、哈昌、白廖四個人打頭,帶領小弟們圍上來。麻虎搶下了湯文國,卻是將砍刀換了一根杆子,這是他平常練功用的東西,卻是比砍刀用起來順手些。
見對方圍了上來,康順風、向山和陳二柱也背靠起來,組成一個圓,互相照應着。
湯文國見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臉色還是有些蒼白,顯然康順風一腳傷他不輕。當時臉上戾氣盡顯,他實在沒料到康順風這麼虎,媽的,演電影都不帶這樣的。大家怎麼說也要對答一番的。
“關起門,砍了他們!”他怒聲叫道。
他話音剛落,康順風卻也輕喝一聲:“進來!”
康順風話音剛落,剛纔他們衝起來那道門裡,十幾個漢子就串着衝了進來,聽了湯文國的話,正衝過去準備關門的幾個忠義堂的小弟,還沒反應過來,就發出幾聲慘叫,淹沒在十幾條鞭影之中。
靠一身血氣之勇砍殺出來的小弟,如何是這一羣從小就淫浸在格鬥殺人之道的漢子們的對手。康順風從渭北帶來的這一批人,都是胡斜子門人中的佼佼者,個個都是從小習武,而且渭北塬上窮荒之地,也沒什麼娛樂生活來擾亂他們的心思,單純的習武生活,幾乎是這些人粗茶淡飯之後的全部。
一時間,只見人影穿梭,鞭影刀光之中,慘叫連連,卻是一邊倒的態勢。
等湯文國從驚訝中回過神的時間,下面外圍的小弟基本都全倒在地上了,除了混在麻頭等高手旁邊的幾個小弟。麻頭一聲呼喝,餘下的人就顧不上包圍康順風、向山和陳二柱他們三個,而是緊緊地收縮在湯文國的旁邊。
麻頭也暗暗吃驚,時間雖然很短,但他分明看到,對方雖然人少,卻往往一動手,就是兩三個對上一個,如同一種陣法一般。其實這是傳統武術中的羣戰法門,多人對多人,自己人三三兩兩抱成團,決不落單,打鬥的時候,決不亂追亂逐,只對付離自己最近的敵人,照顧離自己最近的戰友。
一時間,攻守之勢就轉了風向,圍人的反而被人圍上了。麻頭等人神色不定地看着圍上來的康順風等人,臉上雖然驚,卻也不懼。湯文國站在最中間,也是臉色陰沉地看着外面的人,這些人全是生面孔,領頭的羊娃和梁山他也不認識。不過,平虎卻靠上來,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並指了指梁山,顯然是告訴他上次王椰蓉的事就壞在這個人手上。
湯文國心裡不由大吃一驚,這個康順風原來還隱藏着這麼一股子勢力。這些人的素質,估計就是叔叔湯辰虎訓練的那六十個忠義堂精英,也難以敵擋。
他也立刻反應過來,黃記的事,十有八九是康順風搗的鬼,怪不得再怎麼查,也查不出彪盛堂和南京幫是如何動的手腳。他一時間有些後悔,自己做事確實有些孟浪了,盛青花的勢力原來遠遠不止明面上這麼簡單。但隨即又釋然了,如果不是自己兵行險着,又怎麼會逼出對方這股子勢力。他相信,只要今次康順風這股勢力露了面,以忠義堂的能量,肯定能很快摸清。這總比對方將這股勢力隱在暗處好多了。
他卻不知道,其實康順風帶這麼股人馬下到S市,只是爲自己的傳武公司備用的人才,也是給渭北紅拳弟子中的佼佼者謀口飯食兒,以他的本意,並不是想參與到黑道的爭鬥中來,卻是他對盛青花的突然一擊,才讓他亂了方寸,不得不加入到這種爭鬥中。
對方明顯人多,而且高手並不比自己這邊少,麻頭當時就將手中的大杆往地上一扔,道:“秦地有物曰狼,嘿嘿,果然是羣狼咬死猛虎,倚多爲勝的性子……”在他的身體後,麻新民等人卻並沒有扔傢伙,仍然是全神貫注地戒備着,都是老江湖,自然明白麻頭用的是最古老的激將法,他們希望麻頭的激將法能起作用,但卻並不抱十分希望。
康順風聽了,一皺眉頭,他如何聽不出麻頭用得是激將法。
不過,他早就聽說過湯文國身邊的幾個人身懷武藝,雖然並未真個交手,不知道彼此深淺,但自己從渭北帶下來的一批人,自己卻不欲他們受傷。畢竟這些人都是紅拳門中下一代中的佼佼者。所以說,麻頭的提議也正合了他的意思,當時心中一動,卻是冷了面孔道:“你也不用用這種激將法,都是習武的漢子,我給你單打獨鬥的機會!”
其實他並沒有深想,麻頭並不僅僅是想同他們單打獨鬥。
麻頭這人看着粗豪,但其實是張飛穿針,粗中有細的人物。否則,湯文國也不會這麼倚重他。麻頭用這種手法,主要的目的其實是想拖延時間,希望能有消息傳回到忠義堂裡。畢竟這裡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兒,忠義堂的情報系統又不是吃素的擺設。當時冷冷一笑,對康順風道:“上次見過你鬥拳,功夫果然高明,要不我們倆先走走……”
麻頭說這話自然有自己的打算,上次看康順風斗拳時,明顯是第一次打死打死,雖然普通人看不出來,但麻頭跟了湯辰虎打打殺殺這麼多年,如何看不出康順風當時的那種初臨生死陣放不開的生澀感。而且自己這一行人以自己武功最高,如果自己對付不了康順風,那別人肯定不行。如果自己能在格鬥中拿下康順風,自然就多了叫板的法碼。對於向山,他可是印象深刻,知道自己在他手下討好的可能性不大,所以一開口就想言語間擠住康順風。
但他是老江湖,對面向山、羊娃又那一個是初出門的雛鳥了,當時向山一打眼色,羊娃就笑道:“你想同誰打就同誰打,好大的面子哦!先過了我這一關再說……”卻是話隨身動,直接就迎到了面前。這也就是做事的老到之處,他往前這一站,想來康順風也不好再叫他後退,駁他的面子。
麻頭不由地心頭一黯,向山的眼色他看得清清楚楚,自然明白對方已經看出了自己的心思了。康順風在羊娃一開口時,不能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但他最近練功,追求練身如膊的境,已經將紅拳門裡練四肢筋骨靈活的方法,用在了整個身體上。練得整個身體伸出如一隻胳膊般的有力靈活,同時旋轉起伏,其他方面且不論,靈活性其碼是上了一個層次。
他常常在練功時,將身體如一隻胳膊一樣擰轉束裹,暗力充身,強悍身體筋骨肉皮,又以十口虎吞氣壯身的氣功滌盪內臟,感覺身體各方面都上了一個層次。
所以,雖然並不完全知道麻頭功夫的深淺,但對自己卻有了一份自信,就是不能勝他,也不可能給他活拿。至於傷身勳命,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武人走上武行,就要有隨時以武證道的自覺,他並不以爲自己的命比羊娃或別人的命值錢。
雖然胡斜子一門在他身上寄的希望極大,但他卻知道,地球這玩意兒,離了誰都轉。世上沒有誰是人們離不開的。而自己要真正壯大起來,靠不得別人。
要論厲害,向山已經是一等一的人物了,但不管這個哥哥多厲害,將他多上心,但並不是他康順風的功夫厲害。他要擔起傳統武術推廣公司的這份責任,自己的功夫就必須提上來。功夫可以自己下苦練,但打法經驗卻須在實戰中求取。
而且今天這種情況,自己一方明顯佔取了優勢,正是通過實戰求取經驗的好時機。當時就對羊娃道:“羊娃哥,你的好意我知道,不過,以後我總歸要面對許多不能由你們代替的場面的……”
他知道羊娃已經衝到前面,自己自然不能叫他回來,所以就索性說破。再尷尬的話說開了,大家都容易接受。果然,羊娃聽了,並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卻是轉頭看了一眼向山,向山嘆了口氣,康順風的話,他自然聽得明明白白,不由地微微頜首。
羊娃就呵呵笑了,對麻頭道:“看來你面子確實不小,我老弟給你這個面子了……”說着,就大大方方地退開去。康順風就往前跨步,穩穩一站,對着麻頭一拱手道:“請!”
盛姐坐在地板上,斜斜地倚着旁邊的牀鋪,她的眼睛看着前方,卻彷彿沒有聚焦。從窗簾的縫隙裡可以看到外面黑濛濛的一溜天,卻看不到S市的那種燈火輝煌。盛姐估計這裡應該是市郊的某個地方吧。
她仍然被綁了手臂,但卻已經不是剛開始時那種五花大綁了。她身上的衣衫已經破了,卻蓋了一件黑色的寬大的男性夾克,將她的要害處都遮掩起來。
在她前面,一共有五個看守着她的男人,對面的長沙發上,兩個男人正在閉目養神,其中一個身材高大的漢子,她知道他叫肥四,自己身上的夾克就是他給蓋上的。另外一個漢子並沒有報名字,不過應該是和肥四走得比較近的人。側面沙發的轉角處,另三個漢子佔據了茶几,正在大呼小叫地賭紙牌。盛姐知道那個臉上長滿痤瘡的漢子叫譚帥,其他兩個人她不認識,但卻是和譚帥走的比較近。
駱大明並沒有在這裡,他和其他的人給兩個受傷的人看病去了。
她感覺有些累了,就緩緩地閉上了眼睛,立刻,康順風的面容就顯現在腦海中,一點淚就從她的眼角滑了下來,她搖搖頭,將他的面孔從自己腦海中趕了出去。然而,卻有另外兩張面孔又闖了進來,一張是老來帥的白髮老人,最明顯的是他嚴厲而痛苦的眼神,和從他那從來都是含着儒雅的笑容,從沒說話一句髒話的嘴裡吼出的一個“滾”字。另外一張則是母親的面孔,她能從那張臉上看到擔心中含着心疼,心疼中卻有着無奈。
那時她纔是個大二的學生,她愛上了混社會的阿彪,伴隨着那一個滾字,她終止了學業,也就是在那一個滾字之後,她完完全全地踏入了阿彪的世界。
當初她曾經一度非常怨恨那老來帥的臉,但此刻想起來,卻是感覺那麼的溫馨。
從小到大,那張臉給她最多的都是笑容,她喜歡那笑容。她的第一張獲獎證書,到最後一張獲獎證書,林林總總擺滿了家裡的各處,所有的努力,就是想給那張臉上添上更多的笑容。她努力做個好孩子,直到大一的下半學期,認識了阿彪,那個倔強、粗魯中帶着愛的火焰的男孩子。
(道歉的話,小子就不重複了……單位的事,肯定是最大的事,畢竟小子要餬口養家。而且,出門由事不由人,估計和現實總是有差距的。
關於盛姐的這兩章,小子看到了書評區的意見了,也看到有書友已經罵小子髒話了,小子想聲明一下,小子的人格心理都很健康,這一點請大家不要質疑。大家願意同小子討論問題,小子肯定會耐心做答,侮辱謾罵的,恕小子不招呼了。而且,情節是早就敲定的,小子仔細考慮後,感覺並沒有寫錯什麼,所以會按原定情節往下寫,不會做出修改。
另外小子想給那些動不動就拿訂不訂閱來說事的朋友說一句,小子寫點東西,賺點茶葉錢,並不是唱蓮花落,喜歡的話,你看你訂閱,不喜歡的話,你不看或者看盜貼,都沒關係,但希望我們之間的交流,以一種成人間的態度來交流,好嗎?
關於盛姐這兩章,小子稍後會在作品相關裡專門發表自己對此事的解釋,在這裡就不羅嗦了,請關注此事的朋友,看作品相關小子的回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