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那三車武警已經到了鳳鳴軒門口,就蹭蹭地往下跳,最後面開來一輛軍用吉譜,從車上跳下來一個掛着武警上尉銜的軍官,要是康順風在這,肯定得叫一聲哥了,正是剛提了副團不久的曾勤生。
因爲他軍事技術過硬,又是散打高手,他提了副團後,卻是被調到了防暴支隊。
所以要說人混江湖,一是要混得開,二是還得有運氣,康順風因緣巧合地結識了這兩個人,今天都能給他出上力,也是運氣不錯了。
武警官兵們紛紛下車,卻是頭盔防暴服盾牌齊備,下車後都一個個目不斜視,聽着口令整隊,報數,喊口號,卻是聲勢震天。
曾勒生一下車,就撥出了嶽乾生的電話。
那邊嶽乾生早都到了跟前,電話一響,卻沒有接,直接揮手招呼道:“曾隊,這裡!”
曾勤生就過忙過去,伸出手,兩人相握,曾勤生就道:“現在什麼情況?我們該怎麼配合你的工作?”
湯辰龍看了一眼那這握手的兩個人,卻是頭也不回,突然開口對一邊已經愣的了房三道:“阿斌已經死了,你還有老婆和一個女兒,如果想她們受到很好的照顧的話,就得擔起一些事來了……記住,我到這裡來,是因爲文民是我的兒子……”
房三臉色就白了起來,湯辰龍看着前方,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地道:“你還是快進去吧,可別讓我兒子真出事……這樣的話,你坐個幾年牢出來,你再生個兒子還來得及……做戲做像點兒……”聲音很輕,淡淡的,但房三卻知道自己已經給賣了。
但湯辰龍一番話雖然淡,裡面卻含了一切能給他的信息,也就是官司上忠義堂會爲他打點一切,而且他的妻女財產將得到忠義堂的保護,幾年牢坐出來,他不至於衣食無着。
房三雖然沒有混得像湯家兄弟主樣風起雲涌,卻也是道上有名的狠人,事到如今他也沒什麼法子。而且,兒子一死,女兒自然就成了他的命根子,他無從選擇了。
他立刻手一揮,帶幾個貼身的小弟就擠進人叢中,進到裡面去了。
這時那邊武警已經部署好了,只見一排排鑲了有機玻璃的盾牌後面,一個個生龍活虎的年輕官兵,站了兩排。然後就聽到擴音器的聲音,讓無關人員立刻撤離現場,就有三個一組的武警戰士過來驅趕人無關的人員
湯辰龍等幾十個人卻沒有什麼反抗地就聽從武警戰士的安排,站在武警形成的關圓形警戒線外面觀看。這時嶽乾生就帶郝斌走進了圈子,嶽乾生邊上的郝斌就輕聲道:“那邊那兩個人就是忠義堂的湯家兄弟……”
嶽乾生就看了湯家兄弟一眼,走了過去道:“你們怎麼還不離開?”
湯辰龍就直盯了他的眼睛,道:“我兒子在裡面,被人挾持了……”
嶽乾生聽康順風說了,好像他們抓了一個人質,而且湯辰龍的目光看得他極不舒服,他就不再理他,那邊曾勤生就過來道:“場子清開了,怎麼辦,嶽局你給句話!”
嶽乾生就道:“裡面有個女孩子受了重傷,不能耽誤了,這些人無法無天,也得給一點教訓了!把裡面的人全驅散,把骨幹全抓捕!”說這話,卻是說給邊上的湯辰龍聽的。湯辰龍卻絲毫不動聲色。
曾勤生聽了,就叫道:“各班組隊成輪進陣形,攻進去!”
他這一說,就有一隊人過來,卻是交叉開來,就有人一聲令下,就聽一聲驚天動地的呼喊聲,那些士兵就往前一步一步逼進去,武警們每進一步,就啊地呼喝一聲。
房三進去,立刻就加大了進攻的力度,反正自己難逃坐牢的命運了,能殺了康順風這個仇人,他會感覺好受些。他親自上樓去指揮,樓下的小弟這時沒有一個拿事的,武警一逼,那些小弟們就膽寒心慌,一窩蜂地往裡擠。但地方總是有限的,退無可退,就有亡命的一聲叫喊,拿了傢伙衝上來。
人在壓力極大時,最容易產生示範效應,投降時一人跪就會跪一片,拼命時一人拼其他人也就糊塗了,都衝了出來。但烏合之衆,論單兵可能不比武警差多少,但這種羣毆,卻更突出的是整體的配合的素質。
就見武警們前面的人一舉盾,接了對方的砍刀棍棒,然後一降盾,手中的橡膠警棍就打了出去,衝上來的人立刻就倒了下去。這一波剛打完,後面一波武警就從前面人的間隔中突進去,又是一波。這些人進一隊,打倒一批,就往兩邊散開,將那些人逼到兩邊,後面的武警又往前進,幾輪進攻之後,倒了一批人,其他人都乖下來,讓一個個武警指揮着,在旁邊蹲下來。有些骨幹人員或者手裡犯其他的事的,就四散想逃,卻都給外面的武警一一按倒,就有郝斌的手下上去,給上上銬子。
湯辰龍看着,臉色很難看,他雖然平常不可一世,但現在看到國家機器這種龐大的力量,心中不由地有點膽寒。
防暴支隊是最能處理這種暴力事件了,幾十名武警上去,不到十分鐘,房三也被逼到牆角蹲了下來。這時,許多平常仰視着他的小弟才發現,原來老大蹲下來,和自己一般高。而且樣子還沒自己蹲得帥。
這時,康順風就抱起了朵朵,向山和熊子互相摻扶着,湯文民卻被進去的公安戴上了一隻銬子,因爲他的一隻眼睛被打瞎了,身上也有傷,所以只帶了一隻銬子。
看到湯文民出來,湯辰龍和湯辰虎就變了臉色,湯辰虎就大喝道:“文民,你怎麼樣?”
湯文民就哭出聲來道:“二叔,我眼睛被打瞎了!”
湯辰虎就怒吼道:“是誰?是誰打瞎你的!給老子站出來……”口中叫着,眼睛卻狠狠地瞪着康順風。
這時,和熊子扶在一起的向山就冷冷地道:“是我!”
“你敢打我侄兒?你敢打我湯辰虎的侄兒!”湯辰虎狂怒。
“爲什麼不敢,”向山眼裡帶着輕視,看了過來,聲音更冷:“打了他算什麼!如果我妹子有什麼三長兩短,你就給他準備骨灰盒子吧!”康順風那邊就忙抱了朵朵往前走,那邊盛姐早已經在武警控制現場時,就帶了大夫和救護車在那等着了。
湯辰虎大怒,就往前衝,兩個武警戰士上前攔他,卻給他一晃肩就蹭飛了。
向山卻是把熊子往身後一護,往前一跨步,就要對上他。這時旁邊的幾個武警就提了橡膠棍圍了上來,指了兩人,厲聲喝道:“幹什麼!幹什麼!都退開——退開!”
兩人就都收了式子,被武警分開。
“好膽!”一直沒出聲的湯辰龍就笑了,眼神陰森森地怕人,瞭解他的人都知道,這個忠義堂的大佬真怒了,一字一頓地對向山道:“想不到在這S市,還有敢同我們洪門較勁的人……”他這話沒說忠義堂,而是說洪門,是因爲S市幾個有實力的****勢力,都是洪門的底子,他就是要向山說出對上洪門的話來,以免到時有人插手他們之間的事。這就是真正的梟雄本色,時時刻刻做事,都不忘算計。
“哦,原來你是洪門中人……”向山聽了他的話說道。說着就看了他,眯了眼睛又道:“既然你是洪門中人,想必聽你的前輩說過過一個故事吧?”
湯辰龍眼睛陰森森地看着他,卻不說話。
向山卻是冷冷地一笑,輕輕地吐出六個字:“秦地有物曰狼!”
湯辰龍和一邊的湯辰虎就變了臉色,湯辰龍愣了好一會兒,才冷聲說道:“我就不信現在還有刀客!”
向山卻頭也不回地往前走了,身上血跡斑斑,有他的血也有別人的血。
秦地有物曰狼!短短的六個字,卻是九十條人命寫成的。
在明末晉商興起之前,陝商稱雄,後來晉商在明末時同滿清旗人做生意,將當時官府禁運的一些軍事資源販賣給旗人,滿清入關以後,晉商就得到了政府的扶持,當時有就產生了八大宮庭商人,後來又因勢就勢,開了名滿天下的票號,就雄居十大商幫之首了。
渭北有孝義鎮趙家,是當年陝商的佼佼者,清同治帝之後,陝商就基本衰亡的,當時趙家雖然已經有些走入末路了,但瘦死的駱駝大過馬,爛船還有十斤釘,當時爲了東山再起,就將眼光從已經逐漸衰落的四川鹽業轉向山當時繁榮發達的江南。當時S市做爲一個大港口,自然商機多多,趙家於是就窮舉家餘資,想來S市盤一些新潮物品,販回西安府。
當時南方洪門勢力頗大,年代已遠,反清復明之心已淡了不少,而且吃飯的人多了,三教九流難免良莠不齊。不過洪門中人對晉商當年的資敵行爲,卻一直有怨氣,所以就有一些堂口比較排斥晉商。
而趙家當時派來S市做生意的掌櫃人,卻恰恰是一個從山西字號請來的老掌櫃。所以趙家的幾罐子硬洋,就被洪門中人截了去。
趙老太爺在世時,樂善好施,曾經資助過一對叫趙喜兒和趙善兒的兩兄弟,而且因爲有通宗之誼,竟然讓兩人與自己的孫子一起上宗族的私熟。
後來趙喜兒和趙善兒就成了渭北一帶的大刀客,爲人正值有義氣,朋友多,而且都是能過命的交情。這時聽說趙太爺家裡出了事,就找上門來,自靠奮通地陪了趙家的大管家,去S市同洪門交涉。
來了後,經過人引見,就見了洪門當時的龍頭大哥,解釋趙家不是晉商,而且宗族大戶,幾百號人就指望這些錢了。當時龍頭大哥頗看不起這些說話硬倔,吐字不清的土氣漢子,也不願意歸還到口的肥肉,當時趙喜兒就心生不滿,卻是口中含了威脅道:“我西秦漢子,最是快意恩仇,今天如蒙歸還,我當不忘今日之恩!如果不還,我們也不會忘今日之怨!以後必圖相報!”
龍頭大哥哂然一笑,道:“洪家兄弟萬萬千,個個不怕血流乾,你們來到這裡,是龍得給我盤着,是虎也得給我臥着!囂張什麼?”
趙喜兒當時只是淡淡一笑,說了這六個字:“秦地無龍無虎,只有物曰狼!”然後就對趙府大官家道:“你去將這句話帶給善兒,我就留在這裡,看看能盤得龍,臥得虎的洪門兄弟,怎麼收拾我們一羣渭北狼!”
第一波趕來的刀客是三十個,這些人看起來一個個都憨憨厚厚的,卻不講什麼武林道義,從不做面對面、硬碰硬的事情,也不理洪門的約場子放對,但卻殺人放火狡計百出,手段上無所不用其極,卻只有一樣,不殺女人和孩子。
洪門當時折了近百好手,終於將三十個人殺的殺,捉的捉,最後將捉到一起的十一個漢子,要當着趙喜兒的面砍頭。
結果那些漢子一見趙喜兒,稱兄喚弟,然後一個個地要了斷頭酒喝,一個個地同趙喜兒告別,神情歡喜,如走親戚一般,無一人稍有戚色!而且每人死前,必扯了喉嚨唱出一段掙破喉嚨的西秦腔來,無一例外地都是:“呼喝一聲綁帳外,不由得豪傑笑開懷……”一段戲文,而趙喜兒也一一含笑相送,沒一點難受的神情。
看得洪門的龍頭們面面相覷,不知道這是唱得那一齣戲。
當晚龍頭大哥擺了酒宴慶功。
然而,當第二天早上,他們就笑不出來了,因爲第二批三十個人已經也開始動手了,並且在一夜之間,就有十幾個舵主一級的重要人物被刺死或重傷,然後又開始了第一次那樣的追殺,但這次就沒那麼容易了,因這這三十個人已經在S市埋伏了好長時間,他們一直在熟悉地形,學了當地人的口音說話,雖然還是能分辨出,但卻已經比較難了。
這次就更費勁兒了,折的人手就超過了二百大關,最後成功活捉了七個,斬殺時,同第一次十一個人一般無二,喝了酒,吼了戲,就一無牽掛般地上路了。
龍頭老大想,這下該完了吧,結果這邊人剛殺完,那邊已經動上手了。又是十幾個重要人物死傷,然後又是無休無止的噩夢。
最後龍頭老大無柰地找了趙喜兒,道:“讓你的人停了,我們還錢!”
趙喜兒就說了一個地方,讓把錢送去,錢送到了,那邊只要給出該給的東西,這邊就停。送錢人的回來,帶來的是一把刀,趙喜兒見了刀,就對龍頭老大道:“你將這刀掛在門口吧!”
結果到掛出去,到了晚上,就見一個一個憨憨厚厚的帶了短刀漢子們都來到了院子裡,要見趙喜兒,見了面也是稱兄喚弟,趙喜兒卻問龍頭討了紙筆,大筆一揮,六個龍飛鳳舞的字躍然紙上:“秦地有物曰狼!”
然後趙喜兒就同那些人蹲在院子裡,就聽一起沉沉地唱起來,同這些人打交道這麼長時間,龍頭老大已經基本能聽明白大概唱的什麼,這時聽了,卻是劉備哭靈,哭得是關公關雲長。
就聽唱着唱着,卻是真的哭起來,一個個邊唱邊哭,涕淚泗流。
龍頭老大以及一幫人就聽得心中慘然,他們也想起了那些不在的兄弟,然後他們就看到了令他們震驚的一幕:那些人一邊哭着,一邊就掏出短刀來,一個接一個地捅到自己心口中,最後死的是趙喜兒!
當時洪門的龍頭就智障一般,口中喃喃地重複道:“秦地有物曰狼……秦地有物曰狼……好一個秦地有物曰狼!我害死了自己的好兄弟,又害死了這些好漢子!”眼淚就流了下來。
後來就將這些人一一火化,專門讓人送回了渭北。
湯辰龍過去聽過這個故事,他一直當做前輩爲了激勵洪門兄弟而編出來的故事,但今天從向山口中聽到這句話時,他突然感覺這個故事可能不假!
但他看着向山已經走遠帶血的背影,突然就笑了,秦地有物曰狼!現在還有狼嗎?也許你真是一隻狼,但卻是一隻弧狼!
康順風將朵朵送到車上,那個一臉皺紋的醫生邊檢查邊道:“還有氣,快準備氧氣……”就開始處理着朵朵的傷口,熊子也被拉上了車,然後兩個公安上的漢子也上了車,那救護車就開走了。
盛姐的車子就跟了上去。
康順風就安慰一臉擔心的向山道:“她會沒事的!”
向山臉上有着深深的痛苦之情,那邊郝斌就過來道:“你們那位是康順風,那位是向山?”
康順風就忙答道:“我是康順風,這是我哥向山……”
郝斌就一笑道:“你們倆跟我來……”卻是把他倆帶到一輛車前面,嶽乾生和曾勤生正在那裡說話,嶽乾生看到康順風過來,就對曾勤生道:“曾隊長,來我給你介紹今天這事件的主角……”他話還沒說完,就看曾勤生眼睛瞪得老大看了走過來的康順風道:“小康,怎麼是你……我職務剛定,房子也分了,你嫂子和侄子也接過來了,她一直嘮叨着要請你吃飯,順便讓孩子見見他叔叔,我正尋思這幾天去學校找你,這可不就碰到你了……”
嶽乾生忍不住就暴了句粗口道:“靠!不是吧,曾隊你也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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