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遠皺着眉頭翻看了一遍，然後挑出幾張又仔仔細細瞧了半晌，臉上的神色變來變去。
商靜塵在他對面安靜地喝茶，不打擾他的思緒。她明白他此時的心一定是極亂的，而且如果不是他被她訓練了這麼多年，心性早已脫了毛躁，此時肯定會忍不住大吼大叫地質問她或者有其它的一些過激行爲。幸好，他現在的確是成熟了。
“靜塵姨，這些事情，您從一開始就都心知肚明瞭？”
過了很久，程遠才擡起頭，深邃的眼眸裡已經一片平靜，根本看不出情緒。問話的時候，他的聲音也很平靜，讓商靜塵很是滿意地暗暗點頭。
“其實也不是，只有花匠殺了你父親然後自殺這一點，我在救你的時候就知道。”商靜塵聲音很柔和，雖然說得是很殘酷的事情，但不難聽出裡面有安撫程遠情緒的意味。
“關於這個花匠的一切，都是後來幾年中慢慢調查出來的。”商靜塵繼續解釋，“他當年受過我養父的恩惠，如果不是臉上後來弄出的疤痕，我和你媽媽都應該不難認出他。”
一段因爲報恩引發的血案，程遠牙都快咬碎了，但面上卻完全可以控制住表情。
他的媽媽上輩子做了什麼孽，怎麼會遇到這樣一個變態的人，抱着這種變態的報恩法，獻上這麼變態的愛情？認爲他父親跟他爺爺一樣花心風流，就想取而代之？他媽媽已經明確拒絕過這人，他卻仍然自以爲是的要付出“百分百”的感情。可是結果呢？親手將愛人送入地獄！
這花匠當時就已經死了，他又該找誰來報殺父之仇？靜塵姨把賬算在了秦氏頭上，甚至在他誤會叔叔的時候也不澄清；可他現在做到這個份上，是不是也該收手了？
忍不住又端詳起他父親和另外一個女人的幾張照片，雖然角度看上去很親密，但是程遠仍然不相信他的父親會背叛母親。
“靜塵姨，您瞭解我父母，我父親真的像花匠所認定的那樣，遺傳了我爺爺的風流嗎？”既然不信，索性問出來，想來這個時候靜塵姨也不可能再騙他。
她已經有意無意地誤導他很多年
了，今天既然要攤牌，他有信心一定能得到真相。
“你爺爺並不風流。”商靜塵嚴肅起來，盯着程遠的眼睛：“否則你以爲我會答應沁芳嫁給你爸爸？！”
程遠一愣，靜塵姨的話，實在是有些……說不出來的奇怪。他能隱約感覺到靜塵姨對父親的不滿，談到廖家男人的時候也總是有着一種不屑的態度。但是今天居然爲爺爺“平反”，而且說到“答應”母親嫁給父親的時候，讓他突然有了那種，爲了成全而退出的感覺。
“你爺爺只是不愛你奶奶而已，他當初娶了你奶奶，是爲了度過難關。”
程遠沉默，心裡多少覺得有些尷尬。爺爺剛剛甩掉了風流浪蕩的惡名，卻馬上跟利用什麼的掛上鉤，反正不是什麼正面形象。他這個做人晚輩的，怎麼可能毫無感覺。
“而且那個時代，男人三妻四妾也很尋常，只是你奶奶從小就學的西洋派，受不得這個罷了。”商靜塵說到這些的時候，頗有點兒冷漠，“你爺爺真正喜歡的是你叔叔的母親，這一點你當初調查的時候也知道。”
她說着，挑出兩張照片來，指給程遠看：“瞧，這個就是她。你看這張他們的合影，雖然是黑白的老照片，但是也能看出來你爺爺跟她在一塊兒很開心。”
程遠接過來，細細看了，果然如此。
可是那傳說的情人們又是怎麼回事？想到這裡，程遠忽然意識到，以前自己的名聲大概不比他這位爺爺好多少。紅牌牛郎當了那麼久，顧盼盼卻從來都沒針對這點難爲過他，他真是個幸運的男人。
脣角不知不覺的勾了起來，程遠不知道此時的自己看上去滿是溫柔。
商靜塵瞟了他一眼，繼續說道：“要我說，你們廖家男人最大的共同點就是專情了。你爺爺如此，你父親和叔叔也是這樣。現在看起來，我把你扔在美人羣裡這麼多年，你也沒改了這遺傳來的毛病。”
程遠哀怨地看了靜塵姨一眼，忍不住抱怨：“您這到底是誇我呢還是損我呢？專情不是毛病，是難得的優點纔對。還有啊，您也好意思說是美人羣？大嬸和奶奶都有的美
人羣，您就是想讓我變成風流種那也得有機會啊！”
突然想到了什麼，半真半假抱怨着的程遠怪叫一聲，這還是他從進來到現在最失態的時候：“啊！我總算想明白您爲啥非要我當這個牛郎了！！！不帶這樣的，您還真弄個父債子償啊？”
程遠忽然就聯繫起來了：靜塵姨因爲母親遭難對廖家的男人都有怨恨，而廖家男人在她看來除了專情沒別的優點，她這是想要幹嘛？抹殺他身爲廖家人的唯一一個優點啊？！
商靜塵白了他一眼：“鬼叫什麼啊？你自己要是意志不堅，那就怨不得別人。”
話題被帶到這個方向，程遠過來時帶着的沉重氣息已經去了大半。而且想到靜塵姨錙銖必較的“小心眼”，程遠馬上就老實了。如果靜塵姨惱了，整他一頓的話，他還真就只能受着。
商靜塵又怎麼會察覺不到程遠的情緒變化？她把廖家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都攤開，一個是因爲確實到了時候，再一個還有她的私心，那就是轉移一下程遠的注意力。
程遠剛過來時的那股煞氣，可不都是針對廖家這件舊事或者針對她來的。其中更多的部分，還是對孟起指使或者縱容手下那個叫什麼靳超的人，對顧盼盼下了重手。
不管怎麼說，孟起這些年對她不錯。就算她心裡頭還是隻念着沁芳，她也不得不表示一下感激。
而且更重要的是，如果程遠真的和馭天幫針尖麥芒的對上，兩敗俱傷在所難免，僥倖贏了的話也肯定會損失不少。現在孟起看得是自己的面子，如果真的惱了要教訓程遠的話，還真不好說結果會如何。
說白了，她還是更在乎程遠的安全。顧盼盼這孩子行事也算穩妥的，而且對程遠確實不錯，她就不計較對方因爲自己的仇恨把程遠捲入是非了。當初去找顧盼盼，其實更多的是想看看對方的反應。就算她不是正經八百的“婆婆”，好歹也養了程遠這麼多年不是？把把關總還是她的權利吧？
話說，商靜塵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對顧盼盼的看法逐步改變，在很大程度上都是林靜香這位得她眼緣的乾妹妹影響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