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雲霧飛落,韋世舟乘雲而下,站在鎮妖峰頂,目光直視玄武之影上的寒寂,問道:“寒兄此番前來,似乎巧得很啊……”
寒寂微微一笑,手掌掐了個印訣,那玄武之影立時收攏,化作了一方半尺大小的黑色古印。印上符文繚繞,寒氣隱隱匯聚,凝作了玄武之形。隨即說道:“當年爲建這護界大陣,我暗淵閣前輩所花之心血,其實也不算小,但形成護界大陣核心的四樣寶器,南炎府便執掌了七火蓮扇、火龍畫軸與玄武黑印,而我暗淵閣僅有九天寒珠一寶,此事閣中長老一向頗有怨言啊……”
韋世舟聽罷,面上有冷意緩緩凝聚,沉聲道:“那依寒兄之意,是要執掌這玄武黑印了?”
寒寂搖頭道:“我非是不識輕重,這玄武黑印乃是由你們重新修鑄而成,內有一絲玄武神獸精血煉成器魂,其價值遠超尋常上品寶器,不敢輕言佔有,只想暫借十年。”
“暫借十年?”韋世舟一怔,道:“自一千五百年前擊殺伏神,一千年葬神界內徹底毀滅古神府勢力,我宗門從羽氏族長手中接過這玄武黑印,雖然已重新修鑄,威力可媲美準聖器,但卻要用三百年時間吸收天地元氣,纔可催動。適才你已用過一次,最多可再用兩次,我不懂你借它何用。”
寒寂道:“我修煉的功法偏於陰寒,倘若有九天寒珠與玄武黑印積蓄的九百年寒氣相助,說不定便可突破八天之境的大關,一窺九天之境、化神三重的奧秘。”
韋世舟聽後沉吟不語,寒寂手掌在腰間的儲物玉帶之上一抹,取出一件赤紅披風,送至韋世舟面前,問道:“韋兄可識得此物?”
“這是……火螭披風?”韋世舟細看片刻,略感詫異地道。
“正是上品寶器火螭披風!”寒寂點頭道:“此寶是取上古聖獸螭龍的脊背龍皮煉成,披在身上,可感受天地龍脈中蘊含的龍氣,爲自己加持氣運。”
韋世舟搖頭嘆道:“自上古諸神時代之後,氣運之說早已成爲空談,究竟如何運用,再無一人可答。但今日一戰,寒兄出力着實不小……那玄武黑印便由暗淵閣執掌十年吧,但寒兄須知,九天寒珠跟玄武黑印不可離開護界大陣,因而你修煉之時,也只能在大陣之中。”
寒寂:“此節我自曉得。”當下將腰間的生靈空間袋拋向虛空,袋口張開,只見五彩雲氣環繞,內有一隻通體雪白的大鶴飛出。鶴的翼展達三四十丈,翼下千層罡風呼嘯,便有如一千柄堪比下品寶器的利劍在盤旋飛舞。
“那是五彩雲鶴啊,暗淵閣竟讓寒寂也把它帶在身邊?”韋世舟心下暗暗驚異:“五彩雲鶴堪比化神境一重的強者,卻甘願呆生靈空間袋中,定然是把它當作一步暗棋了,只要寒寂不敵黑族強者,便能將它派出力挽狂瀾了……嘿,好精妙的佈局。”
韋世舟心下冷笑,隨即只見五彩雲鶴雙翼展動,雲霧籠罩了鎮妖峰下一片谷地,那裡便是寒玄勁等一衆暗淵閣長老、執事所在的地方了。
寒玄勁率先登雲而起,在長老們的簇擁之下,跨上五彩雲鶴的脊背,隨即寒寂向韋世舟微微一抱拳,也縱身而起,往北面飛去。
韋世舟眉頭微皺,飛下虛空向敖晉道:“傳功殿供奉長老鐵煬前輩可還在宗門之中?”
敖晉道:“鐵煬前輩數月之前出了宗門,定於五日之後回宗。”
“好,待他回宗便立即告知我,我親自見他。”韋世舟根着沉吟道:“寒寂借玄武黑印,我料絕非僅是藉助寒氣修煉而已,但問題究竟何在,卻只能向鐵煬前輩請教了。當年他重新修鑄玄武黑印,當世再無一人比他了解此寶了。”
典牧問道:“適才來人可是古神府黑族掌鼎祭司?”
韋世舟道:“是啊,甚至其中一人的修爲已接近九天之境,在三十三傳功使中,也應是首腦人物。”
“三十三傳功使?”羽軒在一旁疑聲道。
韋世舟雙目凝視遠方,沉默了片刻,緩緩出聲:“黑族修煉的千劫冥氣雖然威力不小,但修煉過程痛苦不堪,一個不慎,更有生命危險,因此千劫魂鼎的保護便顯得至關重要。千劫魂鼎護住軀體與神魂,千劫冥氣便難以侵蝕得到。但黑族舉族上下,千劫魂鼎也只有三十六尊,由誰執掌,那是事關族內傳承的大事,因此在一衆祭司之中擇取三十三位,不管族中瑣事,專門職司族內傳承事宜。這些人稱掌鼎祭司,又稱三十三傳功使。”
韋塵問道:“但共有三十六尊,其餘三尊何在?”
韋世舟道:“另外三尊乃是由黑族族長、大長老與大祭司分別執掌。這三人在族內均有一言而決的大權力,同時在古神府內也居於高位。”
“今日來的這二人修爲極高,想必在神府遺族之內,也有不小的話語權,只是不知如今黑族之中,是否還設有族長、大長老、大祭司之位。”
羽軒皺眉道:“會沒有麼?若沒有這職位,黑族又有誰統領?”
韋世舟幽幽地道:“族長、大長老之位倒也罷了,只能力出衆便可,但凡是出任大祭司者,卻都是神秘莫測,只知與那個傳說中的境界似乎有所關聯……”說罷,他手掌一輝,一片雲氣瀰漫而出,羽軒等人只覺身形一輕,腳下便已登天而起,迴轉南炎府而去了。
到得第二日清晨,朝陽初上,只見天邊一條金線裡,突然飛出一隻翠羽孔雀。孔雀沐浴霞光,背上有四人,赫然便是羽軒、韋塵、雪憐與昊凌。
只見昊凌遠遠望到盤雲山脈裡,雲霧之間有兩道身影,他便立即身化鯤鵬本相而去。而那兩人見了,其中一人手掌一張,一枚玉佩懸浮在掌心,放出一束血色光華沖天而起。
那光華有如實質,頃刻之間便凝成一隻龐大無比的血色巨鷹,展開一對血色巨翼,放出高亢的唳嘯之聲化作滾滾聲浪。而聲浪裡又有一股威壓,不遠處的翠羽孔雀幾乎雙翼一軟,便要跌落下虛空。
韋塵彎下身子,手掌輕撫孔雀脖頸,也釋放一股淡淡的威壓,那赫然便是鳳凰的血脈壓制。鳳凰生於天地初成之後,由上古神鳳、神凰的血脈衍化而成,後又歷經千萬載歲月,鳳族再生孔雀一族。
孔雀一族爲鳳族附庸,最是畏懼鳳凰血脈,當下韋塵手掌輕撫幾下,翠羽孔雀便已安穩下來,隨即再去看不遠處的昊凌。
只見昊凌展動雙翼,飛在雲端,雙目淚珠隱隱,望着那隻血色鯤鵬,口中便也發出一聲唳嘯相和。只聽兩道鯤鵬悲鳴聲動天地,響徹羣山。山中無數燕雀繞着昊凌與血色鯤鵬飛了數圈,隨即竟一頭撞在了山壁之上,一片片黑壓壓的燕屍、雀屍竟彌填滿了半個山道!
羽軒喟然一嘆:“殉葬之道,竟也流傳於這些靈智未開的野獸之中啊。”
韋塵一笑道:“其實越是靈智未開,情感便是越發單純,這無關人與獸本來性質如何,往往原始與淳樸,才最是可愛。”
羽軒聽罷,深深看了韋塵一眼,道:“師兄教誨,小弟銘記於心。”
“羽軒,借你紫靈火、雲尊爐一用!”便在此時,昊凌突然出聲道:“大哥肉身毀滅,僅一絲殘魂留有靈性,甘願入‘鯤鸞羽劍’之中煉成器魂,鑄靈性神兵!”
“靈性神兵麼?那是上品寶器才能衍化的至寶啊,但大多數的上品寶器乃是自身衍化出來靈性,但現下卻要以活魂投入爐中煉化,一個不慎便是灰飛煙滅的下場啊!”羽軒面上露出躊躇之色,不敢答話。
昊凌嘶聲喝道:“羽軒,我大哥如今這境況,已再無其它路可走,左右都是一死,還盼你成全我兄弟二人!”
血空道:“以劍爲身,以玉爲心,護靈血玉乃千年寒玉,紫靈火雖強,但一時煉不化它。”
羽軒眼睛一亮:“血空兄之意,是將護靈血玉煅入‘鯤鸞羽劍’之內?”
血空道:“護靈血玉本有三枚,這第三枚便是昊川前輩殘魂暫居之處。”
羽軒點了點頭,手掌在九痕玉戒上一抹,跟着手掌一推,“鐺”的一聲響過,一尊半丈高下的鼎爐便立在了山道之上。
隨即雲端上的血色鯤鵬一頭撞塌山峰之頂,“轟隆隆”的巨響之中,一柄白色長劍從山壁裡飛出,昊凌兩爪一抓,劍入爐中,紫焰繚繞而上。
“昊凌!”羽軒沉喝道。
昊凌身子一晃,現了人身,目光望向血色鯤鵬。血色鯤鵬血翼一收,凝作一塊拇指大小的血色玉石。
玉石晶瑩剔透,入手溫和,絕無其它寒玉那森寒之感。昊凌牙根一咬,手掌一揚,投入了爐中。爐內紫焰翻騰,火光映射在爐壁之上,顯現出紫、紅、白三色光華。
韋塵微微頷首道:“這一番鑄煉,起碼要兩三日光景,所幸‘鯤鸞羽劍’已是半成品,只差一番煅燒而已,只要羽師弟火焰不息,最後一步讓昊川前輩自己完成便可。”
雪憐問道:“昊川前輩自己便行?”
韋塵回道:“昊川前輩精通煉器之道,雖然只留殘魂,但靈性不滅,只要寶器最終成功,他也算另一種重生了。”
血空撫掌笑道:“韋兄慧眼,這‘鯤鸞羽劍’便是取上古聖獸‘逐日天鸞’的一隻翼骨,配合諸多異寶鑄成,之所以一直是尋常的上階靈器,便是因爲沒有尋找到合適的聚靈之法,完成最後一步養就器靈。”
韋塵問道:“適才見‘鯤鸞羽劍’藏於山壁之內,是不是血空兄所爲?”
血空道:“是啊,家父與昊川前輩是生死之交,當年家父偷入葬神界便是昊川前輩之助,後來我兄弟二人的脫胎化形靈丹也是昊川前輩尋來的。那年我通過護靈血玉感應到昊川前輩身隕,一路追尋至南域古夏國境妖霧峰內,找到‘鯤鸞羽劍’,後來便把它打入山壁之內,是今日才它重現鋒芒。”
他頓了頓,說道:“我知你們此行的目的,如今見‘鯤鸞羽劍’重鑄,我兄弟二人心願已了,便先行一步,到妖霧峰裡再走一遭。”
韋塵皺眉道:“不一起麼?”
血空道:“不了,妖霧峰有些詭秘,我二人先一步去看,你們後來。”說着取出一個生靈空間袋,裡面養兩條小小金蛇,一雌一雄,彼此靈魂相交,雖遠隔百里,也能彼此感應,但其中一隻死亡,另一隻則必死。
當下血空將一條雌蛇交給韋塵,他卻和血幻悄悄下了山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