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然向着穆忘塵的方向笑笑,對着月如海道:“你還是一如既往,一點也沒有變。”
“我變了好多,”月如海平靜的撫摸着墨玉質的吊環:“只是對忘塵的那一份情思,從來都沒有變過。”
“哪怕是他不會愛上你?”
“不夠愛我也無妨,我要他在我身旁。我相信,”月如海皓齒從容:“只要我足夠愛他,他有一日終究會發現我的好,從而愛上我。”
煞白的膚色,玄色的衣襟,修長的手顫抖的拾起地上的金針。
風中帶着雨,毫不留情的吹過,打在玄色的衣袍上,原本乾燥的衣服,溼透了。
雨水靜靜的瀰漫,穆忘塵踏入雨色之中,往長亭去了。
奪過陌然手中的杯盞,死寂的臉上清明一片:“血還沒止住,又淋了雨傷了風,你還敢喝酒?不要命了是不是?”
終於見到了穆忘塵,月如海欣喜:“忘塵。”
“她什麼時候能醒過來?”陌然側身。
“你怎麼不問問我,她是否有命活下來。”穆忘塵負手。
“我知你。”陌然道:“不能救的你絕不會出手,你要出手就一定不會出差錯。”
“我無法斷定她之前那次傷的有多重。如果她傷的不重,少則五日,多則半月。如果她傷的重,那...我也不知她什麼時候能醒過來。”穆忘塵收回視線,在原地站了片刻,拂袖側身,離亭而去。
“等等我。”月如海折身跟上,藉着酒勁靠在了穆忘塵身上。
穆忘塵僵住背脊,半響,終究沒有推開她。
遠處兩個背影相扶,陌然放下酒杯。
他,終究做不到置她於不顧。
既然做不到置她於不顧,自然就不能一心一意。不能一心一意,他也就算是作出了選擇。
雨勢依舊很大。
陌然往心水的屋子走去。
穆忘塵折身而來,攔住陌然:“你後腦上的傷要緊。”
“我想去看看心水。”陌然依舊故我往上。
“先治傷。否則我也不能保證你能撐得過今夜。”穆忘塵不容分說:“你總不希望她醒了,看見你卻出了事。”
“我就看她一眼。”陌然執拗向前。
“不行。”穆忘塵攔住:“她才穩定些,誰也不見,對她最好。”
陌然終究垂下手,隔着窗子遙遙的望了一眼。
四處亂跳的心終於落回了胸腔裡。
心水身上的箭已將被拔的一根不剩,屋子裡點了爐火暖香,她靜靜的躺在牀上,呼吸均勻。
“帶我去治傷。”
“這會又想治傷了?”
“我要比她先好起來。”
“她傷的那麼重,你肯定會比她先好起來。”穆忘塵看向裡屋,笑的一臉蕭索。
“我怎麼可能比她先好起來呢...”只有見到她好了,他才能開始好起來啊......“嗯?你說什麼?”穆忘塵轉頭詢問。
“快些對我用藥吧。”
雨勢慢慢的小了些,卻沒有聽,仍舊淅淅瀝瀝的,洋洋灑灑。
才擺上晚飯,一位小廝不合時宜的進來,說道:“塵主子,有一位姑娘跪在門口已經有四、五個時辰了。”
穆忘塵面不改色成了一碗湯道:“這些事情一向都是如海在打理,你們怎麼跑到我這裡來了?”
“主子醉了酒,一時半會醒不過來......”小廝結結巴巴。
穆忘塵瞭然:“既然已經跪了四五個時辰,你們早些不報,現在又來報,做什麼?”
“之前...”小廝擦汗道:“之前這位姑娘並沒說,她是爲了心水姑娘而來,小的,小的也是剛剛纔知道的。”
“爲心水姑娘來的?”穆忘塵還沒開口,陌然搶先道。
“正是。”
陌然憂心。
穆忘塵瞟了一眼陌然道:“應該不是嵩陽真人派來的人,嵩陽真人派來的人,絕不會幹突突的跪在雨裡四五個時辰。”
一時之間光顧着着急了,沒有細細思量,一想,果真如此。
“她可有說明來意?”穆忘塵問。
“並未。”小廝答道:“她只說要找心水姑娘。”
“帶進來吧。”穆忘塵開口,不容分說。
小廝應聲而去,並不多問。
陌然道:“這樣輕易放一個外人進來,你不怕她生氣?”
穆忘塵泯脣,並不多言。
姑娘渾身溼漉漉的看不清臉,乾燥的地上瞬間溼了一片。
穆忘塵有些不悅,問道:“你口口聲聲要見心水姑娘,所爲何事?”
“求求你...求求你...”姑娘眼中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連着磕了好幾個頭,迫切懇求的擡起頭,說道:“求你們,讓我見一見心水姑娘吧......”
不經意的擡頭,卻看見了熟悉的身影,小姑娘止住哭聲,傻愣愣的看着坐着的玄衣男子。
穆忘塵本也沒看,只是小姑娘的哭聲突然停了,他下意識的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看向地上跪着的小姑娘。
小姑娘的眼睛有些出神,她想起來一年前,她第一次見他的場景。
他懶懶的從裡屋出來,春日裡的白衣有些單薄,隨微風浮動的恣意。看似隨意點的幾株白梅開的正好,他迎着風,風中夾帶着桃花,春日的陽光都淡了許多。他看向厚喜,眉上輕愁、脣間淺笑,笑容意味難明。
她叫他的名字:“穆忘塵...穆公子?”
被人連名帶姓的叫出來,穆忘塵有些驚訝。他和父親一直深居簡出,年少時變去了嵩陽。自打離開嵩陽後,更是甚少路面,這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姑娘,怎麼會知道他的名諱?
小姑娘迫不及待:“穆公子...是我啊...你不記得我了嗎?”
他替她拔出過胸口的長劍,起死回生救過她一命。
穆忘塵蹙眉思索,半響道:“厚喜?”
“你們認識?”這次輪到陌然不解了。
小姑娘並不理會陌然,只是對着穆忘塵點頭如搗蒜,一邊哭一邊擦淚:“是我,是我啊......”
“這一年我四處找你,也沒見到你,你去了哪裡?怎麼弄成了這幅樣子?”穆忘塵吩咐人遞上帕子。
“我...我跟着鏡夜公子...也就是沐容皇上,去了東夷......”小姑娘一邊擦着眼淚,一邊擦着雨水,一邊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