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許箏的心裡,父親這個詞所代表的意思,就是噩夢。
他從不記得自己的爸爸曾露出過笑臉,所能在記憶中翻找出的腐朽發爛的痕跡,全部有關暴力和殘忍。
自三歲把他狠狠地摔到地上之後,毆打就從未斷過。
並不因爲許箏曾做錯過什麼事,那只是源於一個男人的變態與壓抑。
所以許箏從不與他講話。
幸而還有位溫柔的媽媽,還有位無論如何都不曾選擇拋棄過他的媽媽。
“小箏啊,別看書了,先過來吃飯吧。”
許媽媽把兩盤簡單的素菜放在桌子上,又特意給兒子的碗邊放了個雞蛋。
他們家的經濟實在是不寬裕。
父親的工資是絕不會補貼家用的,有時甚至會來強要許媽媽給人做手工賺來的辛苦錢,所以每天做飯,都很難見到任何葷腥。
許箏中午在學校就沒怎麼好好吃,這時肚子也憋了,趕快來到桌前做好。
結果連筷子都沒拿起,防盜門外就傳來鑰匙晃動的聲音。
他很緊張的看向了母親。
許媽媽的臉僵了下,跑去強裝笑臉的打開門:“你回來了呀,不是說在單位吃嗎?”
許東看起來很斯文,表情卻冷得嚇人:“我回家吃飯不行嗎?”
“爸...”許箏站起來,叫了聲。
許東坐到了桌前,然後發火說:“這是什麼,是給人吃的啊?!”
嚇得許媽媽立刻跑進了廚房:“我再給你炒個雞蛋。”
許東沉默片刻,使喚兒子說:“把酒拿來。”
每次他回家來都沒有好事,許箏害怕的把一瓶白酒和一個酒杯放在桌上。
許東說:“倒上啊,怎麼跟傻子似的!”
許箏的手都在抖,哆哆嗦嗦的就要給他倒酒,可能是顫得太厲害了,就一下子灑在了外面。
許東一個打耳光就把他抽倒在地,又補了一腳:“廢物!”
他力氣奇大,打得許箏頭暈目眩,五臟六腑都在疼,趴在那動都動不了。
許媽媽聽到聲音趕快跑出來說:“你這是幹嗎啊,別...”
許東粗魯的打斷她:“閉嘴!”
許媽媽立刻噤聲。
許東站起身把兒子拉了起來,又發了瘋一樣對他拳加相加,嘴裡不停地罵道:“老子怎麼生了你這麼個廢物,廢物!老子揍死你!”
許箏的身體太差了,他只能抱着頭慘烈的哀求:“爸,你饒了我吧,我錯了,饒了我吧...”
可是許東不但不停手,反而變本加厲。
許媽媽太心疼孩子了,她衝上來抱住丈夫,跪在地上哭道:“求求你饒了他,要打打我吧!”
說着就朝許箏喊:“孩子你快出去啊!”
許箏只覺得錢眼昏黑,幾乎是四肢並用爬到門口,逃命似的跑掉了。
他能聽到身後的吵鬧和叫罵,卻沒有勇氣再選擇回頭。
面對母親,似乎他永遠都是懦夫。
比起從前的頭破血流,這次所受到的傷害顯然小的多。
許箏孤單的縮在小區的院落裡,呆呆的看着家中的窗口。
每次逃掉以後,只要爸爸離開了,媽媽就會把衛生間的小燈亮起。
可是這一次,天都已經黑到極濃郁,也沒有什麼動靜。
或許是父親喝了酒以後,就在那睡下了吧。
許箏等了很久,最後終於無奈的起身,漫無目的的朝外面飄去。
他在這個小城沒有別的親人,根本無處可去。
生活自來是幾人歡喜幾人愁。
此時此刻,周銘卻在臺球室裡根一羣衆哥們和幾個美女玩得不亦樂乎。
他雖然學習不好,別的優點卻不少,所以人緣好的不得了。
玩着玩着,周銘發現自己的煙沒了,就支使個同學說:“幫我出去再買包。”
謝紅枝扔給他一根,周銘道:“我不要,你們女人抽的。”
那同學趕快討好他:“等着。”
說完就跑了出去。
謝紅枝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毛病~”
周銘笑了笑,繼續打球。
沒多會兒功夫,買菸的同學就回來了,還樂兮兮的說:“你們猜我看見誰了?我們班那個傻子在外面晃呢。”
周銘拿着球杆擡頭問:“許箏?”
同學說:“對啊。”
周銘愣了下:“這麼晚了他在幹嗎?”
謝紅枝忽然說了句:“幹你什麼事?”
周銘沉默,過了會兒他又很突然的放下球杆說:“我回家了,你們玩吧。”
話畢就跑了出去。
謝紅枝站在原處,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似的,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雖然現在天氣暖,但是晚上依舊很冷。
許箏很少自己在外面走,他肚子空空的,餓到胃都在痛,兜裡卻沒有半毛錢。
因爲心不在焉,也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
誰知正傻傻的發着愣,耳畔卻忽然響起了聲有些熟悉的呼喚:“喂!”
他擡頭,意外地看到周銘的臉,舉手無措。
周銘走近問道:“都十點多了,你怎麼不回家?”
許箏沒回答,卻垂下了眼眸。
周銘看他胳膊上青一塊紫一塊的,不由又問:“你爸打你了?”
許箏沉默了很久,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周銘很關心的問道:“沒事吧...”
雖然他們不熟,甚至關係有些緊張,但如此的關懷還是讓許箏已經孤單至極的心感受到了絲溫暖,他剛要說話,肚子卻不爭氣的地叫了起來。
周銘本來挺嚴肅的,這時不禁樂了:“你沒吃飯啊?”
許箏不好意思地回答說:“嗯。”
周銘說:“我也沒吃,我請你吃火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