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到了骨子裡去的家門, 第一次這麼難敲起。
許箏站在周銘旁邊,猶豫了又猶豫,才勉強擡了手。
許媽媽蒼白的臉很快就出現在了視野之內。
周銘如若平常, 微笑叫道:“阿姨好。”
許媽媽打量了他們一番, 聲音顯得冷硬:“有什麼事嗎?”
這樣生疏的對話, 讓許箏的心分外抽痛, 喃喃道:“媽, 對不起…”
“知道錯了就不該帶他來見我!”許媽媽擡高音量,氣憤的說。
周銘平靜道:“阿姨,鄰居都來來去去的, 我們還是進屋講吧。”
大約也知道家醜不能外揚的道理,許媽媽在長久的遲疑之後終於讓開了步子。
兩杯清水, 算是客氣的極限。
許箏本來有一肚子的話和數不清的愧疚, 可是忽然到了這麼緊張的環境裡, 幾乎什麼都說不出來,只是垂頭喪氣的等着被媽媽罵。
誰想周銘卻把禮品往前推了推, 笑說:“本來擔心阿姨自己生活不習慣,現在好了,您能想開我們也就放心了。”
許媽媽盯着那些女士補品詫異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周銘彎起嘴角:“阿姨你還年輕,以後日子還長着呢,找個伴是對的。”
聽到這些話, 許媽媽的臉瞬時就奇異的紅了起來, 她結巴道:“你, 你胡說什麼啊?”
周銘說:“咱們這麼小的地方, 能藏得住什麼事兒呢, 聽說那人是個初中老師,挺好的。”
許箏暗自拉了拉他的衣角, 生怕把母親惹怒。
果然,許媽媽皺眉道:“大人的事情你們少管,現在是你們倆的問題。”
一直沒吭聲的許箏忽然開口:“媽,我們就是在一起了,我想要您同意,但就算你不同意,我也可以一直等到您同意爲止。”
許媽媽顯然被這話氣道,梗着脖子說:“我永遠不會同意的!”
周銘緩緩開口:“阿姨,誰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爲什麼您可以,我們就不可以呢?”
許媽媽對他顯然還有些懼怕,眼神對着空氣說:“你們這樣是不對的。”
周銘問:“這對錯是誰規定的?”
許媽媽道:“你去問問大家,誰不是這樣想?”
周銘笑了:“所以別人的想法比許箏的人生更重要是嗎,就因爲不能被大家所接受,所以我們就要做傳統的犧牲品?現實是會進步會改變的,就像以前婦女改嫁也爲人所不齒,現在不是很自然而然的嗎?”
聞言許媽媽皺了眉頭:“小箏只是一時糊塗,他不會幸福的。”
周銘斬釘截鐵的說:“阿姨您錯了,他會幸福的,我有能力給他幸福,讓他不幸的人…從前是他的父親,現在就是您。”
許媽媽錯愕擡首。
陽光依舊燦爛。
許箏跟着周銘慢慢走過人行橫道,忽然問:“這樣好嗎,我媽媽會改變想法嗎?”
周銘握住他的手:“會的,就算不會我也會陪着你。”
許箏茫然的點了點頭。
周銘收緊力道,側頭微笑:“小箏,我是你最親的人了。”
開學的時間,比預料中來得早。
不管再怎麼擔心周銘,許箏還是得老老實實去學校報到。
好在周銘答應他不再去南方賺那些辛苦錢了,他是說到做到的人。
這日在圖書館把課選好,許箏便拿着書包慌里慌張的出來打電話。
可是很久很久都沒有人接聽。
看看時間,也快到中午了。
許箏不由的擔心周銘是不是又身體不適。
正皺着眉頭趕路時,身後卻漸行漸進的傳來了音樂聲,而後熟悉的問候便阻住了他的腳步:“在找我啊?”
許箏詫異的回首,而後驚喜道:“誒,你怎麼來北京了?”
周銘笑笑:“一個禮拜沒見你,想你了。”
儘管會有學生經過,許箏也不再關心那麼許多的走上前去拉住他的胳膊:“你不說這幾天要找個工作嗎?”
周銘說:“找好了啊。”
許箏一臉疑惑。
周銘笑:“想知道嗎,跟我走。”
離學校不太遠的地方,一家小而整潔的汽修店。
許箏聞着還新鮮的塗料味往裡走,邊看邊問:“真的是你開的嗎,你怎沒沒告訴我啊,我來幫你嘛。”
周銘說:“幫什麼,你好好學習吧。”
許箏四下環顧,想到以後能夠每日與他相見,不由樂顛顛的親了周銘一下:“真好。”
可是周銘的表情卻忽然認真:“小箏...”
許箏張着大眼睛:“恩?”
“我把我們買房子的錢拿來做生意,還欠了債,你不會怪我吧?”周銘問道。
許箏出了口氣,拍拍他的肩:“怎麼會呢,不管怎麼樣我都會支持你的。”
周銘摸摸他的臉,沒再說話。
一個留級生,高中都沒畢業,身無長物,單親,家境平凡。
這樣的條件,就是生活裡最卑微的那類人了吧。
可是就連自己這樣的人,都能夠找到愛情,都能夠被這樣單純的無條件的愛着。
上帝真的是很仁慈。
如果生命中只能剩下一樣東西,周銘會選擇真正去懂得珍惜。
他想要親手,給自己所愛的人創造美好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