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纔算瞭解一個人?
如果你真的瞭解一個人, 就會自然而然的明白他所有的選擇和態度,毫無理由。
就像周銘,雖然做了自己能做的, 包括逃避, 包括狠下心腸。
但他又的確很清楚, 許箏是很難改變他的想法了。
很多時候周銘都會痛恨自己當初爲什麼那麼自私, 僅憑着本能讓一切變成他們今日難以承受的狀況, 就好像人在很年輕的時候,真的會一度頭腦空蕩,不想未來。
只可惜未來總會自然而來。
小城的雪越下越大, 離年關也越來越近。
這日周銘待在家裡回味起張學睿眼底的那絲挑釁,總是很忐忑。
再回味起許箏令人生氣的單純, 他就更憤怒。
思來想去, 輾轉反側。
最後他終於穿上外套急匆匆的出了門。
“王姐, 那我先走了。”
許箏認真的完成自己的工作,便和張學睿給自己介紹的記者姐姐告別。
王記者還在趕稿子, 聞聲擡頭朝他笑了笑。
許箏亦微笑,抱着幾本書便走出報社。
誰知剛剛穿越大門遇見對面的冷空氣時,他就在冰天雪地中看到個自己不願看見的身影,頓時僵住臉龐。
周銘已經等了很久,此時猛的停下玩弄打火機的手, 走近不語。
許箏皺眉:“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周銘說:“想知道總會知道。”
許箏已經和張學睿約好看電影了, 便不打算糾纏下去, 低頭道:“我還有事先走了。”
可是周銘立刻拉住他的手:“小箏。”
許箏很渴望掙脫, 卻又臂膀僵硬。
周銘輕聲道:“對不起, 我們談談吧。”
許箏知道他想說什麼,立刻搖頭:“沒什麼好說的了, 放開我。”
周銘不理不睬,拉着他便轉身:“跟我走。”
但凡使勁掙扎,極力拒絕,許箏是不可能被帶走的。
可是命中註定好了,每個人都要對一個對象沒有辦法,難以拒絕。
冬天的海風不僅冷,而且清冽乾燥,吹在臉上會有種難以言喻的窒息感。
許箏的短髮被拂的凌亂至極,他第無數次的大聲問問道:“你到底還要幹什麼!”
周銘這次終於在沙灘的邊緣停下,側頭看向他:“我說的話你還願不願意聽?”
許箏不回答,甚至不看他。
周銘苦笑了下:“是我不對,我不該批評你,是我讓你變成這個樣子的。”
許箏說:“我沒有變成什麼樣子,我天生就是這個樣子。”
周銘無奈的搖搖頭。
許箏心裡的委屈和痛苦似乎因爲此刻的安靜而有些激烈,他眼睛漸漸地溼潤了,咬了下脣,而後用盡全力問道:“難道我喜歡你,真的讓你這麼難堪麼?”
周銘一時間找不到確切的話來回答他。
許箏拉住周銘的手腕,垂着頭,像是垂死的植物:“我相信你不是隨便玩玩的,我相信你是對我好的...所以,是我的選擇讓你害怕了麼?”
周銘說:“我有什麼好怕的,我又有什麼好難堪的,我只是...”
他扶住許箏的肩膀,認真道:“小箏,你那麼優秀,你還有很好很光明的未來,還有很多東西你都沒有體會過,我們不是一個世界裡的人,你也不要因爲在你最痛苦的時候遇到我,就覺得我是最好的,我不是...我們很快就會越走越遠,越差越多,很快就會連共同語言都沒有,你真的一點都不明白嗎?”
一個名牌大學生,一個高中都未畢業的社會青年。
許箏去北京見了那麼多他未見過的東西,又怎麼會不明白其中的區別,可是他仍舊倔強的說:“我不在乎,我可以過你的生活,我可以待在你的世界裡。”
周銘搖頭。
許箏握住他的手有些抖,最後又忽然鬆開,蹲在了周銘面前。
周銘也蹲下,心疼的摸了摸他的頭。
許箏哭了,聲音虛弱的說:“所以,你告訴我,我該怎麼不想你,我該怎麼忘記原來那些小小的幸福,我該怎麼忘記你...”
淚水從他的臉色慢慢淌過,周銘擦去,皺起眉頭不語。
許箏問:“這樣的話,我和其他男人在一起也沒有關係了麼,你覺得我和誰是一個世界的,我和誰有共同語言,我和誰在一起你最痛快?”
周銘沉默。
許箏搖頭:“你以爲沒有你,我就會喜歡女孩子麼?”
周銘不想再聽這些讓他心痛的話,他以爲他是最清新的,可是此刻他的心又變得比誰都亂。
電光火石之間,許箏忽然感到自己冰冷的沾着淚水的嘴脣被溫暖附住。
他吃驚的張大了眼睛。
雪依然在下。
街道邊已然是燈火輝煌。
或許是天氣太寒冷的關係,行人的腳步都很急促,這就凸顯的站在路燈下等待的青年更落寞。
張學睿已經不記得自己站了多久,他的頭髮,他的長睫毛,都落上了雪花,又化成了晶瑩的水珠,涼入心底。
許箏沒有回家,他便已經猜到他去了哪裡。
可是張學睿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的奢望,希望他能想起自己,希望他還能回來。
就算電影已經散場了,就算看不到了,可是隻要被想起就好。
“你已經站很久了,注意保暖。”
一杯熱咖啡忽然被遞到眼前,張學睿猛然回神,又失落的暗淡下神色。
是個陌生的美麗女孩。
似乎來主動講話女孩子也很尷尬,她仍舊舉着咖啡杯,等待他接住。
可是張學睿搖了搖頭:“謝謝,我等人。”
女孩只好訕訕的微笑了下,回到同伴中間,漸行漸遠。
張學睿靠在燈柱上,疲憊的嘆了口氣,又淡淡的露出了自嘲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