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雪, 在某個夜裡靜靜地鋪蓋了北京城的每個角落。
當清晨許箏踏出宿舍的時候,他在恍惚間走神了。
那潔白的色彩,像是沒有經受過任何塵埃的玷污, 美麗的冰清玉潔。
正發呆時, 忽然有聲已然熟悉的問候在身後響起:“小箏, 這麼早就出來了?”
許箏吃驚的側頭, 看向張學睿的臉:“你...怎麼在我們學校?”
時針剛剛指過七點, 路上甚至都沒有什麼人。
張學睿笑了笑:“昨天同學過生日,玩了一夜,還沒到上課的時間就來看看你。”
許箏哦了聲, 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好像到達這個陌生的城市之後,他們的關係漸漸變得和在家鄉不太一樣, 讓人有些無所適從。
張學睿道:“一起去吃早餐?”
許箏搖了搖頭, 徑直向前走去。
張學睿追着說:“爲什麼到現在還拒我於千里之外?”
許箏腳步未停。
張學睿道:“周銘不會再來找你了, 他害怕你。”
許箏的臉頓時白了下去,下一秒, 手腕就被用力抓住。
張學睿輕聲說:“從前我不對,但以後我會好好對你的,我會保護你,不再讓你難過。”
誰知許箏卻忽然甩開他的手喊:“我不難過!”
他像是被自己嚇了一跳,頓了頓又道:“我也不需要什麼保護...周銘, 我一定要親眼見到他, 親口問問他。”
張學睿淡笑着問:“那他要是拒絕你呢?”
許箏的身子晃了晃, 沒有吭聲。
張學睿道:“如果他接受不了你, 你就可以試着接受我了嗎?”
許箏搖頭說:“我不知道...你別再來找我了, 這些日子我很累,我想自己靜一靜。”
說完, 他就拿着書低頭匆匆離開。
張學睿被留在原地,任飛雪落於自己的肩膀上,他的眼神漸漸變得冷漠,甚至陰鬱了起來。
火車的報站聲讓微微疲憊的許箏打起了精神,他隨人流拿下行李,而後便在熙熙攘攘中擠到了那充斥着海味的寒冷站臺。
一月,正是這個小鎮最冷的時候。
許箏沒有告訴母親自己放假回來的日期,因爲捨不得她冒着寒風來接自己。
可是孤單的迴歸,還是讓這個剛剛長大的少年顯得有些落寞。
他目光遊離的走出了火車站,搭上回家的公車,發現車窗外的一草一木都還是那麼熟悉,熟悉到好似回憶裡的那個人隨時都可能走出來一樣。
但,好像不可能了。
許箏苦笑片刻,用溫暖的圍巾擋住自己尖尖的下巴,也隱去了幾乎要收不住的情緒。
公車停到某個站處,又慢慢的上來了一羣人。
許箏仍舊在走神,肩膀卻忽的被拍了下:“學委,你怎麼在這兒啊,我差點沒人出來!”
他詫異回首,見是高中同班同學,不由微笑:“我剛從北京回來。”
那男生只考上了本地的中專,但爲人熱情,哈哈笑道:“嘿,不愧是去了大城市,帥多了哈。”
許箏微笑:“你最近還好嗎?”
同學趕緊說了些自己的近況。
許箏猶猶豫豫的聽着,終於又忍住不問:“這半年,你見到周銘了嗎?”
那同學說:“見了啊,上個月還跟他聚會來着。”
許箏漸漸皺起眉頭,心涼了半截:他...果真是在躲着自己。
男同學沒有察覺眼前人的不對勁,又道:“周哥現在可忙了,到處做生意,全國各地哪兒都跑。”
許箏哦了聲,輕聲問:“你有他電話嗎?”
那男生搖頭道:“還真沒有,忘記問了。”
許箏失落的側頭看向窗外,半天才勉強微笑:“我快到家了,有時間再和同學們一起吃飯。”
話音落下,他就緊緊地握住了自己的行李箱。
在這一刻,許箏始終平靜的心裡終於橫生出了絲憤怒。
他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儘快見到周銘。
即便是死刑,他也要親耳聽到他說不。
“你說你這孩子,回家還不和媽說,跑了一路多累啊。”
許媽媽見了兒子,高興地跟什麼一樣,忙裡忙外的做了滿桌的菜。
許箏淺笑着從屋裡走出來說:“媽,你先別忙了,快看看我給你買的衣服。”
許媽媽愣了下道:“給媽買什麼東西啊,亂花錢。”
許箏笑笑:“我拿了獎學金,還剩下好多,寒假出去當家教再攢點,下學期的學費都夠了,來。”
他把母親拉到面前,把一件漂亮的紅色呢子大衣給她穿上,而後笑:“真好看,媽你喜歡嗎?”
許媽媽對着鏡子照了照,笑的合不攏嘴:“喜歡,喜歡,就是這顏色太鮮豔了。”
許箏說:“媽,你穿紅的最漂亮。”
許媽媽有些紅了臉,小心翼翼的把衣服收起來說:“快吃飯吧,不然都涼了。”
許箏點頭。
許媽媽道:“明天媽帶你出去逛逛?”
許箏坐到桌前,輕聲道:“改日吧,我明天要去找周銘。”
許媽媽沒有多心,笑着說:“好朋友是該去見見了,他有沒有到北京看你啊?”
許箏愣了下,握緊筷子道:“有。”
許媽媽說:“有這樣的朋友,真是你的福氣。”
許箏低頭吃了口飯說:“是啊...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