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在這個季節漸漸暖了起來,像一匹精心織就的布幔,籠罩住了平靜安詳的海邊小鎮,讓它並不算繁華的街巷,和那湛藍無際的大海,都流淌着動人的淡金。
“許箏,坐那去兒。”
班會上倪老師的聲音格外嚴厲,帶着種讓學生膽戰心驚的怒氣,搞得教室安靜到了極點。
聽到命令的男生沒有說話,只是低頭拿起自己的書包,默默地走到教室的最後一排的空座上,然後便目光飄忽的看着空氣,瘦削的肩膀和脊背以一種奇怪的姿勢挺直着。
顯然班主任針對的並不是他,而是他的新同桌。
倪康大步走到老實的許箏旁邊,指着那個一臉不屑的學生罵道:“我看你再敢搗亂,這回你們誰也不許跟他說話,聽見了沒?”
說着,就重重的拍了下許箏的肩膀。
嚇得許箏趕快點頭。
旁邊把他們團團包圍的女生們頓時發出了竊笑。
惹老師崩潰的男生叫周銘,留級了兩年,長得人高馬大,平時作風很得男生們的推崇,幾乎成了學校的學生頭子,自然不會理睬老師的囉嗦。
只見他從嘴角扯出了個很諷刺的弧度,而後便坐在那兒跟班主任目不斜視的對峙。
倪康不願再浪費時間,轉身無奈的走上了講臺。
這時周銘纔看向身邊這個瘦小的傢伙。
許箏本來便很忐忑不安,面對着比自己強壯的多的對象,他的臉上飛快的流露出了絲膽怯與脆弱,很小心的把課本拿出來,脖子便彎的更低了。
瞅見這景象,周銘自然心裡鄙視的厲害,忍不住從鼻子裡哼了聲,琢磨起要怎麼把這個慫包折磨走的惡毒點子。
許箏的視力並不好,但他不敢和老師講,此時此刻窩在最後一排看向黑板,眼睛不自覺的眯了起來,顯得那模樣更窩囊了幾分。
都說女生的小團體分的嚴格,其實在中學裡男生何嘗不會拉幫結夥?
學習成績優異的湊在一起,愛打愛鬧的勾肩搭背,彷彿人人都能在這個小社會裡準確的找到自己的位置,然後好好生活。
但是這個“人人”,大概並不包括許箏。
他雖然是班裡的學習委員,但是那種過於沉默甚至有點自閉的性格,確實在不招同學待見,更不要說那種講話吞吞吐吐的勁兒,上個體育課還要請病假的弱不禁風,整個軟的就像個大包子,根本沒有半個男生女生看的起他。
所以這天許箏和周銘坐了同桌,實在是很值得去圍觀討論一番。
上課間操的時候,幾個高個子的男孩兒就擋住了在操場上發呆的學委,嬉皮笑臉的說道:“嘿!你跟老師說什麼了,他那麼信任你?”
許箏就像是從夢中驚醒一樣,猛地擡頭看向大家,小聲問:“什,什麼?”
有個胖子推了他,叫道:“問你呢,別一棍子打不出個屁來,幹嘛派你去監視周哥?”
許箏這才明白過來,又低下頭說:“我沒有…是老師要我去的…我也不知道…”
那胖子問:“怎麼不找我去呢?“
許箏爲難的咬住嘴脣,活像個受氣包似的想走。
誰知有個男生心眼不好使,伸腳就拌了他個大跟頭,頓時引得一片鬨笑。
正巧時間差不多了,周銘帶着幾個人遠遠地朝操場走過來,見到此幕也只是微微的皺了下眉,連句話都懶得說。
許箏狼狽的從地上爬了起來,頓時像條喪家之犬,躲得遠遠地。
每個高中的數學課都會有種讓人昏昏欲睡的氛圍,更何況現在五月的天,漸漸地出現了種浮躁的悶熱,老師拿着教鞭講上十分鐘,班裡面幾乎就能趴倒一大片人。
不過周銘雖然討厭學習,人卻不懶,他百無聊賴的坐在那用鉛筆在課本上畫着汽車,認真的倒跟什麼似的。
可忽然在安靜的時候,旁邊卻響起了聲抽氣。
周銘這才意識到身邊有人,他挑着英氣的眉毛看向許箏,又看到他在操場上摔破的手到現在還血淋淋的,記筆記時把本子都弄髒了。
“讓我看看。”周銘說,而後就要拉過許箏瘦到可憐的胳膊。
不料許箏卻如臨大敵,猛然把手縮回去,充滿敵意的瞪着他,這倒是把一貫膽大的周銘嚇了一跳,氣道:“你躲什麼,我又不咬你!”
這一聲喝,周圍立刻有人投來目光。
許箏拿手紙擦着傷口,蒼白的臉憋得通紅,結巴道:“沒,沒事…”
周銘本來是有點過意不去,現在也不愛理睬,冷冰冰的說:“隨便你。”
聞言許箏反倒安心了似的,又認真聽起了課。
真他媽是個怪胎。
周銘腹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