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弈執黑

對弈執黑

冬日的大風從步兵營教場沙地上刮過,帶起一片黃土。 徐都尉擡頭看天,暗紅的傘蓋擋住了同樣暗紅的夕陽,卻擋不住塵土漫天。她抹抹嘴,呸呸地吐出風颳進嘴裡的沙土:時辰不早啦……

“哎……呀……”她在木椅上伸了個悠長的懶腰,撐着頭百無聊賴地看着擂臺上打鬥的軍士。這次爭奪步兵隊校尉之位的姑娘們武藝都一般到無味,就是她來觀戰的這最後一輪,淘汰到最後幾個人都是拳腳平平,實在讓她提不起勁。

今晚好像是熬雞湯……饅頭有點苦,塞牙……嗯……嗯?這個人……是她!徐都尉本在心裡嘀咕着今晚的雞湯饅頭,看到新一對軍士上臺,精神猛然一震,坐直身子:她想做校尉……有什麼企圖嗎……

上臺的正是林望和對手姜副尉。林望身穿粗布短衣,鐵片袖甲緊緊扎住袖口,背在身後的紅纓朴刀大的嚇人,也不知道吳曦從哪裡淘來的。她靠着吳曦傳授的“手肘推人”,“腳下使絆”等等損招,居然連勝幾場,直到徐都尉面前。林望抽出朴刀,對向昔日弩兵隊的舊上司。

咚!咚!高臺上助威的戰鼓響起,鼓手的正是吳曦。她向來對比武之事極感興趣,要了個擂鼓的差事,好能站得高看得清楚。她眼看擂臺上交鬥中的林望連連大力揮刀,已快壓制住姜副尉,喜不自禁,也不顧徐都尉在場,大喊道:“對!劈!用……用刀……劈!”

就在這時,一位傳令兵摸樣的軍士飛奔入場,跪在臺前,對徐都尉稟道:“報!昌洲尚宗雪確死無誤!將軍急招各位都尉!”

“什麼!”徐都尉從椅子上跳起來,大驚道:“那傳言居然是真的!我……我現在就去!”她跳下觀臺,向擂臺上一揮手,大喊:“停下!”說完,快步離開了教場。

剛剛傳令兵說的話,教場上的人都聽了個清楚。林望如沐冰雪,不走不動,呆站在擂臺中央,眼神發直地盯着徐都尉的背影,刀脫手落地了都不知道,全然不顧揮拳打來的姜副尉。

“尚……尚大人!啊啊啊啊……”吳曦雙手握鼓錘垂在身側,突然哇地一聲哭出來。被她哭聲所感,教場上陸陸續續發出哭聲,迅速地連成一片。

“你看哪呢!”姜副尉話音剛落,拳頭已經迎面。林望木然轉頭,被姜副尉重拳擊在臉頰上。她不由地向後趔趄,退了幾步還是站立不穩,被姜副尉撞下擂臺。

“啊!”吳曦見林望被打,淚都不擦,幾步太跳下高臺,跨到林望身前,擋住正撲過來的姜副尉。

“哈哈,拳腳無眼,見諒見諒。”姜副尉萬不想和吳曦動手,冷笑幾聲,抽身而去。

吳曦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扶起林望:“沒……沒事吧?啊!血……”姜副尉陰毒,正打在林望上次被□□銅釦所傷的眉骨上,舊傷迸裂,又血流不止。

“走,我帶你去……洗洗。”吳曦抹把眼淚,拉着林望去了小河邊。林望嘩啦一聲把頭扎進冰冷的水裡。血融進水裡,水卻進了眼睛,好酸,好痛……

待她擡起頭,水珠從眼睛裡滾出,滑下臉頰就像淚流滿面的摸樣。吳曦坐在一旁的石頭上,嗯嗯啊啊地哭泣:“前兩天聽……聽到說尚大人死了,還以爲是哪個殺……殺千刀的編出來的屁話,我們一點也……也不信。沒想到……是真的……嗚嗚嗚嗚……尚……尚大人……”尚宗雪劍術名揚天下,又素有俠名。吳曦愛武之極,更是敬仰崇拜她。今日得知她的死訊,不由得不傷心。

她淚眼婆娑地擡頭,見林望目光呆滯,臉色蒼白。擔心地問道:“你……怎麼了?傷口……很痛嗎?”

林望擡頭看她,一道夕陽正好映進眼中。林望趕緊閉眼,一滴水珠又滑出眼角:“不……胃痛。”

吳曦吸溜下鼻子,抹掉眼淚:“哦哦,你……還沒吃飯,餓……餓的吧,我去給你拿……拿饅頭。”

見吳曦跑遠,林望像突然抽去力氣一樣,跌坐在地上。粼粼的水波映出她眼裡的淚光。

宗雪……我居然不敢爲你大哭一場……林望一聲不吭,淚水卻已滴溼了身下的野草。前幾天剛聽到傳言,她根本沒往心裡去,以爲是徐州軍擾亂軍心的招數。就像吳曦說的,沒想到會成了真。劍術無雙的尚宗雪,怎麼會死?!

是誰害死你的……不管是誰,不管是誰!林望猛然跳起,走到吳曦剛剛坐過的石頭前。那上面,還有一絲未退的餘暉。

“唰!”林望從背上抽出刀,在手背上割開一道,側手把血滴在石頭上的陽光裡:皇天在上,尉遲蕪今日立誓!誓爲宗雪報此仇!

白錦三寸,潤瓊溫玉.說的正是雪景。若看夠了狠下心踩入半腳,嘰呱作響,摩擦着皮靴,竟錯覺能減少些寒冷。可王城冬天畢竟是冷的,何況是在這麼冷寂的深山裡。

蕭言幾乎沒來過這座荊竹山,她一邊走過長長的登山石階,一邊欣賞這與景儀山不同的景色。本說深冬無景可賞,可她也覺得白雪可愛,一時饒有興致。這山,雖名爲荊竹,竹子卻不多,漫山遍野都是楓樹。可惜這深冬楓葉已經掉光,看不到那火紅璀璨的美景.風乾淨涼爽地吹過石階兩旁的楓樹,摘下樹枝上急於歸家的殘雪,靜靜臥在淡香泥土之上。

物換星移,才隔了幾天,天公就從大雪變到大晴。蕭言擡頭看天,這山不高,還能看到雲。頭頂湛藍天空,十里流雲.如潔白的棉花垛子,鋪滿前路,幫她把煩心之事全部甩到身後。蕭言格外珍惜現在這份輕鬆淡然的心情,所以緩緩漫步,不願疾走。

石階雖長,終究會走完。當眼前豁然開朗時,就意味着登上了山頂。蕭言走完最後一個石階,彎腰扶住路旁的樹幹微微喘氣,心中苦笑不已。身體竟虛弱至此,連爬這樣一座小山都會氣喘。

待休息片刻,蕭言直起身環視周圍景色。身前不遠就是一個水池。雖連下大學,池塘中的還沒被凍住。風吹來,便冷清清地波動。池塘邊,一座庭院赫然可見。院門頂上草書的荊廬兩個字被白雪覆了一半。字下牆洞窗閣上,隱約有暗香傳來。

寒冬大雪,人蹤不見,鳥兒飛絕.惟獨臘梅不避寒冷,怒放牆頭.蕭言走上前去,折了一朵白色臘梅,別在衣領上。她依依不捨地回首望去,又看了一眼身後的潔白世界,而後輕釦院門。

門咿呀而開,蕭言迎着來人迷惑的神情點了點頭,微笑道:“老師。”

看清來者是蕭言,朱清語由迷惑轉爲驚訝:“皇上!您怎麼來了?快請進!”她趕緊把蕭言請進院子。

蕭言腳剛一踏進,就引得嘩啦啦一片大響。在院子裡踱步的白鴿們被驚起,展翅飛上了屋頂。蕭言被嚇一跳,表面卻不動聲色。再看四周,屋角檐下掛滿了大大小小的籠子。蕭言心想小童所言不虛,光是剛剛飛起的鴿子,少說也有幾十只。

“不知道老師還有養鴿子的嗜好。”

朱清語關上院門,領着蕭言往內堂走去:“養了好幾年了,現在倒想把它們都放歸山林。皇上請這邊……”

走過院子,是一座竹廬,蕭言隨着朱清語脫鞋進屋.竹屋裡鋪着竹蓆,窩在屋角的幾隻白鴿被生人嚇到,其中最大的那隻撲騰着翅膀衝蕭言面上飛來。蕭言其實更被它嚇着,忙擡手去擋,差點沒出掌打它。

“小心!”朱清語趕忙把鴿子趕出竹屋,再爲蕭言換上乾淨的軟靴,拉她到案前坐下:“皇上還是不喜歡飛禽啊。”說完,拿過案上茶壺斟茶。

趁朱清語斟茶的時候,蕭言環視屋內。竹屋擺設很簡單,除卻這個几案,就只有窗下的一張琴,壁上的一把劍,還有就是屋角正冒微煙的薰香。蕭言接過朱清語遞來的熱茶,略飲一口:“有翅膀的都不喜歡……嗯,茶很香。”

朱清語也給自己倒了一杯,沒有喝。她笑着指着蕭言衣袍道:“要說有翅膀的,那不就有一隻嗎”

蕭言低頭看去,知道朱清語說的是她皇袍上的太陽神鴉,於是微微一笑:“是啊,討厭很久了,可惜趕不走。”

“皇上說笑了,今天怎麼有閒暇來看我。”

“您養傷多日,我不放心。”蕭言輕輕吸吸鼻子,這個薰香挺奇特的。

朱清語深深點頭,把手放下桌案:“已經好很多,無大礙了。”

蕭言細看朱清語面色,果然還好。“那我就放心了……宗雪的事,您已經知道了吧。”

聽到蕭言說到宗雪,朱清語眼睛頓時紅了:“唉……”

“……我已經下詔讓歐陽墨全力攻打華凌關。那麼芝婷肯定要趁機渡江,直襲王城。我想讓百官暫時遷往西北,以防萬一。”蕭言兩手用力相握,緊盯朱清語:“所以,我今天來告訴您,好讓您有時間準備。”

“哦……哦”朱清語面有恍然,連連點頭,像突然想到般問道:“那……那您呢?也離宮嗎?”

“當然,我不去,怎能叫朝廷。”蕭言端起茶杯,仰頭一飲而盡。

朱清語右手猛然抽動,指甲都摳進了虎口。她沒有回話,伸手拿過了茶壺又幫蕭言斟了一杯茶。

蕭言端起茶杯正要喝,突然覺得頭有點昏沉,但又和以往的暈痛不同。她放下杯子,擡手揉了揉額角。這時,一陣風從窗戶進來,穿過竹屋,把屋角薰香的煙吹散。

“起風了。皇上你冷嗎?我去點個爐子吧。”說完,她就要起身。

“不用,”蕭言忙擺手,這一動,身體彷彿沉重起來,眼睛都快睜不開了。“不……冷。”

“您……您怎麼了?”朱清語單膝跪地,半踞身子,就要探前看個究竟。

蕭言渾身無力,只覺得朱清語在眼前模糊起來。所聞所感,似乎只有那個薰香的香氣……“老師……我……”話還沒完,蕭言支持不住,倒在几案上。

“皇上!皇上!”朱清語趕緊離席,抱過蕭言,見她已人事不省,連忙搭手把脈,發覺她竟是重病在身。朱清語沉吟片刻,扶着蕭言躺平。而後站起,徑直走到懸於壁上的佩劍前。

朱清語摘下劍,走回蕭言身旁,抽劍出鞘。劍身修長,看起來鋒利無比,透出冰冷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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