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之戰
當尉遲蕪率領前鋒奔至皇宮前庭時,看到了一片狼藉。殘破的刀劍,軍旗,士兵的屍體到處都是。擡頭就可見鮮紅的濮洲旗幟像火焰燃燒般瘋狂地舞動。那面巨大的藍色皇旗,已經躺在雪地裡。銀色太陽鴉上滿是血色,污濁不堪。這明顯已經是激戰過後的戰場。尉遲蕪不知宮中深處情況如何,正要派哨騎打探時,有一人一騎飛奔而來。
親衛們聽到馬蹄聲,以爲是敵人來襲,紛紛舉弩要射。來人趕緊大喊:“尉遲大人!我乃豫樟王部下!”
尉遲蕪見來人滿身血跡,手中的刀都捲了刃,一看便是從包圍中衝殺出來的。於是揮手讓手下待命。那人也識趣,遠遠地下馬,單膝跪在燕南軍陣前。“可是尉遲蕪大人?”
“我就是!現在戰況如何?爲何這裡是濮洲的軍旗?!”
“稟大人,那是豫樟王誘敵之策。現在已將叛軍拖入腹地埋伏中。但依舊敵衆我寡,豫樟王急盼大人援軍!另,皇上詔命,授儲君豫樟王全權。王爺有詔命給大人!”
尉遲蕪垂鞭拱手,低頭道:“臣尉遲蕪接詔!”
“詔命,命燕南軍統帥尉遲蕪掃蕩宮中城內所有濮洲叛逆。叛軍首領陳芝婷,不在叛軍大軍中。搜尋之,誅殺之!”
啊!尉遲蕪心中猛驚,沒想到豫樟王會特意來下殺令。她沒有多想,脫口問出最急切的問題:“皇上呢?”
“御駕已於黎明出宮西避。”
不可能!蕭言不會逃……尉遲蕪心說,臉上無任何表現,再次行禮低頭:“臣尉遲蕪領命!請大人速稟豫樟王,燕南軍將掃淨殘兵,火速支援。”
那人起身上馬,又向皇宮深地飛奔而去。尉遲蕪依舊低着頭,咬住手掌不知在沉思什麼。趙贛和吳曦離得她近,竟聽到咯咯的咬牙聲。趙贛等了片刻,沒有得到命令,正想催促。尉遲蕪突然擡起頭,大聲說道:“將所有哨兵隊長招來。”
趙贛依令去傳,五位隊長頃刻便到。尉遲蕪下馬,走到他們身前親自下令:“搜尋能去到的每一處地方。打探爲主,不要與敵人糾纏。目標是找到皇上和陳芝婷。”說完,她抽出鳳火刀,沾了地上的血跡,以刀爲筆,刷刷幾下就在地上畫出兩人面相輪廓:“我不知陳芝婷這幾年相貌改變有多大,所以這是她們的大概摸樣,大體不錯。這位是皇上。如先遇皇上,不必再搜尋陳芝婷,留下保護皇上,立即派人飛馬來報我!立即!這是陳芝婷。如先遇陳芝婷,想法拖住她,也飛馬報我。我的親衛黑衣隊聽你們指揮,盡最大努力找到皇上,記住了嗎?!”
“記住了!”五位隊長翻身上馬,帶着各自的精銳隊伍向不同的五個方向散去,轉眼就沒了影。
尉遲蕪踩過一面殘旗,擦掉地上的兩個畫像。一面叫過趙贛:“去向大軍傳口令……保衛皇上,生擒陳芝婷。”
“生擒?!”趙贛吃驚,問道:“豫樟王的命令是誅殺啊!”
“我纔是燕南軍的統帥!我再說一遍,保衛皇上,生擒,陳芝婷!”
“知道了。”趙贛看尉遲蕪嚴肅到緊繃的臉,趕緊笑了兩聲以緩和氣氛:“嘿嘿……我還以爲你會親自領兵去找皇上。”
“啪!”話音剛落,便一聲大響。原來尉遲蕪揮刀砍斷了濮洲的軍旗旗杆。鮮紅的大旗隨着旗杆迅速砸下,最終陷進了厚厚積雪中:“別小看了我!我是一軍統帥!現在,我有我要做的事情!”
吳曦雙手抱刀,滿臉崇拜地看着尉遲蕪,默默地笑了。此時有旗兵看濮洲軍旗已倒,上前想插上燕南軍的玄黑旗,被趙贛一把推開。
“糊塗!”趙贛拽過軍旗,把旗面扯下,只留旗杆。又跨上幾步,將皇旗從雪裡抽出,胡亂拍了拍,便綁在旗杆上,插回了旗臺。那隻滿身傷痕的銀色太陽鴉艱難地舒展開,終於重新迎風飄揚。
尉遲蕪看着趙贛把這些做完,便跨上旗臺,握刀扶腰,臉上嚴肅到凜然。這竟是她第一次沒有因爲事關蕭言而失措。她自己都沒想到越是最後關頭,越能鎮定。“諸位!尉遲蕪有一言,請諸位靜聽!”所有軍士像有人打拍子般,立即安靜下來。除了風扯旗幟的聲音外,再無其他雜音。
“大家腳下的這塊土地,是我們國君的皇宮。諸位此生,再不會有如此高貴的戰場。國君信任我們!讓我們進入她的院子,讓我們掃平闖進她家宅子的叛臣賊子……而我們,也要爲自己一雪前恥!”
尉遲蕪高舉右手,指着飄揚在頭頂的皇旗。大風立即灌進袖子,將披風吹舞半空:“看看那隻太陽鴉吧!那是我們國家的象徵。諸位的身後都有一隻。這意味什麼?這意味着,燕南軍纔是這個國家的皇師!保家衛國是我們的義務,殺叛逃逆是我們的責任!御林軍橫掃江南,我們也要在這,在這皇宮裡,爲我們國君清理門戶!”
將士們□□的戰馬開始低沉地嘶鳴,躁動地用前蹄踱着地面。將士們炯炯有神地看着尉遲蕪,眼光裡開始有了閃爍。
尉遲蕪又放下右手,向前橫舉,大聲喊道:“聽我軍令!收起弩機,拔刀出鞘!”所有人都依令把弩機系回腰帶上,拔刀劍在手。
“這不是勢均力敵的戰鬥。敵人已經窮途末路。我們要做的,只需去碾壓他們!去沖垮他們!”
寒風裹着血腥味,割在每一個人的臉頰上,攪沸了戰士們本能裡那激昂的血液:“殺!”有人情不自禁地舉刀大喊。
“這是今天我們最後的總攻!去劃破他們的戰甲!砍碎他們的武器!”
“殺!”更多亢奮的聲音響起。
“去刺穿他們的胸膛,斬斷他們的頭顱!”
“殺!”
“讓他們看見我們的黑色軍旗就瑟瑟發抖!讓他們下輩子都不敢與燕南軍爲敵!”
“殺!”喊聲震得刀劍都在空中顫抖。
尉遲蕪振臂揮刀,用盡力氣大吼道:“我的兄弟姐妹們啊!千里勤王,成敗就在今日。活着,是賞金拜爵!死了,也是皚皚忠骨!全軍聽令!除了生擒陳芝婷,其他的給我殺個片甲不留!殺!殺!殺!”
這回,所有將士都隨着自己統帥大喊:“殺!”就在這震天動地的喊殺聲中,一個人影高叫着從皇旗後面的高殿下墜下。尉遲蕪仰頭去看。那人袖口鮮豔的紅色和手中武器閃閃寒光急速映入她眼簾。從這個高度跳下,必死無疑。這濮洲的死士,是要以生命爲利器,扎進尉遲蕪的頸項裡。
一旁的趙贛反應比尉遲蕪快。那人還在半空,他變運力提斧,當空就將那人握着兵刃的右手斬下。尉遲蕪也沒有遲疑,抓緊鳳火刀手起刀落!
“唰!”頸項分離間的血霧,濺了一條血徑在她的青袍上。透過那片血紅,看見的是御風而行的太陽鴉。如今揮刀的果斷,已完全沒有少年時執劍的忐忑。只是變了的,豈止是她一人……
戰馬呼嘯而去,奔向遠處的戰場。尉遲蕪依舊仰頭,讓剛剛濺上的血留下臉頰。她猛地張開雙臂,讓風雪吹透青色戰袍。從下向上看,那在頭頂上的太陽鴉益發栩栩如生:飛翔吧,太陽鳥。讓我最後一次,爲你飛翔……
再說濮洲大軍被豫樟王誘入深處中了埋伏,雖人數佔優,還是被打得一時無措。姬弧美又得到燕南軍已經進入皇宮的消息,心急如焚,趕緊突破包圍,偷偷來尋芝婷。結果尋到大殿之下,看見了對峙的這幕。
“大人!”姬弧美滾鞍下馬,向芝婷飛奔。剛跑到身邊,就看見芝婷懷裡的蕭言和自己未婚夫通紅的雙眼。“這是?”
“她就是我們要殺的昏君!”秦節政怒吼道,緊緊拽住雙拳:“我們可以殺她,就差一步了!可大人不僅不殺她,還要救她!”
“……大人?”姬弧美也轉過頭,疑惑地看着芝婷。
芝婷搖搖頭,沒有解釋。“你怎麼來這了?”
“哦!”姬弧美想起了萬急之事,一時忘了蕭言:“我們中了豫樟王的埋伏,死傷慘重。燕南軍也進宮了,頃刻便到,我們該怎麼辦?!”
“她終於來了……她把王城封住了嗎?”
“據我們探聽的消息,沒有。尉遲蕪帶着所有兵力攻進宮了。而且人數只有之前打探到的一半。這一半兵,分不出兵力封城。所以應該是沒封的。”
“那便行了……我們走。”芝婷抱着蕭言,走向自己的坐騎。秦節政在她身後大吼:“走?!皇宮裡的數萬濮洲兵,你就不管了?!”
芝婷轉過身,深深地看着秦節政。風雪這時又大了些,芝婷的表情透過雪花,非常憂傷:“我們殺入皇宮,皇旗倒了,皇上退位了。”說到這,她緊了緊裹住蕭言的大氅:“想喊的喊出來了,想做的都做了。濮洲軍已經震動天下,永在人心。是時候離開了……節政,弧美,還有你們,”她看向秦節政身後的幾名將士們:“和我一起走。留在這,只是死路。”
“啊!”秦節政真的落淚了。涕淚橫流中,他抽出懷裡的匕首,盯向芝婷。姬弧美嚇了一跳,擋在芝婷身前大叫道:“節政,你別亂來!大人怎麼做,她都是我們的大人!”
“閉嘴!”他又吼了一聲,匕首脫手而去。在姬弧美的驚叫聲中,匕首並沒飛向芝婷,而是打飛了芝婷身後的一支流箭。他擡手抹掉眼淚,拽過芝婷的馬繮,把她扶上馬:“我們保護大人離開!”
馬飛如箭,雪花被揚起漫天朦朧,掩住他們的迴路。芝婷扭頭看去濮洲軍的方向,將嘴角咬出一道血痕。
我本想和你們一同死在這裡。只是現在……她低頭看了看懷裡昏迷中的蕭言,又對坐騎加了一鞭,心裡突然被另一位故友塞滿:尉遲,路途已接近終點。你會不會一無所有……
作者有話要說:所以說小陳大人和小尉遲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按現在的話說,性格不合?
真的沒有S·M……不過會有少許虐身。因爲某個碎碎念話癆姑娘實在是太吵了,我以後都會盡量周更……要是我沒周更說明我被她吵死了已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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