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然若揭

昭然若揭

這一夜,王城難得沒有平靜。連綿不絕的戰鼓聲和吶喊從正午一直響至深夜。火箭和硝石擦亮了整個夜空。裹滿油布的石球被火焰包住,劃破夜空如雨般砸下。有些砸在城牆上,裂得粉碎,打出一片火花,在那古老外衣上又留下新鮮的傷痕。有的則直接撞進了民房的矮牆,呼地一下就點燃了木磚泥瓦。大戶富豪們是早就逃到西北避難。剩下的百姓被王城守軍集中遷到城中偏僻角落躲避。大家都死死抱着胸前裝有全部細軟的布包,默默地擠在一起取暖,擡頭就看見城中一片紅光。昔日家園如今硝煙瀰漫……抽泣聲打破周圍的死寂,慢慢越來越大連成一片。

城中確已一片火海。尚家軍漸漸從城外退至城內,與王城守軍一起竭力抵擋敵人。王城守軍訓練有素,尚家軍驍勇善戰。但俗話說,哀兵必勝。一心入王城的濮洲軍前赴後繼攻勢如潮。再加上人數是守軍的數倍,已快從對峙轉入壓倒。身後燕南軍的猛攻,似乎沒對這支隊伍的軍心有什麼影響。陳芝婷被包在大軍的最中心處,執劍督軍。長劍每揮一次,前方的旗幟就連成紅海,而它們傾斜的方向,始終直刺王城的城門。

直到寅時,濮洲軍的攻勢才稍歇。不過誰都明白,這只是下次總攻前的短暫停息。趁着天色未亮,一輛華貴的車駕悄然出現在沁星殿殿外。

六匹純白駿馬一字排開,銀絲鎏金轡頭,深藍色的纓絡,重銅環扣,昂首嘶鳴極有氣勢。車轂與輻條皆鍍有精緻的太陽鴉標記。雖然華蓋和旗幟上的徽印隱去了,但按馬匹數量車飾規格,只能有一種可能。此爲御駕。車內之人,便是當朝國君。

豫樟王慶元親自牽着御馬颯雪,站在殿外臺階下,出神地盯着孫楊兩位御醫。他們正在往車駕裡遞藥。簾門略掀,有貼身內侍伸出一隻手來,拿了藥便又縮了回去,遮好簾門,不讓寒風吹進去。可就這被這一瞬的寒風所襲,車裡又傳出斷斷續續的咳嗽聲。皇上終於同意移駕,可又遲遲不動身……回過了神來,慶元順手捋捋颯雪被風吹亂的鬢毛,喚過親衛隊隊長雷鬍子詢問道:“時辰不早了,怎麼還不起駕?”

雷鬍子重甲在身,抱拳對慶元行禮道:“王爺,皇上有詔命,令一干大臣隨駕。現在人還沒到齊。”

慶元看了一眼御駕後一長溜的官員們的馬車,大怒道:“誰如此大膽?!敢誤了皇上起駕!”

“是帝師,朱清語。”

“……”慶元語塞,轉了神色正要開口時,有馬蹄聲飛速而至。

“啓稟王爺!朱……朱大人到!”派去荊竹山接朱清語的侍衛一路趕車而來,滿身泥點,已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他跳下出,撲倒在慶元身前:“朱……朱大人接到!大人身體不適,耽擱了。請王爺恕罪!”

慶元沒有多說,只看了看朱清語車駕上緊閉簾窗,便拋了個眼色給雷鬍子。雷鬍子又一鞠躬,轉身跨上了戰馬,大喊一聲:“起駕!”

親衛們正刀彎腰,縱馬奔馳。擔當御駕駕手的小衣得令,甩手揚鞭。六匹駿馬一齊仰天長嘯,緊跟其後。副駕上的小童緊緊扶住馬繮,忍不住回頭看了眼漸行漸遠的沁星殿,嘆道:“木頭,你說我們還會回來嗎?”

一定要回來的……小衣沒有答話,又甩下一鞭。

“駕!”

轉眼時至正午。當最大的一塊火石砸在插滿劍羽,千瘡百孔的城門上,這個兩百年來的都城門戶,就這樣碎成了十幾塊難以拼接的厚重木板。這個當年由林氏先祖鄭重開啓的王朝標誌,就這樣被一羣“賤民”以最憤怒直接的方式敲開了。

當潮水般的濮洲軍涌入城門後,卻發現並不像自以爲那般地摧枯拉朽。殘存的尚家軍退回城中,與守軍一起和他們打起了巷戰。說到這裡,就不難理解尚家爲何如此受世人矚目。身在都城,與國君爲伴,竟有獨立的軍權,單獨指揮一支驍勇的軍隊。雖說人數被嚴格控制,但是軍糧軍械皆由朝廷撥放,由尚家全權支配,兩百年來從未改變。可見皇室對尚家的信任已不是一般寵臣可以匹敵。也是因爲尚家軍雖僅幾千人,軍紀嚴明,勇敢善戰。完全不輸任何一支大軍中的王牌精銳。就算是近年名聲大噪的燕南軍,精銳黑衣隊也只有千餘人。可見,尚家的這隻隊伍戰鬥力非同小可。所以才把人數是自己數倍的濮洲軍拖延了整整一日才讓其攻進城中,如今巷戰更是把不善近戰的對手打得暈頭轉向。濮洲軍剛剛纔攻破城門,如今又陷入巷戰,更何況身後還有燕南軍的窮追猛打。雖說陳芝婷嚴令不得後退,但每個人都已疲憊不堪,只剩下胸中憋着的那口氣,支持着自己握緊兵器向前。

又過了一個時辰,城中煙火燎眼,屍橫遍地。民居門房上的春聯還未撕,被鮮血濺上,鮮豔得如同活了一般。有的小巷已沒空地落腳,雙方士兵就踏着屍體廝殺,刀捲刃了就肉搏,站不起來就滾成一團又撕又咬。連日大雨,偏偏今日天晴,風又大。寒風一過,不僅吹不散硝煙,反而把血腥味吹得更加濃烈。慘烈的巷戰大大牽扯住了濮洲軍的腳步。皇宮四周,暫時還無一兵一卒能夠踏入。宮牆四門之內,看不見一個內侍宮女。就連最偏僻的角落,都沒有往日的生活氣息,只有風聲嗚咽……

大殿前廷的中央,立着一面巨大的藍色皇旗,深海藍底色上的太陽鴉隨着旗面展翅起伏,彷彿在御風而行。旗幟的旁邊,慶元騎在颯雪上神情嚴肅,手中緊握的是御劍歸塗。王朝已到危難之刻,他身旁的這面皇旗,要靠林氏的子孫自己守護。當然還有他周圍的層層重甲……

城中廝殺正酣,宮內嚴陣以待。遠離戰場的太廟本該是此時最寧靜的地方,可那被銀杉包圍的小徑上,竟出現了一個身影。

來人白袍素服,身形纖細,手握一柄長劍,緩緩向太廟走去。待走到祈年圓壇時,便停下腳步環視四周,卻不像找人或是尋物。然後,她一步一步地走上圓壇最頂端,極其認真地站立在祭祀時國君跪拜的圓心上。

突然,她仰頭指天,大聲說道:“太廟祈年壇!只有國君能立於之上。當年你也站在這上面。而今,你的女兒逃了,是我站在這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祈年壇四周空曠,這一聲長笑直笑得迴音陣陣。“睜開眼睛看看王城的樣子吧!沒想到吧……哈哈哈!”

“老師,您這麼笑,就不怕嗆着嗎?”

“咳咳!咳咳咳咳……”她突然聽到從遠處響起的一句話,於是真的……嗆着了!

“咳咳咳……皇上?!”嗆得不輕,直咳到彎下腰去。

從太廟前殿石獅鎮像後走出一人,竟也是長袍素服,身形纖細,手握短劍。若說區別,這人的長袍是天藍色的,而且……上面還披了麻布。這可不就是應該已經離宮百里的蕭言嗎!

“老師,您果然沒走。”蕭言臉色依舊蒼白,看着圓壇上此人的到來,臉上滿是早知如此的平靜,嘴角還有淡淡的淺笑。

不用說,長笑之人便是帝師朱清語。她咳了幾聲,漸漸恢復了常態,擡頭起身時,又是面帶微笑道:“您居然也沒走。”

“您剛剛可不是用‘走’這個詞呢。”蕭言把握劍的右手背在身後,擡左手指着右肩上的金絲太陽鴉繡紋道:“我還以爲您看見我不會這麼吃驚呢。今日王城遭此浩劫,我身爲國君,豈能走呢?”

“國君?”朱清語輕笑,向前幾步走向圓壇:“您不是說了嗎,王城城破的第二日,便是新君即位之時。您就快……擺脫那隻討厭的鳥了。”

“老師果然消息靈通。”蕭言向上一躍,動作輕盈,卻還是掩飾不住病重的虛弱。她躍上石獅子的頭頂,懸腿坐下,擡頭看着天空上的白雲道:“沒錯。可朕,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覺得自己是一國之君。”

朱清語繼續向前走,一面暗暗握緊手中的劍,一面笑道:“是嗎,在您列祖列宗面前,這也不失爲一件好事。您沒移駕,難不成就爲了在此等臣?您怎麼知道臣會來這?對了對了,說話間一直忘了問您,您怎麼披着麻布了?”

蕭言笑笑,把劍從身後拿出,端端正正地放在雙腿上。劍紋古樸,寒氣繞身,竟是塵仞劍。

“老師無兒無女,今日上路,自然是學生來爲您披麻戴孝!”

我希望小言能霸氣側漏一回。

朱老師,你腫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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