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如隔世

恍如隔世

蕪坐在窗前發呆,已經快有兩個時辰.天色已晚,蕭言還沒有來.她也懶得點蠟燭.檄文一出,事情已沒有了不確定.她反倒沒了什麼猶豫.只是芝婷宗雪此時起兵,她們的打算讓蕪非常疑惑.沒有她的燕南軍,以濮昌兩洲的兵力,要取勝談何容易.蕪在黑暗中盡力理着思維中重要的脈絡,可腦海裡不時浮現出白天那位年輕男子的臉.王鵬之,這個名字聽到的時候就覺得耳熟,不用多想,就能想起妹妹小翎對自己說過的話.蕭言怎麼會給他腰牌讓他出入寺裡,難道她不知道這件事……蕪想蕭言一定不知道婚事的說法,否則王鵬之也該解甲歸田了.她繼續猜測着:不過他一定是蕭言的親信,對蕭言來說應該是很重要的人.他今天倒是像沒這回事般什麼也沒說就走了,有可能是丞相一廂情願......想到這裡,蕪站起來活動手臂,舒展筋骨:一想到這個人就渾身不舒服......

這時,門被打開,蕭言披着寒風回來了.關上門,她徑直走到衣架邊,三下五除二脫下衣物,換上睡袍,然後一頭扎進牀裡.她今日忙得氣都喘不過來.除去清晨的議政,她還將御林軍高位將領在王城的家眷一一賞賜.處理南方軍備急件.還要商議前線糧草的解決方案,更不用說親自去城外爲將要啓程去前線的將士送行......一天下來,蕭言累得連晚膳都吃不進.在宮裡沐浴時,差點在水裡睡着.現在她只想睡覺.起兵,檄文什麼的,她一個字也不想說.

蕪見蕭言累成這樣,本就百感交集的心裡又加進心疼.蕪坐到牀邊,向蕭言看去.見她枕在麥枕上,閉着眼睛眉頭微顰.月光只灑到她的額頭,大半側臉頰就隱在屋內夜色當中.蕪摸摸鼻尖,凍得快沒有知覺.她翻身上牀,屈着腿爬去蕭言身邊,鑽進被子,右手肘撐在牀上,傾身吻住蕭言.蕭言本來已經快墮入夢境,被蕪這樣冰冰涼涼一吻,略微轉醒,含糊道:“蕪......好好睡覺,我今天好累了......”說完擡手搭住蕪的脖子想擋開.

聽她此言,蕪從牀頭竹案上抽下自己的絲帕,矇住蕭言的眼睛.伸手拉下她的手臂,輕按在牀上,接着咬着她的耳垂悄聲道:“沒關係,你連眼睛都不用睜.”蕭言迷糊中突然反應過來蕪想幹什麼.她沒想到現在蕪居然有這個心情.現在的情形以前都沒有過.讓她很不適應.蕭言立馬想掙開蕪將絲帕解下,卻發現實在是疲乏不堪了,連再擡手的力氣都找不到.

順着吻過蕭言的臉頰頸脖,蕪的左手放開蕭言的手腕,向下滑到她睡袍的鈕釦上.蕭言在黑暗中感受到蕪的動作,緊張的情緒像紙鳶一樣,高高飄起,又可拉可拽.她伸手用盡力氣握住蕪的右手,摸索中觸到了食指的木頭夾板.蕭言趕緊道:“你手上傷還沒好呢......”這句話不夠斬釘截鐵,力度沒有多少,卻透出滿滿的彆扭和羞澀,讓蕪忍不住笑出聲.她由上而下將睡袍的鈕釦一個個解開,輕柔地拍了拍蕭言的臉頰,一副很耐心的樣子:“記住啦,一隻手就可以把衣服脫掉的.”

蕭言羞得臉都發燙了,只是在黑暗中看不出已經是個紅蘋果.她不甘心如此輕巧地讓蕪得逞,還要做最後的掙扎:“我頭痛!”蕪嘻嘻笑着,不懷好意地道:“只要不是腰痛就行.”說完,蕪吻住這隻大蘋果,不讓她再說廢話,伸手拉上被子,打消她所有不切此時實際的念頭......

夜色籠罩下的生米驛道,安靜得只聽得見風聲.燕秦建國之初,驛道沿途皆是魚米之鄉,因此得名生米.兩百年的日轉星移,古道已沒有當年繁華景象,再加洪澇災禍,如今過往人煙更是稀薄.古道後的古城在這兵荒馬亂中,難以體現出歷史的渾厚,倒是顯得非常悲涼.城外江面上灑落着零星幾點漁火,無意中應了古詩的意境.只是月未落,烏啼也不聞.

古道邊的一家客棧,看起來很有些年頭.厚布旗上用黑墨大書的店名已經變得暗淡,蒙上了厚厚的塵灰.看來是生意冷清,店主人也懶得打理.時辰離天亮尚早.客棧的人似乎都沉睡未醒.萬籟俱靜.晚風漸漸大了.“砰......”樹影之下的一個窗格被風輕推,磕在窗沿上.

只是如此輕微的響聲.朱清語還是如聽暴雨巨雷般驚醒,翻坐起來.緊捏住用綢帶纏牢在手臂上的聖旨.又探手握住貼着牀縫的紫金鐗.團着身子四下張望.客房不大,一眼就能望盡.雖沒有點蠟燭,藉着月光還是能看清每個角落.朱清語沒有發現異樣.剛鬆了口氣.卻發現客房內另一張牀上已是被掀人空.

她人呢朱清語心裡一緊,立即下牀想過去查看.剛走到房中央的木桌邊,客房的門發出“咿呀”一聲輕響.朱清語沒有多想,順手捏起桌上的小茶杯向房門方向擲去.一個人影閃進,衣袍擦風微微作響,卻沒有聽到茶杯落地的聲音,看來是被來人接住.未等朱清語再出招數,來人輕喚一聲:“大人,是我!”朱清語看着來人關好房門,坐回牀邊問道:“衣大人,這麼晚你去哪了.”

小衣把手中茶杯放回桌上,回頭對朱清語道:“我去客棧外查看有沒有異樣.雖然我們把客棧包了下來,可還不是很放心.”朱清語小衣一行十幾個人,帶着聖旨離開王城後,喬裝爲南下的商客.盡挑人少的驛道趕路.爲的是可以加快行程.早日趕到燕南軍.雖說爲避人耳目朱清語只帶着十幾人的護衛,卻個個都是經驗豐富的高手,一般山賊流寇若是想打歪主意,只怕就是個死字.何況蕭言還派了御前侍衛小衣同行.就如此,朱清語還是日夜殫精竭慮,住客棧都是整間包下.睡覺時,還要把聖旨紫金鐗貼身放着,惟恐出什麼紕漏.

見朱清語緊張的樣子,小衣勸道:“大人,不用這麼緊張.一路上還是很太平的.沒幾天我們就能到燕南軍了.”說完,又補充了個她一貫風格的笑話:“爲什麼不用緊張呢,因爲我今天吃了很多蒜,所以也不會鬧鬼.”

朱清語深深地看了小衣一眼.將紫金鐗小心放回,沒有答話.關係到學生的生死,甚至是整個局勢,不緊張纔是有鬼呢!

蕭言被蕪環着手臂抱着,筋疲力盡得動彈不得.蕪沒有和蕭言說話,出神地望着正對兩人的窗外,若有所思.蕭言挪了挪腦袋,貼着蕪的胳臂道:“剛剛真的頭痛,今天我沒有喝藥......蕪,我有點冷.”出乎蕭言意料,蕪沒有答話,也沒有收回目光,就想沒有聽到一樣.蕭言微感奇怪,只道是蕪也累了,沒有太在意.只是撒嬌不成,心裡有點點失落.她挪着手臂,勉強去夠丟在一旁的睡袍.就在快抓到衣袍的時候,蕪突然抽身彈起,蕭言身子落了空,啪地跌在了牀上.雖然被褥很厚,蕭言並不覺得多痛,嚇得倒是不輕.“你幹什麼......”話音還未完.蕪已兩腿相屈,壓住蕭言雙手,同時從右手手指上的夾板裡抽出一條,三指相捏,壓在了蕭言的頸脈上:“別動!”

木條顯然是被磨過,蕭言能清晰感到薄利的側鋒壓在皮膚上的痛楚.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脫口問出個最不適時宜的問題:“你的手好了?!”

蕪面若冰霜,與剛纔的柔情判若兩人.她將木條猛地壓深了一點.蕭言痛得一聲輕叫,她卻不爲所動:“別出聲!你的侍衛都在山下.他們就是會飛也趕不及來救你.”蕭言經脈被壓住,呼吸不暢,甚是難受.黑暗中她看不清蕪的表情,只覺得她的聲音冰冷如鐵.“皇上,我至高無上的皇上.你可知涉政院中有幾人是和我同黨?王城守軍的將領中有幾人是爲我效忠?寺外的侍衛又有幾人會放我離開你身邊的內侍,又有幾人會聽我的命令”蕪的話語,冰冷中夾着一絲得意.讓蕭言覺得恍如隔世.“沒想到我一到王城事情就敗露了.只能將計就計地作戲,你竟當真了.哈!”蕪冷笑着,嘲諷不已:“我已經讓芝婷知道了老師的行程.要是特使拿着你的御鐗去燕南軍宣旨,說我謀逆已經被你殺了,現在要把燕南軍趕盡殺絕.你猜,燕南軍會怎麼做啊.”蕪玩味地拂過蕭言額角的黑髮,微笑道:“你再猜,你現在沒有立儲君,你要是死了,朝廷會亂成什麼樣?”蕪收住笑容,殺意盡露:“皇上,臣尉遲蕪,現在就能殺了你.”

蕭言靜靜地看着蕪,什麼也沒說.一時間,她只能感受到蕪目光中的寒意,和自己跳動的頸脈.

蕭言盯着蕪的眼睛,不說話.良久,突然咧嘴笑起來:“這幾年你在外面學壞了,吃幹抹淨就要殺人滅口.我在民間小說裡看到過,叫......先什麼後殺來着”

“你......閉嘴.”蕪笑場了,無可奈何地嘆口氣.放開蕭言,點燃牀邊的蠟燭.低頭想看看她的脖子有沒有被壓出紅印.蕪的臉正好湊在蕭言脣邊.蕭言懶得費力擡手,就轉過頭去.用鼻子撥開蕪的長髮,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嘻皮笑臉地道: “我不能死的.我死了你豈不是要成小寡婦.”

蕪輕輕地揉擦蕭言頸脈上的皮膚,還是有點紅的. “我們又沒有成親,怎麼叫小寡婦.最多像小說裡章回那樣‘採花賊一命嗚呼,大姑娘重見天日.’”明明是蕪主動採花,卻說蕭言是採花賊,蕭言是夠委屈了.

“惡俗的名字!你以前都看些什麼書啊!啊,好癢.”蕭言脖頸非常敏感,在蕪擺弄下,下意識地縮起脖子.可接着又被蕪擡起下巴. “紅了吧,你就不怕弄傷我”

“不會破的,我自己試了.沒嚇到你嗎”蕪脖子上紅印的顏色比蕭言的深多了,不過被長髮遮住,蕭言沒看見.

蕭言壞壞地笑着,聽起來又傲又痞:“是你演的太差.聽你剛剛的口氣,像是很不情願.你不和我成親還能嫁給誰在民間,你可是‘身高九尺,腰壯如鍾.’在朝裡,我看誰敢打你的主意.”

最後這句玩笑話觸到蕪心裡的疙瘩.王鵬之的臉又浮現出來.蕪頓了頓,忍不住問道:“今天來的那位將軍,是叫王鵬之你給了他腰牌”

“嗯,他是丞相的侄子,不過和丞相不同心.現在是兵部侍郎.”蕭言閉上眼睛休息着,回答道:“在貴族子弟裡,他的人品才能算很不錯的.跟隨我滿多年了,我能信賴他.”

蕪心想猜得果然沒錯,的確是蕭言的親信.她接着問道:“他想把他叔叔取而代之他有沒有向你提過什麼要求”

“那倒不是,他挺有意思的,不像是醉心功利的人.他說他喜歡上了王城一戶人家的女兒,希望我在他功成名就的時候賜婚.我問是誰家的女兒,他又不肯說.”蕭言笑道:“他挺有意思的,你要是和他接觸久了就知道.”

蕭言顯然是不知道那件事.聽她如此說,蕪心裡隱約覺得不好,脫口說道:“他還會再來”

“是啊,他在用兵上沒什麼經驗,我想讓你提點他.”可能是覺得蕪的語氣有點奇怪,蕭言睜開眼睛看着蕪:“怎麼了”

“沒什麼......”蕪不想向蕭言點破那件事.蕭言還要用他,日後拉攏丞相也要靠他.不可讓蕭言與他心生芥蒂.蕪如此想定,沒再談鵬之.她拿過睡袍,替蕭言穿好,神情嚴肅地道:“蕭言,我剛剛不是和你說笑,如果我說的那些都是真的,你怎麼辦你認定了的人,就不會去懷疑.唉,你太相信身邊的人了.就是枕邊的人,都可能是一把僞裝的匕首.”蕪坐在蕭言身邊,給她攆好被子.

“......父皇是明君,他當年也要防着母后嗎防得了一時,防得了一輩子嗎”蕭言無力地說道,從心到身都疲憊極了.心想,若是連蕪都要防備,活着還有什麼意思.既如此,身邊的人都應該防備!貼身的侍衛,教導自己成才的老師,還有一起長大的摯友!作君王活該無情無愛孤獨終老!頭痛又開始隱隱發作.蕭言難過得弓起了身子,後悔今天不該把藥倒了.最讓她擔心的,蕪剛剛也說到了.若老師不能順利到達燕南軍......好在芝婷身邊還有自己的密使,就算事情有變,還能應對.蕭言想到這裡,稍稍安心.密使能派一個,也就能派一夥.現在文森等重臣的動向,都有人監控着.王丞相也不例外.只不過這一點,鵬之都是不知曉的.

爲了不讓蕪發現自己頭痛,蕭言暗暗喘了口氣,繼續說道:“說到儲君,我這幾年一直在留心.蕭字輩的都和蕭原差不多,沒有一個成器.慶字輩的倒有幾個侄子侄女不錯.”至從認定蕪之後,蕭言就知道自己不會大婚,自然不會有孩子.所以一直對皇族裡優秀的後輩非常關注.只是林氏皇族人丁不旺,她能選擇的範圍不大.“我準備把豫樟王,我的堂侄慶元召來.現在看來,立儲要馬上辦了.”

蕪微微有點驚訝:“慶西呢,你不打算立他他是你的親侄子.”

“他不行.”蕭言剛想搖頭,腦袋就像被脖頸裡的一根頸牽住,說不清是酸還是痛.只得趕緊躺正.難受中,蕭言看見屋角的矮案上放着一把古琴.她心念一動,問道蕪:“你的手好了”

“差不多了,就是不能彎.”蕪說着,把手上的夾板拆掉.

“那還能撫琴嗎,好多年沒有聽到你琴聲,想聽.”宗雪的劍術,芝婷的畫工,蕪的琴法.都是各人最擅長一項.蕭言看到房內有琴,突然間想聽.

聽她這麼說,蕪答應道:“我試試看.”下牀坐到案邊.撥弄了幾弦,擡頭對蕭言道:“勉強能行,你想聽哪首曲子”

看着蕪起身去拿衣架上的外袍,蕭言趕緊說:“你過來,就坐在我身邊彈.”

蕪笑起來,端着琴坐回去,挨着蕭言把琴枕在腿上.蕭言把臉貼着蕪道:“就聽你離開王城唱的那首.”

蕪點點頭,試了幾個音.而後撥動琴絃,掀開曲調的樂幕.她有不少日子沒有撫琴,食指又有傷不能撥琴.故此琴音有丁點澀澤.但還算悠揚.蕭言閉上眼睛,聽着琴音歌調,覺得頭痛都好些了.

“夕陽斜,天幕霞雲流不絕......楊柳岸邊絮如雪.今夜,回首莫道傷離別......曉夢迷蝶醉如醒......”

“曉夢迷蝶醉如醒,江南煙雨幻宮闕......江南......”蕭言合着琴音一起唱,漸漸吐字含糊沒有聲音.蕪停撥琴絃,低頭看她,已沉沉睡去.蕪把琴放在牀頭竹案,吹滅蠟燭,只借月光凝視蕭言.今夜,如夢境般似曾相識.以前她晚上偷偷跑去蕭言寢宮,怕突然被人撞見,稟報給皇帝知道,總是提心吊膽地不敢睡.那時會趁蕭言睡着,悄聲爬起,像現在這樣坐在她身邊陪着她.還能時不時捏捏蕭言的鼻子耳朵,看她睡夢中嘟囔的可愛樣子.

蕪想起以前的日子,不由地微笑.側身躺下,撐着頭伸手摸過蕭言的眉間.不知想到了什麼,蕪的神色突然變得很憂傷.蕭言的眉蹙,她已撫不平了.蕪身爲軍中統帥六年,明白了兵法中的一個道理:當死則死.有時,某些軍士如同棄子,或爲誘敵深入,或爲保全大軍,不得不丟.六年來,行軍用兵蕪已能不再猶豫.現在要用在自己身上,她也不會心軟.蕭言今日只是談笑,特意不提朝中對蕪說法一個字.蕪卻無法不去想.蕪看着沉睡中的蕭言,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出心裡話:“我真的想帶你離開這裡,去江南過兩個人的日子......”

“蕪......”蕭言突然含含糊糊地囈語道:“我不會離開你......”

“蕭言......”蕪剋制不住,緊緊把蕭言抱住,淚水滑進蕭言發間:只怕,是我要離開你了...

被蕪摟在懷裡,蕭言依舊沒醒,不知做了什麼美夢,嘴角還帶着一抹微笑.

夜已經到了最深的時刻.生米古道冷清,每每到了後半夜,風聲大作,擦着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朱清語躺在牀上,一直無法安然入睡.在這月黑風高中,似乎夾雜着詭異的氣息.朱清語猛然睜開眼睛,拿過紫金鐗貼身拽着,豎着耳朵仔細分辨,發覺那不和諧的聲響微弱短促又有規律,像是鞋履與地面之間的摩擦,腳步非常輕盈,人數衆多.朱清語立馬彈起來,向小衣的牀鋪看去.還好,這次人還在.

小衣跪坐在牀上,右手握住劍臚,兩腿相矩,已經作好迎敵的準備.看來她比朱清語還先察覺出異常.腳步聲突散,再響起時已到屋頂.轉瞬間,窗閣上已經貼上了兩個黑影.

她還未來得及眨眼,就聽得“嗖嗖”兩聲,窗戶上的人影連喊叫都沒發出一聲就墜落屋下.兩人都是黑巾黑袍,沒入頸骨的鏢刃閃着寒光.原來正對窗閣的大樹上藏着兩位侍衛,徹夜監控.在這樣的防備下,夜襲者被幹淨利落擊下.一時間又寂靜無息.只剩風聲在窗外嗚咽.

那兩名黑衣刺客落在窗戶上時幾乎悄無聲息,手法非常嫺熟.小衣多次出宮辦事,江湖上的門道都是一清二楚.這樣的高手,決不是一般的劫匪盜賊.剛纔聽腳步聲不止這兩人.現在聽不到聲音,看來其他人並沒退,在伺機而動.小衣翻身下牀,打開用來僞裝的帳本木箱.取出一個外觀和聖旨一模一樣的卷軸,牢牢地插在腰間.又向上拉了拉,特意露出一截.她向朱清語點點頭,翻手飛出一把小鏢,將門角繃着的絲線割斷.絲線連接着其他侍衛的房間,線斷鈴響,所有人都嚴陣以待.朱清語將聖旨和紫金鐗貼身繫緊,放下牀幔,拔劍在手.和小衣一起,一人一邊退進窗閣旁的屋角.

突然,腳步聲忽起,伴着樹葉相擦的狂想.八個黑衣人在那兩棵大樹間騰起.滿眼寒光之中,小衣已聽得無數記暗器碰撞的聲音,間隔幾不可聞,就像連成了一片還未看清聲響驟絕,人從高處落地的聲音,沉悶地讓人心驚.聲聲相疊有十下.小衣心裡一沉,樹上的侍衛於那八名刺客同歸於盡了.個個都是高手,此次有備而來,目的絕不簡單.摸了摸腰間的假聖旨,小衣握緊劍,卻不覺後背的衣衫已經被冷汗溼透.

“嘩啦”一聲巨響,四個侍衛從房頂破瓦衝出,攔住屋頂的刺客.接着就是刀劍碰撞間的鏗鏘.另一批刺客佔住剛剛侍衛藏身的樹杈.暗器如同暴雨梨花般射向窗閣.兩名侍衛立即從屋頂跳下,扒住窗閣,揮舞長劍,將暗器悉數打下.黑衣刺客以樹爲墊,長刺出劍,抵住侍衛撞破窗閣,衝進房間.朱清語剛剛還躺過的的木牀頓時被撞得粉碎.在刺客與趕到的侍衛糾纏中,小衣和朱清語同時出劍,刺透了刺客的胸膛.又是幾聲悶響,屋頂的侍衛寡不敵衆,殺了幾名刺客後被挑下房檐.刺客們衝進房中.直向朱清語和小衣衝去.小衣已數不得房裡有多少敵人.只是挑劍禦敵,擋在朱清語身前.只要給侍衛爭取時間,就能保朱清語平安.

奇怪的是,刺客們好像沒看見小衣腰間的卷軸.個個虛挑開小衣的來劍,繞到她身後直向朱清語襲去.小衣劍招刺完,身邊只剩一個刺客糾纏着.冒險分神看去,朱清語被衆刺客圍住.奮力抵擋下已快招架不住.小衣見誘敵不成,已沒有功夫細想緣由,大吼着對餘下的侍衛道:“快保護大人離開!”侍衛們早已不顧自己生死,奮勇向前想把朱清語救下,怎奈敵人武藝高強,一時竟近身不得.

小衣用盡全力與攔住自己的刺客相戰,只想儘快殺翻他去救朱清語.挑刺揮砍之間,小衣終於逼出對手破綻.正要出劍殺招.聽得朱清語一聲慘叫,還伴着劍刃刺進皮肉的悶響.小衣驚駭地全身酥麻,腦海霎那間空蕩白茫,忘記了對手正刺來的劍招,只是死死地盯着朱清語.

朱清語慘叫那聲,正中了第一劍.劍鋒深深刺進前胸.虧她本能之下用手握捏住劍刃纔沒被刺穿.可接着第二劍刺進左腹,刺客大力之下竟完全刺透,將朱清語定在牆壁上.傷口涌出的鮮血順着牆壁留下,把她的衣袍染得透紅.

侍衛殺翻了最外圍的刺客,四個黑衣人轉身相敵.餘下的刺客從朱清語身上揪下聖旨和紫金鐗,絲毫不再糾纏,跳窗而去.

看着刺客離去,小衣張大嘴巴,卻發不出聲音.對手的劍已經刺近咽喉,小衣剛剛分神中,劍已垂下,抵擋不能.眼看着就要被一劍封喉.刺客卻反手翻劍.劍鋒側過,只在小衣頸脖上留下淺淺的紅痕.接着,他一振劍鞘,重重拍在小衣膝蓋上.

“啊!”劇痛之下,小衣倒地掙扎不起,眼睜睜地看着對手翻窗而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餘下的侍衛此時終於將四名刺客殺死.小衣忍痛大呼:“有傷的留下去救大人!剩下的人去追!”侍衛們明知敵衆我寡,此去必是凶多吉少,還是沒有猶豫地衝進了窗外黑幕.

小衣躺在侍衛與刺客的屍體中,看着侍衛小心翼翼地將重傷不醒的朱清語救下,惶恐得覺不到疼痛.她轉頭貼着木板地,汗水滴出了一個小窪,痛苦地緊閉雙眼:“這次真的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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