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黃土地上,劉辯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遠處那片在風中獵獵翻飛的純黑色戰旗。
數十面戰旗隨風翻舞,望着那片戰旗,劉辯小聲向趴在身旁的周倉問道:“元福,你看賊軍人數,到底有多少?”
“戰旗三十餘面,以百人一面大旗來算,至少三千人!”趴在劉辯身旁,周倉望着遠處隨風飄舞的黑色大旗,壓低了聲音回答道:“賊軍勢大,殿下,這一仗……?”
“當然要打!”透過董卓軍的陣營,劉辯看見更遠的地方有着七八面寶藍色的大旗在隨風翻飛,他微微擰起眉頭,對周倉說道:“淮南軍的戰力強悍,若是能將他們收歸己用……”
“殿下考慮周詳。”周倉點了點頭,表情還帶着幾分遲疑的說道:“只是淮南軍,可否像東郡兵馬這般……”
“肯定不會!”不等周倉把話說完,劉辯嘴角掛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說道:“越是強悍的軍隊,越是難以收服,不過一旦收服,必定能成我等的一大助力!”
“請殿下明示!”扭頭朝四周看了看,他們蟄伏的這片區域,除了黃土還是黃土,根本沒有多餘的樹木和雜草,以這樣的地形,想要像前幾次一樣使用火攻,完全是不太可能的。
“坐山觀虎鬥!”劉辯扭頭看着周倉,壓低了聲音對他說道:“告訴所有人,莫要輕舉妄動,今晚他們還打不起來,明日一早,等到兩軍交鋒,淮南軍即將潰敗時,我等再一舉殺出!”
“諾!”周倉應了一聲,慢慢的朝後面退了下去。
遠處的兩支軍隊還在對峙着,雙方都沒有主動發起攻擊。董卓軍的人數遠多於與他們對峙的淮南軍,可他們卻並沒有像襲擊東郡軍那樣毫無顧忌。
僅僅從董卓軍遲遲不肯發起進攻,劉辯就能看出,與他們對峙的淮南軍一定是極爲難纏!
天色越來越暗,斜陽終於落到了地平線以下,斂起了它的最後一抹光輝,大地再一次籠罩在無盡的黑暗之中。
遠處對峙的兩支軍隊也紮下了營寨,如果劉辯此時選擇夜襲,董卓軍極可能遭受到沉重的打擊。
可劉辯並不打算那麼做!
以淮南軍的軍事素質來說,他們人數雖少,卻絕不會在剛剛對峙的情況下就承認失敗。
要收服這支軍隊,唯一的辦法,就是等到他們徹底落敗,已經絕望的時候再出手。
董卓軍的陣營中,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火光,應該是負責警戒的兵士們點亮的篝火。
自從來到這個時代,劉辯還沒見過在夜間發起的大規模戰鬥。董卓軍和淮南軍,顯然都是在等待着天亮。
仰躺在平整的黃土地上,劉辯雙手枕在腦後,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漫天星斗。
沒有月亮的夜晚,星星顯得異常明亮。
一個人影在星光下,匍匐着朝劉辯靠了過來。
“殿下!”那人影靠近了劉辯,把聲音壓的很低,對他說道:“方纔有兄弟聽到喬真……”
不等那人把話說完,劉辯從腦後抽出一隻手,朝他做了個止住的手勢,小聲說道:“元福,你說我們明日能否擊潰賊軍?”
“這……”爬到劉辯身旁的正是周倉,他本想告訴劉辯,有人聽到喬真在慫恿東郡兵脫離,卻沒想到劉辯竟然沒讓他把話說下去。
“帶着這樣的一支隊伍,要兵器沒兵器,要士氣沒士氣,兵士之間的戰鬥配合,更可以說是零!”劉辯輕嘆了一聲,嘴角掛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對周倉說道:“不過我相信,我能領着他們戰勝賊軍!”
“殿下!”聽了劉辯的話,周倉微微擰起眉頭,遲疑了一下,纔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得接着說道:“在邙山之時,兄弟們要比如今更爲勢弱,殿下還不是領着我等在強敵追擊中殺出重圍?可如今,我等是後院即將火起……”
“明日淮南軍與賊軍廝殺,待到他們落敗,我等從背後掩殺!”劉辯好像沒有聽到周倉的話似得,還在自顧自的安排着任務:“元福與典韋帶領衆人,隨我衝殺,讓喬真挑選百名東郡兵,到左側設伏!”
“這……”得了劉辯的命令,周倉愣了一下,輕嘆了一聲說道:“殿下太過仁厚,如此安排,豈不是縱虎歸山?”
“莫要多說,去安排吧。”劉辯眼睛微微眯了眯,輕描淡寫的向周倉吩咐了一句。
劉辯已做了決定,周倉也不敢違拗,只是輕嘆了一聲,轉過身,匍匐着朝衆人聚集的地方去了。
等到周倉離開,劉辯重新把雙臂枕在腦後,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滿天的繁星,心內暗暗嘆了一聲:“我真的是太過仁厚麼?”
一整夜,除了夜間值哨的兵士偶爾發出一兩聲輕輕的咳嗽,千餘人藏身的地方,靜的只剩下掠過曠野的風聲。
“殺!”劉辯睡的正沉,耳邊傳來了一陣陣喊殺聲。
他連忙翻了個身,趴在地上,兩眼眨也不眨的望着遠處那片漫天的煙塵。
天剛矇矇亮,休整了一整夜的董卓軍,就對嚴陣以待的淮南軍發起了總攻。
“喬真,你挑選一百人,繞到戰場左側隱藏,待賊軍撤退,迎頭截殺!”看着遠處那片揚起的煙塵,劉辯對爬到他身邊的喬真與典韋、周倉說道:“典韋、周倉,讓將士們做好準備,待淮南軍一敗,我等從賊軍背後殺出!”
“諾!”仨人齊齊應了一聲,喬真的眼中更是閃過了一抹得意。
遠處的董卓軍與淮南軍已展開了廝殺,三千董卓軍幾乎是全線推進,只有兩三百人守着中軍沒有加入戰團。
而淮南軍方面,由於人數少於董卓軍,他們是全線防禦,與衝鋒的董卓軍撞成一團。
東漢末年,戰場上雖然也有了騎兵,可騎兵卻只是用來迂迴包抄、機動作戰的部隊,基本上不會作爲主力衝鋒。
追殺淮南軍的這支董卓軍,全由重步兵組成。他們有着堅實的鎧甲和鋒銳的兵器,是戰場上絕對的主力。
與董卓軍對陣的淮南軍,同樣是一支由重步兵組成的隊伍。他們是由袁術在淮南郡一帶招攬的當地鄉民組成。
淮南郡,北起下蔡南至九江。治內有着連綿的山系,更是攔截淮河中下游的重要城鎮,向來都是兵家必爭之地。
自從春秋戰國時期,此處便征伐不斷,人口也急劇消耗。大秦始皇帝在建立大秦朝之後,爲了繁榮江淮一帶,更是從中原遷移了許多人口到淮河流域,其中很大一部分人口,被遷移到了淮南郡。
由於人口大多是經歷了長途遷徙纔到達彼處,郡內民風剽悍、好鬥成風,同樣也爲打造強悍的軍隊做了充分的準備。
眼下這支僅有七八百人的淮南軍,就是袁術在治內招募並加以錘鍊的鄉勇,他們雖然人少,卻並沒因爲董卓軍人數衆多、攻擊猛烈而現出半點敗象。
遠遠望着兩軍廝殺,劉辯的眉頭始終微微擰着。
他在等淮南軍落敗,可交戰的雙方軍隊,卻是纏鬥在一處,根本看不出哪邊佔了上風,甚至有時候,他還會看到淮南軍突然發起一波猛烈的反攻,將董卓軍給推後許多。
“喬真到指定位置沒?”望着遠處正在廝殺的戰場,劉辯向身旁的周倉輕聲問了一句。
“回殿下!”趴在地上,周倉扭頭面朝着劉辯,同樣以很小的聲音回答道:“他已經帶着人離開了!元福只是不明白,殿下明知他要叛逃,爲何還給他單獨帶兵離開的機會?”
“叛逃?”劉辯看了周倉一眼,嘴角掛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說道:“他本就是喬瑁麾下,如今我不過是弘農王,並非真的九五之尊,他離開我等,如何算得叛逃?”
“殿下的意思是……?”聽了劉辯的解釋,周倉臉上的表情越發茫然,他先是朝同樣一臉茫然的典韋看了一眼,隨後扭頭望着劉辯,小聲問道:“殿下是故意讓他走的?”
“當然!”劉辯嘴角掛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對周倉說道:“此戰之後,我等還有一戰要打,爲了掩人耳目,他們離開,恰好能夠吸引賊軍的注意,反倒爲我等潛伏前進製造了條件!”
聽了劉辯的一番解釋之後,周倉和一旁的典韋又相互看了一眼,這才讚了句:“殿下果真心思縝密,竟是連此戰之後的下一戰都考慮周詳了!”
劉辯沒再說話,也沒有向周倉和典韋透露他下一戰將要在哪裡展開,只是兩眼微微眯着,仔細的觀察着遠處那片漫天煙塵中,正在廝殺着的兩支軍隊。
淮南軍又發起了一波猛攻,董卓軍再次被壓制的向後退了一些,可這一次,董卓軍退後的並不多,在淮南軍發起的進攻鋒銳消退之後,董卓軍立刻展開了反撲。
就在董卓軍發起反撲的那一剎,劉辯抽出長劍,猛的站了起來,將長劍高高舉起,向蟄伏在身後的八百多人喊道:“將士們,賊軍已然喪失了鋒銳,隨我衝鋒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