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韋的話還未落音,一個漢子就滿臉壞笑冷聲對他說道:“你家老孃死了,幹我等何事?我等只知既是博戲,輸了便要給錢,留下錢財,自會放你離去!”
漢子的話很是尖酸刻薄,典韋緊攥拳頭,骨節發出一陣“嘎吧嘎吧”的輕響,他的臉色鐵青,能看出是正在強忍着沒有發作。
此事確實是因他賭輸了搶錢而起,被一羣漢子圍着,典韋並沒打算還手,他已做好了讓這羣漢子圍毆一頓的打算,只要能將錢帶回去就成。
“上!”典韋站在雨地裡,任憑雨水將他渾身澆了個透溼,卻沒有半點還錢的意思,說話的漢子見狀把手一招,冷冷的招呼了圍着典韋的衆漢子一聲。
“慢着!”漢子們持着棍棒,正要上前毆打典韋,一旁的劉辯大喝了一聲,對那羣漢子說道:“無非是兩吊錢,何須將人逼迫到如此地步?”
那羣漢子把典韋圍起來的時候,周倉等人已是追了過來,見劉辯和唐姬站的離那羣人很近,擔心他二人出了意外,他們腳下又加快了些速度。
可就在他們跑到離劉辯只有十多步的地方時,劉辯猛的回過頭,朝周倉使了個眼色。
周倉連忙停下腳步,雙手張開,攔住了跟在他身後的漢子們,與一羣漢子站在雨地裡,遠遠的看着劉辯和唐姬。
圍着典韋的漢子們舉着木棒,聽到劉辯在一旁插嘴,一個個都扭過頭,朝劉辯這邊看了過來。
當他們看到站在劉辯身旁的唐姬時,一雙雙眼睛都露出了淫邪的目光,有幾個漢子甚至下意識的吞嚥了兩下口水。
“你要爲他還錢?”剛纔對典韋說話的漢子把劉辯和唐姬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臉上帶着壞笑對劉辯說道:“不若你來替他賭上兩把,若是你贏了,我等自不會爲難他,可你若是輸了……”
話說到這裡,那漢子的眼睛瞟向了劉辯身旁的唐姬,嘴角掛着淫邪的笑容說道:“若是你輸了,我等要她!”
漢子的話剛一出口,劉辯就把臉色一沉,冷聲說道:“區區兩吊錢,某還拿的出!閣下說話請自重,莫要無端的給自家招惹是非!”
“我便招惹了,你又待怎的?莫不是你要一劍斬了我?”劉辯的話裡帶着些許威脅的意味,哪知道那漢子也是個潑皮,他不僅沒有半點收斂,反倒是朝劉辯腰間斜挎着的長劍看了一眼,上前一步,擡手要去摸唐姬的臉頰。
漢子的手剛伸出,還沒碰到唐姬,他的頸子上就猛然一涼,一柄長劍已是架在了上面。
鋒利的劍刃嵌進了漢子頸子的皮膚,劃開了一條細細的口子,一絲鮮血從口子裡流出,正順着劍身朝稍稍低垂的劍尖流去。
“再敢無狀,殺無赦!”劉辯冷着臉,手中長劍又用了些力氣,被長劍架着頸子的漢子能感覺到咽喉好像都快要被切開了似得疼痛。
“先生!”劉辯動了手,周倉等人自不會在一旁旁觀,連忙跑了上來,周倉雙手抱拳,對劉辯說道:“此人開罪先生,請先生迴避,我等自會處置。”
周倉等人穿着剛從朱儁宅子裡領的官兵衣甲,手中還持着盾牌,所有人腰間都佩戴着長劍,任何人看到,都會以爲他們是真正的官軍。
方纔還想伸手摸唐姬臉頰的漢子見周倉稱呼劉辯“先生”,心知惹了大禍,褲襠一鬆,一股尿液頓時噴涌了出來,順着大腿流在地面上,把地面的積水都染黃了一片。
他兩腿一軟,“噗嗵”一聲跪在了地上,渾身哆嗦着,早已是嚇的跑了魂兒。
圍在典韋身旁的漢子們見衝過來一羣官兵,哪裡還敢去討要那兩吊銅錢,“哄”的一下,各自散開,朝着各條巷子跑了過去,頃刻之間就逃了個乾乾淨淨。
剛纔還被一羣漢子圍着的典韋有些迷茫的朝四周看了看,追趕他的漢子們已是逃了個乾淨,只餘下那個對劉辯無理的漢子癱軟在地上,有心想逃,卻是半點力氣也提不起來。
原本劉辯並不打算雨天出門,可朱儁的表現讓他感覺到有些不對。這個時候帶着唐姬出門,無非是先勘察清楚小鎮的地形,若是朱儁真的暗中對他們不利,也好及時沿着選定的路線撤走。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偶然出門,卻撞見了被一羣漢子追趕的典韋。在劉辯的印象中,典韋的家鄉應該是在陳留己吾,因在家鄉殺了人,纔到處流浪。不想竟是流浪到了此地,而且從他的話語裡,還能聽出典韋是帶着母親逃亡,並非獨自一人。
劉辯相信典韋絕對不會撒謊,他之所以搶錢,一定是母親故去無錢安葬。這正是一個收服典韋,得到他輔佐的最好時機。
“來人!”朝癱軟在地上的漢子看了一眼,劉辯朝身後的漢子們喊了一聲。
一個穿着官兵衣甲的漢子連忙上前,雙手抱拳對劉辯說道:“請先生吩咐。”
“去找大司農,就說我需要百十吊錢,要他馬上籌措了給我送來。”向那漢子吩咐了一句,劉辯把傘遞給唐姬,擡腳朝愣在一旁,還沒鬧明白眼前這個約莫十五六歲,被一羣官兵奉若神明的少年爲何要替他出頭的典韋走了過去。
劉辯剛一擡腳,唐姬就連忙舉着傘跟在他的身後。
“典壯士!”到了典韋跟前,劉辯雙手抱拳,朝典韋拱了拱,向典韋問道:“敢問典壯士高堂如今安置在何處?”
“先生問這作甚?”還沒想明白劉辯爲何要替他出頭的典韋帶着幾分警惕,把劉辯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很是警覺的反問了一句。
“不瞞典壯士!”劉辯低垂下眼簾,輕嘆了一聲,對典韋說道:“在下生母也是前些日子亡故,可憐在下竟是連家慈最後一面也未能見到。今日聽聞壯士高堂故去,無錢安葬,在下想起亡母,心中不免感傷。願爲壯士出資,厚葬令堂!”
這番話從劉辯口中說出,典韋自是滿臉愕然。站在劉辯身旁的唐姬卻是一臉悲慼,兩行清淚已是不由自主的落了下來。她想到了他們在洛陽皇宮的經歷,何皇后死於董卓之手,劉辯勢單力薄,莫說報仇,就連何皇后最後一面也是沒能見到。
沒有想到竟會有人主動要替他安葬亡母的典韋,愕然的看着劉辯,隨後又朝一旁淚痕滿面的唐姬看了看。
從唐姬的悲慼中,他能看出劉辯沒有說謊。絕對不會有人能夠配合的如此之好,一人剛提起傷心舊事,另一人就已是滿面悽然。
木然的站在劉辯面前,典韋臉上的表情好似已經凝滯了。他微微仰起頭,呆呆的望着落雨的天空。雨水打溼了他的臉龐,渾身的衣衫也早已被雨水淋透。
他的臉上沒有眼淚,或許是有眼淚也被雨水沖刷了去。喉結滾動了幾下,典韋突然雙腿一屈,“噗嗵”一聲跪在劉辯面前,哽咽着說道:“先生厚恩,典某無以爲報,願爲先生牽馬扶鞍,以報葬母之恩!”
“典壯士快快請起!”劉辯連忙上前一步,伸手託着典韋的手臂,將他扶了起來,對他說道:“壯士孝義,天地爲之感念。今日有幸結識壯士,實是一見如故。典壯士之母,便如在下之母一般,待銅錢送來,在下與壯士一同厚葬高慈!”
“先生……”雙手扶着劉辯的小臂,典韋喉結滾動着,哽咽着說出了這麼兩個字,就再沒能把後面的話給說出來,眼眶中早已是水波漣漣,若不是有雨水遮掩,這高壯的漢子恐怕也早是哭的如同梨花帶雨一般。
“某對本地不熟!若想保得性命,即刻去爲典壯士請些人手,備辦一口上好棺木,耗費銅錢某自會償付,事後也少不得你的好處。”劉辯扭過頭,朝癱軟在地上的漢子看了一眼,冷聲向那漢子吩咐了一句。
那漢子被凶神惡煞的周倉等人圍在中間,已是沒抱着還能活下去的希望。聽了劉辯的話,一臉愕然的擡起頭來,茫然的呢喃了一聲:“先生不殺小人?”
“事情辦妥,非但不殺,還有重賞!”劉辯朝那漢子擺了擺手,對他說道:“起來吧,等銅錢送到,我讓兩個兄弟跟着你,你即刻去替某將此事辦妥。某已說過,典壯士之母,便是某之高堂,此事若是辦的不好……哼哼。”
話說到最後,劉辯的語氣中已透着幾分威脅。那漢子跪在地上,趕忙磕頭如搗蒜的說道:“多謝先生不殺之恩,小人在鎮內頗有一些人脈,雖是下雨,此事倒也不難辦,一切交給小人便是!”
聽着劉辯的話,站在一旁的典韋微微閉上了眼睛,自從帶着母親逃離已吾,還從未有人如此幫襯過他。在典韋的心中,葬母之恩無以爲報,唯有死心塌地的跟隨劉辯,方能報答恩德。
劉辯此時心內也是波瀾起伏。沒想到雨天出門一場,竟會收了如此悍將,將來壯大勢力,與豪強爭霸,又多了一些不容小覷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