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辯到了衆人近前,衆人紛紛抱拳躬身向他行了一禮。
“回稟殿下,軍師告知末將,明日殿下大婚,迎娶蔡中郎之女,命末將備辦一應所需。”給劉辯行過禮,典韋指着他帶領百餘名兵士擡到郡府的大小箱子,對劉辯說道:“錦緞絲絮、花燭首飾,已是備辦妥當,殿下可否要看看還缺少甚麼!”
“缺少個屁!”劉辯怕的就是徐庶以他迎娶蔡琰爲前提,說服蔡琰莫要嫁給衛仲道,可事情發展到最後,偏偏還是依照他擔心的那樣發展着,他瞪了典韋一眼,沒好氣的問道:“軍師何在?”
“軍師正邀請城中世家前來恭賀殿下大婚!”典韋雖是爲人粗豪,卻也能看出劉辯臉色不是太好,趕忙應了一句。
“這個徐庶!”又朝那些大小箱籠看了一眼,劉辯滿心鬱悶的扭頭向書房走了過去。
與此同時,安邑城內一座大宅中,也是張燈結綵,一派喜慶氛圍。
“拆了,拆了!都給本公子拆了!”一些家僕正在佈置着廳堂,從後院跑出個年輕士子,這士子一頭闖進正廳,如同瘋子般將供奉着香案的木臺掀翻,指着廳堂內擺設齊備的花燭香案,向那些家僕吼道:“一樣不留,全都給砸了!”
闖進正廳的年輕士子臉色鐵青,衝家僕們吼叫的時候,他額頭上的青筋也高高凸起。
一羣正在佈置前廳的家僕扭頭望着那年輕士子,全都是滿臉的茫然,不曉得這位公子又在鬧騰甚麼。
“還都愣着做甚?”家僕們還在發愣,從正門又走進個比掀翻香案士子稍稍年長些的年輕人,這年輕人衝家僕們瞪了一眼,沒好氣的向他們說道:“所有爲迎娶新婦備辦的物事,盡數收歸一處,賞賜給下人僕婦!”
直到剛進廳內的年輕人吩咐,家僕這纔回過神來,趕忙將那些已然擺放停當的花燭香案都給收了起來。
“二弟!”後進廳內的年輕人走到那臉色鐵青的年輕士子身前,伸手朝他肩膀上輕輕拍了拍,壓低聲音說道:“我等舉家皆在安邑,惹不得那弘農王,此事……”
鐵青着臉衝進廳內掀翻香案的年輕士子並非別人,正是準備迎娶蔡琰的衛仲道。
衛仲道爲人頗有才情,在河東一帶也是衆人皆知的才子。可他肚量卻是十分狹小了,總是因一些小事,而大動肝火。
也正是因此,他自小體質就很是孱弱,更兼犯有哮喘,整個人也越發的顯得乾瘦,給人一種只要風大一些,便能將他刮跑的感覺。
輕拍他肩膀的,乃是衛家長子衛覬。衛覬字伯儒,與衛仲道雖是同父所生,可兄弟倆的脾性卻是大不相同。
二弟衛仲道,氣量狹小,而生爲長子,衛覬雖在才情上頗有些比不上衛仲道,度量卻是要大了許多。
“兄長,奪妻之恨,如何能忍?”扭頭看着衛覬,衛仲道那蒼白到幾乎快沒了血色的臉頰劇烈的抽搐着,咬着牙恨恨的罵了一句,猛然間他感到喉頭一甜,一股鮮血“噗”的噴了出來!
“二弟!”衛仲道患有哮喘,且身子骨孱弱,可他卻從來未有吐過血,見他吐血,衛覬連忙上前扶着他的脊背,輕輕拍着,向一旁站着發愣的家僕和僕婦們喊道:“還愣着做甚,快去請醫士!”
“兄長,我恨……”吐出一大口鮮血,衛仲道咬着牙,弓着身子,渾身顫抖着說道:“此番兄弟是喪盡了顏面……”
劉辯只知衛仲道將來會吐血而死,卻是不曉得,他這一搶蔡琰,倒是給衛仲道無形中多加了一道催命符,也爲將來埋下了一個大大的禍根。
徐庶回到城內,因擔心事情有變,不敢多做耽擱,趕忙派出他的近身親兵,向城中各家士族傳達劉辯大婚的消息。
得知劉辯即將大婚,原本就有心巴結的士族們不敢怠慢,除了衛家,幾乎家家都備辦了厚禮,由家中長子領人送至郡府,一時之間,郡府門前車水馬龍,好不熱鬧。
自從進了書房,劉辯一下午都沒出過房門半步。
雖然接待送禮士族是在外院正廳進行,可坐在後院書房中的劉辯,卻還是能聽到外面傳來喧囂的人聲。
與蔡琰相會,阻止她出嫁,無非是想要避免她悲劇性的命運,將來爲她找個更好的歸宿。
可劉辯卻沒想到,徐庶竟會把事情辦到他的頭上。
戰亂紛起,通過演義對三國曆史稍稍有那麼點了解,劉辯知道許多人的命運,可他卻完全不曉得自己將來的命運如何。
妖道于吉雖是跟他說過,東征將會面臨血光之災,需前去尋找盧植,方可避免災殃。
可於吉最後卻也是說,劉辯的命運他也看不通透。一個可能看出自家何時會死的妖道,竟也看不清劉辯的命運,更是讓劉辯覺着,他將來要走的道路,會滿是荊棘和坎坷。
劉辯也不清楚,像他這樣連命運完全朦朧的人,能否給蔡琰更好的歸宿?
外院傳來的聲音漸漸小了,窗外的光線也慢慢的昏暗了下去。擡眼朝小窗看了一眼,透過小窗,劉辯看到天邊的流雲已被殘霞鍍上了一層橘色的金邊。
在書房中坐了一下午,劉辯也是覺着有些無趣。聽得外院漸漸沒了多少聲息,他站起身擡腳朝門口走去。
幾名守在門外的親兵見劉辯走了出來,齊齊抱拳躬身,給他行着禮。
心內有事,劉辯也顧不得給那幾個親兵回禮,出了房間,徑直朝着水塘邊走去。
前來送禮的士族已然離去,外院只有一些徐庶安排了幫忙在婚事中打雜的兵士還在清點並將禮搬進正廳。
郡府前後,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黃昏中的池塘,更是別有一番與白天不同的情趣。荷葉上滾動着的水珠,在殘陽的照射下,折射着點點橘光。
那幾朵盛開不久的蓮花,粉嘟嘟的小臉上,被殘陽俏皮的抹上了一絲血色。
一輛車廂封閉的馬車,緩緩從小城東南隅行來,木質車輪碾壓在青石路面上,發出一聲聲“咯噔咯噔”的輕響。馬車前方,身穿銀甲的趙雲手持長槍,領着一隊騎兵在前開路。
數百名騎兵組成的整齊隊列,將馬車護在中間,緩緩的向着郡府方向行來。
蔡琰坐在車廂內,不時的擡手掀開車簾向外望上一眼。當她看到行走在馬車旁的紅衣騎士時,芳心也在“撲騰撲騰”的跳個不停。
她的父親蔡邕,在朝爲官,也是個舉世皆知的才俊。尤其是蔡家有了蔡琰,因她的才名在外,蔡家更是聲名遠播。
可這種聲名,只是以儒傳家的才名。蔡邕爲她選擇的夫君,也是同樣以儒傳家的名士。
她本應聽從父親的安排嫁入衛家,可她卻沒想到,來到安邑,卻讓她遇見了劉辯。
女兒家一旦心有所屬,便再容不下任何其他男人。如今的蔡琰也正是如此,她的芳心早在這幾日與劉辯相會時,偷偷的交付於他,如何還能接受那河東名士衛仲道?
輕輕放下車窗的窗簾,蔡琰低着頭,想到明日她將要嫁的不再是父親爲他挑選的衛仲道,而是叱吒疆場卻又可出口成賦的劉辯,心內難免感到一陣陣帶着些許複雜的欣喜。
隊伍緩緩的向着郡府方向行進,到了郡府大門口,走在最前面的趙雲擡起一隻手,勒住了戰馬。
幾名早就等在外院的侍女見馬車到了,連忙從府內跑了出來,雙手交疊在身前,低頭站在車廂旁邊。
整個隊伍都停了下來,趙雲翻身跳下馬背,快步走到馬車旁,雙手抱拳對車內的蔡琰說道:“蔡姑娘,郡府已然到了。“
趙雲說的話清晰的傳進了蔡琰的耳朵,她把手伸向車門,遲疑了一下,卻並沒有把車門打開。
“蔡姑娘,郡府已然到了!”站在馬車外等了片刻,趙雲抱着拳,又向車廂內的蔡琰喊了一聲。
直到趙雲催促,蔡琰才羞紅着臉,輕輕的推開車門。
車門打開,趙雲側身站到一旁,兩名侍女則踩着小碎步快步上前,攙扶着蔡琰下了馬車。
在侍女的攙扶下下了馬車,蔡琰先是擡頭朝郡府大門看了一眼,這才低下頭,踩着碎布向郡府內走去。
幾名侍女排成兩列,緊跟在蔡琰身後。趙雲則帶着二三十名兵士,於一旁跟隨保護。
站在水塘邊,正看着那幾朵夕陽下的蓮花,一名侍女踩着碎布到了劉辯身後,雙手交疊擺在身前,輕聲對劉辯說道:“啓稟殿下,蔡姑娘到了。”
心知事情已經到了這份上,若是不按照徐庶安排的繼續走下去,只會讓整件事變的錯綜複雜。
劉辯嘴角稍稍的撇了撇,朝侍女擺了下手,望着在滿塘荷葉襯托中綻放的幾朵蓮花,對她說道:“請蔡姑娘入內院。另外再讓人替蔡姑娘收拾出一間房屋,今晚留她在府中安寢。”
“諾!”侍女微微欠了欠身,應了一聲向後退出幾步,才轉身朝外院走去。
已然進了外院,到了內院入口,蔡琰並沒有馬上踏進內院,而是在一羣侍女和趙雲等人的陪同下,站在門外,等待着入內通稟的侍女回報。
“殿下正在水塘邊等候姑娘!”剛纔進內院向劉辯稟報的侍女快速走到蔡琰身前,微微欠着身子,對蔡琰說了一句,隨後側身低着頭站在一旁。聽說劉辯在內院的水塘邊等着,蔡琰小臉紅了一紅,在數名侍女的陪同下,快步走進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