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如同郭嘉料到一般,等曹操回到營盤之後,清點傷亡,盤查戰局,才氣憤得胸口欲焚。
他以兩萬人馬前來搦戰,卻被區區三千騎兵殺得抱頭鼠竄,兵不過三千,卻讓他也同樣損失了接近兩千的人馬。
這小敗,卻輸得讓他心中大有不甘,而怨憤自己竟然如此謹慎多疑。
怪,只奈何他害怕許褚赤身作戰有失,鳴金收兵恰中郭嘉心中。而那兩翼,軍後所謂的漫天旌旗喊殺,不過是區區詐兵而已。
亂軍中,曹操心中多疑,自然是難以注意到這各種情況。
自怨自艾不是他的性格,受一小敗,根本不可能挫傷他的鬥志,很快,曹操便重新恢復了往常那種睥睨天下的氣勢。
而衛軍的反常,卻又在這個時候讓天性多疑的他,開始疑神疑鬼起來。
探子回報之時,衛軍起兵三萬南下,又收攏徐榮降軍一萬餘人,總共兵力已到四萬多,論起數量也與他不分上下。而前日一戰,既然衛寧早做打算,明明便有可趁之機,倘若揮軍掩殺上來,那他必然不會只失去兩千來的士卒了。
既然衛寧放棄了擴大戰果的佈局,包括他在內的所有人,都毫不懷疑的認定,衛寧營盤之內,兵馬必然比料想中的少了許多。
探營,探營,雖然有了一場小敗,但曹操心中還是頗爲欣慰,至少能從這場失敗中,看出衛寧營盤兵力虛弱的情況。
那麼現在擺放在他心中久久不能揮散的疑慮便是,衛寧的另外三萬人馬,到底在哪裡去了?
“今日雖敗。但衛寧只以虛情詐退我等,足可見衛寧營中兵馬不多!十數日來,衛寧不顧糧草不多。而反其道堅守不出,便可釋然!諸位,以爲衛軍其餘人馬,所在何處?”曹操皺眉環顧帳中左右,道。
曹操有些擔憂,那三萬人馬的動向,顯然讓他頗爲坐立不安。他最害怕的不外乎,這三萬人不知道用什麼手段繞過端氏南下大道而馳援安邑,又害怕郭嘉看破他大軍部屬。以這支人馬星夜東進,阻住樂進曹洪北上奇襲地兵馬。
無論是哪一點。以常人論。並沒有多大可能,但曹操不知爲何,總覺得對面敵軍的軍營中有股濃濃的陰謀氣息。而且還在越演越濃。
帳下一干謀士同樣在那絞盡腦汁,曹操所想與他們心中猜測得並不差多少,可如今局勢詭譎,既然衛寧營盤兵弱,自當堅守不出,詐起聲勢,曹軍搦戰。也不該讓對方看出端倪纔是。
不合理地東西實在太多。當越來越多的不合理聯合在一起的話,不是有靈光一閃。便是亂作一團。
很顯然,因爲衛寧名聲在外,郭嘉又得荀大加讚賞,隱隱的威壓卻也擾亂了曹軍上下諸多謀臣的心緒。
“……報卻就在帳中一片煩悶,人人不言的時候,帳外一聲歡欣傳令霎時到來。
曹操本來凝重的臉色驀而一愣,卻看親衛引了一滿頭大汗的小卒走了進來。
“……報公!樂進,曹洪兩位將軍有大捷傳來!”那小卒抹了一把汗水,臉上依舊是難以掩蓋的喜色,當即跪倒在地,從懷中揣出一卷絹信,高聲道,“兩位將軍得主公軍令,沿路小心謹慎,自太行以西,已經連破谷遠,涅縣,襄恆三縣,上黨近在咫尺!”
得那信馬高聲做報,帳中諸位人人神色愕然,面面相覷起來。
曹操很快反應過來,急聲問道,“兩位將軍沿路可有遇見衛軍大股兵馬!?”
“回稟主公,小人隨軍北上,卻是不曾遇見半股幷州兵馬!”那小卒搖了搖頭,道。
“那樂進,曹洪兩位將軍沿路攻破縣邑,縣城守軍可有反常之事?”曹操腦中閃過一絲靈光,與衆人相視,似有同感,又在對階下那信馬問道。
“……呃?”那小卒明顯有些不知所措,張了張嘴巴,不知道該如何去講。
“你且將沿路所戰所得,細細與我分說!”曹操顯然注意到了那信馬地窘迫,當即大手一揮道。
“……恩,兩位將軍自從端氏東進後,沿路北上,遇見所有鄉民,多囚禁在軍中,生恐走漏消息,又從鄉民之口問出不少偏僻小路。大軍一路急馳,奉山開道,多潛身在野。”那小卒想了想,這才結結巴巴道。
曹操點了點頭,頗爲滿意樂進的謹慎小心,道,“繼續!”
“我軍連趕八日,日行三十里,正到谷遠境內,將軍差人打探,縣城卻是沒有半點防範。被將軍揮軍而上,趁虛奪得。人道幷州兵勇強悍,不過小縣之兵,卻毫無抵抗,便棄城而走……”
“什麼……?毫無抵抗便棄城而走?可退得有條不須?”曹操對那信馬不屑地語氣卻驚得臉色一變,聲音霎時高了幾分。
“聽主公這般來說,那谷遠守軍,確是見我軍勢大,便向北而退……”那信馬嚇了一跳,惶恐道。
“可是其餘三縣也是如此?”曹操又急聲問道。
“正是……”信馬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說來,那樂進將軍信中所寫,必然是道上黨守軍已有防範,花了不少精才奪得城池,而大軍疲憊卻在上黨修養了?”曹操敲了敲案几,面沉似水。
“啊……?樂進將軍確是在信中如此寫地……”信馬一驚,卻是不知爲什麼曹操連信帛也不曾打開,便知道了其中內容。
“你且下去好生歇息吧!”曹操揮了揮手,這才斥退這信馬。
“諸位等且看如何?”曹操等那小卒退出帳中,這才環顧左右,沉聲問道。
一干謀士互相看了看,終於有鍾繇戰將出來道,“主公!衛寧十日來,閉門不戰,而前日衛寧以虛詐退我軍,必然是收到樂進曹洪兩位將軍繞道其後,倉惶援軍北上!可見其軍中,果真是缺兵少將!”
曹操看了看程昱,荀攸,戲志纔等三人,卻見後者幾乎都是暗自點了點頭。
曹操自衛寧南下以來,飽受了許多怨怒,卻好像在這個時候煙消雲散了一般,當所有疑團和現在能夠看見的事情聯繫在一起,好似眼前一片光明,本來模糊不清的地方,也漸漸顯露了出來。
曹操自覺已經真正猜到了衛寧這幾番反常舉動地真意,眼睛緩緩浮起一絲喜色,但卻依舊還是問道,“諸位皆以爲如此否?”
戲志才皺了皺眉頭,卻還是出言道,“主公!我軍搦戰,分明便是因疑而查探虛實,衛寧既然兵少,自當堅守不出,鼓足虛實,卻爲何接戰,而以詐兵嚇退我軍?偏偏顯其兵少,此未免太過欲蓋彌彰了!”“郭嘉多詐,衛寧多智,行事難以常人揣度……正是故意一展兵少,卻使我軍生疑。他若堅守不出,才顯營中空虛!”曹操驀然哈哈一笑,當即斷言道,“以退爲進,露其破綻反而疑我軍心!果然詭譎狡詐!我卻偏偏看破其虛實!”
“正如主公所言,此二人頗爲狡詐,還是小心爲好!”戲志才張了張嘴,眉宇間還是有一股抹之不去的疑慮和擔憂,總覺得似乎沒有那麼簡單。
“志纔不須多慮!”曹操想了想,還是對自己的判斷頗爲肯定,大手一揮,寬慰道。
卻說端氏城南衛寧大寨之內,一羣軍士三五成羣的驅趕着從四下裡收集而來的數百頭牧羊向大寨中而去。
與前寨曹操視線所能看到的森嚴迥然相異,在後軍之中,赫然便是一片熱火朝天。
無數響鼓捆綁在木樁之上,在力士的敲打下,深深陷入地面之上。空曠地地面上,赫然便有數百戰鼓密密麻麻地分佈在一起。
“都督!這些牧羊已經送到!”那帶隊的趕羊小將,卻見衛寧與郭嘉信步走來,慌忙丟下馬鞭,上前行了一禮道。
“有勞你了!此乃大功一件!”衛寧笑了笑,好生寬慰道,“端氏百姓可有按我吩咐陸續西遷?”
“十日裡,按照都督吩咐,已經遷走不少百姓……只是還有不少人不肯離土,遲遲不動!”那小將看了衛寧一眼,臉色有異,半晌才道。
“唉……”衛寧臉色一暗,嘆了口氣道,“只望曹操不似向進攻徐州一般,大開殺戒纔好……想必得了河內糧草,也不須爲徵集糧秣而借復仇屠戮百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