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城,一個在中國曆代都不能忽略的都市,自殷商時代起,便是北方少有的經濟文化政治中心,有七國之魏以鄴爲都,而三國中後期,更有曹丕稱帝建立曹魏定都於此,經歷魏晉南北朝先後五個國家將鄴城作爲一國國都。
天下十三州,冀州爲首。本身便是天下少有的富饒土地,大片大片開闊的平原土地不僅適合種植良田,同樣也帶來交通的便利。而鄴城其地位位置本便可躋身三國前列,毗鄰漳河之畔,西臨太行,良田沃土,人口稠密,繁華富庶的條件唯有冀州州治信都可以比肩。
事實上,袁紹早有意將大本營的位子定位在鄴城,可惜北方未定,信都的重要依舊不可代替,本打定主意平定幽州公孫瓚,便南下定州治於鄴城。可惜郭嘉搶先一步,先破冀南,將鄴城收入囊中。正也是如此,袁紹纔不顧北方戰線,而執意派遣文丑南下,妄圖奪回鄴城,便是不甘這塊肥沃土地成爲他人口中的美味。
事實上,在衛凱出使商丘的時候,便是曹操這個天下梟雄,對衛寧的決定也是萬分驚詫。這樣一個重要的地盤竟然就拱手相讓,即便河東再鞭長莫及,鄴城本身的重要性也足夠彌補那些劣勢了。曹營上下,得知衛寧要讓鄴城與劉備的同時,幾乎人人都紅了眼睛,對於劉備這樣一個前一刻還是區區一介縣令的小人物,一下子走了狗屎運不知道從哪裡得到了衛寧的青睞,從而一躍成爲了鄴城這塊寶地的主人,不知道曹營上下多少人是扼腕嘆息。
甚至劉備都能感覺到,一直不露喜怒的曹操,那雙小眼睛看他的時候,也多了幾分猩紅。
河東是曹操最想收入囊中的肥肉。而冀南同樣也是曹操垂涎三尺的美味,再退一步說,徐州也是曹操最渴望得到地土地。這三者到了此時此刻,卻依舊只能讓他曹操乾瞪眼的份,衛寧一人擁有河北中原兩塊寶地也就罷了,偏偏還不珍惜,輕易送個一個低賤的草民出身!河東給了他一棒子迎頭痛擊,鄴城先前屬於袁紹,且聲勢浩大,底蘊雄厚。同爲一州之主妄動干戈。不是明智選擇,現在更有衛寧親自出面送給了劉備,還間接的用糧草這樣一條枷鎖使得他不能擅自動兵搶奪。曹操只能嘆息,重新將目光放到東面徐州之上了。
劉備同樣也是知道,如今自己一飛昇天,不僅有袁紹這個未來註定了的死敵,不知道天下諸侯還有多少人紅着眼睛看着他!別人不敢找河東衛寧這樣一個巨頭的麻煩。但他區區劉備,根基淺薄,驟然得到天降大財,但周邊,無論袁紹。曹操任何一個跳將出來。都可以隨意將他掐死在襁褓之中。
可以預見至少在很長一段時間他也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了。
而他同樣也很清楚,曹操對鄴城的垂涎。衛寧將鄴城一分爲二,他得地方,曹操得糧,事實上,也正是有意無意的幫了他一個大忙,只要他能按照衛寧的意願。抽調鄴城餘糧南下接濟曹操。便始終壓住那條惡狼的貪戀,沒有撲咬上來地藉口。畢竟當初鄴城糧草充裕。衛寧也不曾將它全數搬走,留下地存糧足夠接濟曹操兩個月的戰期,而同時,劉備兵馬不過幾千,所需用度也不甚太多,只需要少量糧秣便能撐到秋收,其餘部分大可全部借給曹操。等曹操也撐過兗州秋收徹底將呂布趕出兗州之後,那半年的歲月,也使他劉備有了些微的自保之力,那麼他身後站立的河東集團,便能成爲他最堅實的後援。
雖然饒是如此,從普通人一下子成爲一方土地的郡守,還是天下最爲富庶地幾個郡的主人,劉備本來經過磨礪的心神,不覺彷彿如夢如幻。
寬廣的城牆,佔地龐大的都市,車流商隊絡繹不絕,人流你來我往,比起商丘,比起北海,比起薊縣,這些劉備征戰到過地地方,彷彿唯有曾經地洛陽能給他帶來這樣繁華富饒的感覺。站在城門口中,劉備久久邁步動腳步,彷彿只要再跨前一步,這場迷夢便該醒來,重新回到那朝不保夕,在底層苦苦掙扎的流浪生涯。
劉備少有的失態了,一直昏昏沉沉的跟隨着典韋,衛凱到了鄴城郡守府中,一干郡吏早捧好了州府名冊,百姓人丁登記,庫房物資名錶,各郡官員名單,防軍調遣信令等等,從衛凱手中接過象徵最高權利的郡守印綬,劉備終於緩緩恢復了從容。
暗中來說,其實現在的劉備算上去,應該也只是河東集團的附庸而已,畢竟河東現在還處在強勢地位。劉備自然也清楚,衛寧將這樣一塊寶地拱手相讓,也未必有多少好心。
事實上,現在地身份對比來說,衛凱爲河東治中,爲郡吏從事官銜,比起劉備郡太守地身份卻是矮了半階,衛凱雖已經將印綬交給了,劉備卻不敢儼然鄴城主人的架勢,不爲別地,單單衛凱一個衛寧堂兄的身份,劉備便不敢怠慢。
不論恭維應承,放低姿態,劉備依舊對待衛凱和典韋小心翼翼,那卑謙姿態,倒讓老張頗爲不滿,自家大哥現在可是太守身份,還需要如此低聲下氣?
反正初來鄴城,自家大哥又是這塊熱鬧富庶之地的主人,老張便直拖着典韋滿城溜達。兩個凶神惡煞的大漢,領着三兩護衛,走在鄴城大街上,卻不知道嚇跑了多少平民百姓。
出乎衛凱意料的卻是,劉備初來乍到,而當初不過區區縣令出身,竟然很快便轉化了自己現在的角色,雖然並沒表現出太耀眼的手段,但處理起州郡事務卻沒有衛凱想象中的手忙腳亂。
有李典親自帶了兩千人馬北上,便是爲了押解糧草南下救濟商丘,曹操對這一批物資的飢渴,連帶着李典也跟着滿頭大汗。不容得劉備磨磨蹭蹭,幾乎是催促着劉備初主事便將全部精力處理在調撥糧草上面了。
可惜除了早年跟隨劉備起兵討伐涿郡的簡雍,帳下便再沒有什麼出類拔萃的人才。衛凱也知道劉備倘若要守住鄴城恐怕其難不小。
不過,讓鄴城與劉備,也不過只是讓他成爲河東與袁紹之間的緩衝地帶,同樣也借鄴城來牽制曹操的視線。劉備不過便是一隻可憐的羔羊,成爲兩條猛虎垂涎的美味。即便劉備守不住鄴城,能夠爭取個半年時間,也便足夠河東恢復元氣了。
何況,現在衛寧已經暗中增兵蒲州,戰略重心將再一次放在雍州之上,東面的局勢,有郭嘉佈置劉備這步棋子,至少,河東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可以高枕無憂。
且等西卷而回,無論是袁紹取得了鄴城,還是曹操搶先攻打了劉備,已經對河東夠不成威脅了!挾天子以令諸侯,可不單單是爲了求一個名分而已,尤其再天下諸侯還在各自逐鹿之中,戰火紛爭,沒有哪家敢妄動肝火求逆名。
在鄴城盤紮了幾日,李典已經先行押運糧草南下,衛凱和典韋帶着許多劉備解送的禮帛終於踏上了返回安邑的道路。
與張飛的重逢倒讓典韋頗爲暢快,盤桓鄴城幾日,便整日裡打架喝酒,弄得滿城雞飛狗跳,倒是頗爲歡喜。而同樣,衛凱出使商丘,也是完美的達成了河東的既定構想。事實上,衛寧當初急於緩解袁紹的怒意,以及平衡呂布和曹操之間的實力對比,打的主意,便是,即便將鄴城那些多餘糧草送給曹操也是無妨。而衛凱一個借字在手,不提曹操日後會不會還,但終究是握住了一個把柄在河東手上。
一彪人馬,緩緩向着安邑前行,過了河內,入得箕關。
不曾想,還未到得安邑,正見一騎令馬插毛羽,佩令旗,分明便是八百里加急文告自北而來。
衛凱心中一驚,任何人都沒有權利攔下信馬詢問,但衛凱卻敏銳的感覺到,似乎北方戰局,已經趨於明朗,甚至,可能冀州幽州之間的戰爭,已經分出了勝負!
袁紹既已騰出手來,即便劉備已經被安放在了前面成爲一根釘子,但這根釘子還爲敲捶釘進,還是能被輕而易舉的拔除!
衛凱不敢怠慢,本來悠哉行走的兵馬終於開始扯開了腳步,匆匆向這安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