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壺關,破邯鄲,奪朝歌,再入河內!?”衛寧瞪大了眼睛,被郭嘉如此瘋狂的主意弄得異常驚愕,當即大搖其頭道,“雖大軍所過,皆依太行一線而走,但就算曹操不留兵馬在後,河內空虛,我軍能一舉奪城,但西有兵馬靡戰,東又觸怒袁紹,何其能得歸還?恐怕,便是這支兵馬,也勢必陷入危境,不妥!不妥!”
“壺關天下,只需黃將軍一人,萬軍人馬,別提袁紹區區數萬兵馬,便是十萬,也難過太行!冀幽之爭顯勝不遠,界橋一戰,袁紹大破公孫瓚白馬義從,假其奪得幽州,夾大勝之餘威,裹兩州之兵馬,必然雄心勃勃來犯我關隘。既然遲早便有一戰,我卻爲何不趁公孫瓚還有苟延殘喘之機,爲其夾攻袁紹腹背?”郭嘉胸有成竹一笑,眼睛幾乎眯成一條縫隙,“既有公孫瓚纏住袁紹,而我軍襲其腹背,致使冀幽勝敗不會過早分明,使袁紹首尾不得相顧,也是爲我晉陽爭取少許安定時日。攻河內兵馬,不需太多,本是奇兵,而袁紹猝不及防,必然丟城落地!”
衛寧這下明白,郭嘉分明便是故意讓袁紹與公孫瓚之爭無限期的延長下來,只需以少量兵馬作爲牽制,便可讓袁紹不能全新北伐。同樣在袁紹與公孫瓚糾纏,曹操與陳宮糾纏的時候,他們的腹背定然是沒有多少兵馬的,要攻城略地,以奇兵來說,並非難事。
只是這兵馬該放多少,卻是個值得探討的問題。當然,衛寧還需要明白另外一個答案,“但假袁紹震怒,又懼我軍騷擾冀州,棄公孫而南下復攻那支孤軍又當如何?”
“嘿!公孫瓚剛愎自用,自恃而驕,界橋一戰讓他顏面全無,而兵將缺乏,他必然不擇手段徵幽州百姓填充軍旅,就算袁紹暫時給他喘息之時,他卻未必能咽得下這口氣來!倘公孫瓚趁袁紹大軍南撤而尾隨相擊,袁紹又如何能走得安心?比之兄長那小股兵馬來說,公孫瓚卻是猛虎一隻!只要我軍不做出太大動作,而目標直往河內而撲,想必袁紹帳下有智謀之人,也當明白我軍意圖,勸他先平幽州,再來攻我等了!”郭嘉笑了笑,抓起案几上的酒樽就往嘴邊送去,卻又看了衛寧一眼,若有所指道,“更何況,那小股兵馬雖是千里偷襲,卻未必能是孤軍一支!”
“西有曹操,東有袁紹,北卻是太行深山,如何不是孤軍一座?”衛寧皺了皺眉頭,不解道。
“現如今陳宮,徐晃雖表面上守住河東不失,實曹軍鼓足奮勇,要破這幾萬疲兵易如反掌。唯有徐榮南下,才能擋住曹軍攻勢,但卻也岌岌可危。而曹操有雄主之色,不是安分之人,河東落於其手,與兄來說,必是大害!所以……”郭嘉頓了頓,有道,“兄長,當起大軍,助楊伐曹!”
“終於要面對曹操了麼……?”衛寧身體一僵,心裡驀而浮起一絲感慨,不單是對曹操這樣一個稱霸三國數十年的梟雄的懼怕,同樣,不知爲何,也有那麼一絲興奮。
郭嘉所說的,衛寧事實上,早就隱約有了那麼一點預感。讓楊奉手中掌握着河東,遠比曹操這條猛虎要好得太多。
或者出於心底裡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衛寧始終對於楊奉還有那麼一絲愧疚。家眷問題,一直是衛寧的鬱結,而現在郭嘉的獻計,很顯然,似乎可以讓衛寧稍微安心那麼一小點來。
“伐曹……伐曹……”衛寧咀嚼了這幾個字的分量,一旦失敗,將賠上他的妻兒老小,賠上河東這塊他居住了二十年的土地,甚至,這場豪賭還將袁紹,公孫瓚這個時期的寡頭牽扯了進來。
不得不說,這一次,終於讓衛寧感到了害怕,尤其眼前這個眉飛色舞的傢伙,如此大膽妄爲,竟讓他也跟着有了那麼一絲興奮。
衛寧從來都不是一個喜歡賭博的人,但這一次,卻順着郭嘉的引導,再一次狠下了心來。
“便依你所言!先擊退曹操,接回我家小,再做打算!”衛寧猛然以手扣案,帶着顫抖的聲音驀然道。
郭嘉眼角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笑意,他在爲軍劃謀,爲衛寧家小劃謀,卻未嘗不是爲衛寧他本身劃謀?
只要能接回衛家老小,能夠擊退曹操,那麼依舊苟延殘喘的楊奉便不是威脅了。郭嘉有些躍躍欲試,心裡早已經下定決心,這次南伐,必然要他親自坐鎮,不僅可以會一會曹操這樣一個人物,又或許,可能趁機奪取河東呢?
至於失敗,郭嘉的胸腹中,從來沒有這兩個字停留。
“來人!速速去請,黃忠,典韋,趙雲,趙陽四位將軍前來議事!”沒有察覺到郭嘉的那點心思,衛寧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當然要趁勢將這件事情完結,當即對着廳外侍衛高聲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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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韋與衛寧幾乎寸步不離,也常住郡守府內,自然是第一個得大堂,只見衛寧神色肅然,心中隱約便覺得應該又有什麼大事。
未幾時,另外三員大將也依次到來,感覺到堂中氣氛,卻也正襟危坐。
“適才我與奉孝計較一番,如今曹操逼迫河東,致使戰亂不止,此地乃我故土,又有我經營多年,實不忍讓百姓調離,遍地牆垣。所以,我意出兵伐曹,還請諸位將軍同心協力助我!“衛寧環顧衆人,頓了頓,這才沉聲道。
聽清了衛寧的話,典韋眼睛一鼓,分明便是頗有怨氣,忍不住出聲道,“公子!末將實在不明!公子爲國出力,抵擋鮮卑蠻夷十萬,如此高節反使楊奉囚公子滿門,他既不仁,公子卻爲何還要救他!更何況,如今夫人小姐好不容易逃出河東,身在曹操手中,公子若然出兵,將置小姐夫人何地?“
除去了黃忠,趙陽,唯有趙雲微微一愣,本來因爲雁門一事而對衛寧頗有怨言,但卻在此時此刻,看向衛寧眼光卻也了些許不同。趙雲重忠義,重胸壑,而衛寧適才出言,卻是讓他有些同感。
衛寧看着義憤填膺的典韋,不僅嘆了口氣道,“我如今還屬幷州,河東既危,我如何能不救他?昔日是我抗命不尊,已是污穢染身,現在倘若再見河東亂局而不相顧,必受天下唾罵。“
說完,衛寧又頓了頓,看着衆將,臉色一片誠懇,“至於我家小,事實上,我還需四位有一人能爲我相救!”
“都督但講,末將自當馬首是瞻!“裡面年紀最長,同樣也是最老陳的黃忠當即出聲。
衛寧看了郭嘉一眼,這才道,“如今平陽還有徐榮兩萬兵馬誤會我軍,駐守防備,但河東戰局兇險,陳宮遲早便會調兵南下相救。我軍可等徐榮兵馬南下,再起兵相助,一來可少爭端,二可表相助之意。“
“而至於另外一路人馬,該出壺關,一路疾走,沿路若有城池相阻,皆可趁機奪下,直逼河內!”衛寧說到此處,當即側過頭來向郭嘉詢道,“此路兵馬,奉孝以爲剛遣多少?”
“晉陽有兩萬五千騎兵,已修養兩月,可勉力一戰,可用萬騎,以一大將,足以!”郭嘉摸了摸下顎處那簇鬍鬚,想了想,這才道。
饒是黃忠等三人皆是沉穩之輩,也被衛寧所言所愕,這樣行軍,便是赤裸裸對冀州袁紹的挑釁了。
唯有典韋見衆人不吭氣,當即嗡聲出言道,“若讓我去救那楊奉,我是萬萬不肯!若要攻打袁紹城池,救家主,小姐的話,自然讓我前去!”
要救楊奉典韋自然是百般不願,不過昔日袁紹便與衛寧有隙,既可救親近之人,又可殺可憎之人,典韋當然搶先求戰。
“不妥!典君固然是世之猛士,但奇襲需謹慎小心,而兄長如若南下伐曹,也需典君在旁護衛,纔可心安!”不等衛寧出聲,卻是郭嘉當即阻止道。
典韋雖勇,但卻並不多謀,這樣隱秘而重要的事情,郭嘉自然覺得不應該讓他去辦。
典韋眼睛一瞪,怒氣勃勃的直射郭嘉,卻不等他出聲做吼,便聽一個清秀聲音出來,“倘若都督不棄!末將願走東路!”
衛寧一看,心裡不知不覺有些恍惚,出聲者不是別人,正是趙雲。恍惚者,也不爲別人,正爲趙雲。
劉禪何人所救,不是他,還是何人?趙雲最爲讓人津津樂道的,便是爲救劉備家眷,而浴血沙場。這突然讓衛寧有了一種詭異的重疊。
“莫要胡鬧!”衛寧心中感慨,正見還欲典韋大聲嚷嚷,當即大手一揮,沉聲喝止,這才道,“若是子龍親往,我可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