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苑,屬於容楚的痕跡早已消失得乾乾淨淨,如今這兒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全都打上了宋婉心的印記,每一件擺設,每一樣東西,都帶着鮮明的宋氏特色,彷彿這兒原本就屬於她一樣。
桑妤極力忽視心裡那抹不舒服的感覺,讓傭人全都退下。當花廳裡只剩下她和宋婉心兩個人時,她深吸一口氣,直視着她,正切入題:“說吧,你到底想要什麼?”
宋婉心原本還以爲她會來點開場白的,沒想到她這麼直接。不過,這也從側面說明了她已經摁捺不住了不是嗎?她心裡笑得得意,臉上卻無辜的表情:“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桑妤冷笑一聲,“別裝了,這兒又沒有外人,何必再戴着面具裝大白兔,不嫌累得慌嗎?”
宋婉心也收起了臉上的笑,“我想要什麼,你難道不知道嗎?”
桑妤點頭,“看樣子,你已經不甘於屈居姨太太的位置了。”
宋婉心冷笑,“誰也不是生來就是姨太太的命。更何況,阿臻本來就是我的。你鳩佔鵲巢了這麼久,也該挪位了吧?”
桑妤氣得笑了,“宋婉心,我還真是低估了你的厚臉皮。你怎麼就能理直氣壯的說出這麼不要臉的話呢?我不管你跟阿臻以前發生過什麼,但那畢竟已經過去了,你如今的身份好歹還是容臻的小媽,容天慕的遺孀吧?後者屍骨未寒,你就開始打上他兒子的主意了?你的羞恥心呢?你的教養呢?你的是非觀呢?都被狗吃了?”說着又自言自語的道:“哦對,你從小就是在國外長大的,私生活開放,作風豪放,這些優良的中國傳統你身上自然是沒有的,我又怎麼能奢望你能知廉恥呢!”
宋婉心臉上青一陣紅一陣,“桑妤,我知道你嘴皮子功夫厲害,我不跟你打。如果你今天來是想激怒我,或者羞辱我的,那麼我告訴你,我根本不在乎。你儘管奚落好了。”
對於滾刀肉,尤其是油鹽不進臉皮比城牆還厚的滾刀肉,桑妤還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她咬牙切齒的道:“你這麼做,置阿臻於何地?置容家的顏面於何地?”
宋婉心聳肩,“比起我想要的,這些又算得了什麼?”
“你……”桑妤深吸一口氣,她快要忍不下去了,“宋婉心,人不能太自私。”
“自私?”宋婉心嗤笑一聲,“愛情從來都是自私的。”
她湊近桑妤,嘲諷的看着她一臉的蒼白,微微眯起了眼睛,“更何況,你有什麼資格在這兒諷刺我教訓我?我和阿臻當初有多恩愛,你知道嗎?我爲他吃過的苦受過的罪,你又知道多少?更別提我還冒着生命危險給他生了一個孩子。單就這點,我就比你有資格呆在阿臻身邊。你什麼都不知道,還敢在這兒大放厥詞。桑妤,真正拎不清搞不清楚狀況的人是你。我如今還能跟你和顏悅色的說話,不過是看在同爲女人的份上,不想讓你太難堪,否則你以爲依阿臻如今對你的態度,你還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裡跟我擺譜?擺着一副當家主母的樣子來訓人?”
這些話,一字一句的,像針一樣扎進了桑妤的胸口裡,扎得她生疼生疼。是啊,她如今還有什麼資格來這裡指責人家呢?儘管她頂着一個容太太的頭銜,可早已沒有了實際意義。相比起對方的理直氣壯堂而皇之的被接近容宅,她真的沒有了資本再說什麼了,因爲取決於這場情敵之爭的關鍵人物,容臻的態度已經做了最好的說明。所以,成也蕭何敗蕭何,她終究還是輸得一塌糊塗。
一股寒氣從腳底撲了上來,一點一點的侵蝕了她的五臟六腑,她只覺得手腳一陣冰涼,臉色也變得雪白無比。
宋婉心得意的看着她的反應,揚眉一笑,“桑妤,我勸你還是識趣一點,儘快讓出這個當家主母的位置,否則,別怪我到時不給你面子。容臻沒有跟你提,不過是顧全你和你母親的顏面,畢竟你也曾當過他的棋子,他對你有愧。可憐憫同情並不代表愛情,即便是他曾經有過想跟你白頭到老的念頭,那也不過是在沒有更好選擇的情況下衍生的念頭罷了。如今我回來了,他知道我還爲他生了一個孩子,你覺得,他還能繼續跟你將就下去嗎?他可是個念舊情的人,我爲他受了這麼多年的苦,他還會繼續讓我受委屈嗎?更何況,容易可是他的孩子,是容家的長子嫡孫,你覺得,他真的忍心讓他以私生子的身份存在嗎?這些日子,他對我們母子的好,你可都看在眼裡,你覺得,你還有機會跟我爭嗎?”
彷彿一記重錘敲中桑妤的心口,她踉蹌後退,忍不住嘴脣哆嗦了一下。宋婉心的這些話,一針見血,字字句句戳在她的心口上,讓她想逃避都難。
她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緒,努力的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狼狽,努力的仰起頭,艱難的道:“這些也都是你的妄念和猜測,阿臻可從來沒有提過要跟我離婚。況且,他跟我說過,他對你早已經沒有了感覺,就算是知道你爲他生了個孩子又怎樣,他對你們好,不過是在彌補而已……”
“是嗎?”宋婉心吃吃的笑,她忽然湊近桑妤,狡黠一笑,扯開自己的衣領給她看,“如果他真的對我沒有了感覺,那麼這是什麼?”
桑妤愣愣的看着她luo露的鎖骨,那兒,有一枚明顯的吻痕。那樣的青紫,她再熟悉不過。她一時覺得腦海裡一片空白,血液瞬間就凝固了,定定的站在那兒,半響也說不出話來。
宋婉心得意的掩好衣領,故意嘆了口氣,道:“阿臻在牀上還是跟五年前一樣,生猛無比,什麼姿勢都想嘗試。昨天晚上我都說了很累了,可他還是像餓了許久的狼一樣,怎麼吃也不夠,真是的,累得我今天本來不想起牀的,但是沒辦法,容易要上學,這孩子又只聽我的話,所以我只能硬撐着起牀了。”
桑妤哆嗦着,指甲深深的掐進了肉裡,可她卻一點也感覺不到疼痛。
宋婉心恍若未見,笑嘻嘻的看着她,故意眨了眨眼睛,神神秘秘的道:“你知道阿臻最厲害的時候,一個晚上跟我做了幾次嗎?”
桑妤再也忍不住,青白着臉,咬牙切齒的一個巴掌朝她扇了過去:“不要臉。”
啪的一聲,宋婉心生生受了她這一耳光,沒有想象中的大怒,也沒有想象中的反擊,反而一臉的驚愕和痛苦,捂着火辣辣的臉頰,一連退了幾步,然後,大大的眼睛裡忽然滾出了一顆顆碩大的眼淚,泫然欲泣的望着她,悽慘慘的道:“桑妤,你怎麼可以這樣?我都說了我不會礙你的眼,我會老老實實夾着尾巴做人的,你爲什麼還不肯放過我?你打我罵我趕我走都可以,可爲什麼非要逼着我抱着孩子跳河呢?孩子是無辜的……”
桑妤瞬間石化。她什麼時候逼着她抱着孩子跳河了?
而宋婉心捂着被打的臉頰,哭得梨花帶雨,變臉之快,讓人歎爲觀止。
似乎明白了什麼,桑妤深吸了一口氣,慢慢的轉過身往後看,果然,她看到了去而復返的容臻。他站在門口,眸光深邃,一臉的莫測高深。顯然已將她打宋婉心的一幕,以及宋婉心蓄意栽贓哭訴的話全都聽了進去。
她果然不是這女人的對手!
桑妤還在石化當中,宋婉心已急急的迎了上去,像乳燕歸林一樣,投入了容臻的懷抱,委委屈屈的落淚喊:“阿臻。”
她沒有再說什麼,甚至連一句桑妤的不是都沒有說。可是卻適時的將半邊被打得明顯出現五個手指印的臉暴露在了容臻的面前。再加上隱忍的淚水,悽楚可憐的表情,這一切足以讓一個男人心裡的天平出現傾斜。
果然,容臻的臉上出現了心疼的神色,他低下頭去看她,眼神是抑制不住的寵溺:“疼嗎?”他伸出手去摸她被打的地方。
宋婉心眨着淚光盈盈的眼睛,咬了咬脣,委屈的道:“不疼。”
嘴裡說着不疼,卻在容臻的手指碰到她的臉頰時,適時的“嘶”了一聲,眼淚大顆大顆的冒了出來。
明明已經是五歲孩子的媽了,做起這種小姑娘纔會的動作時,卻愣是一點也不違和。那種柔弱的,我見猶憐的,強忍委屈和疼痛的表情,足以激起男人的保護欲和憐惜之心,只怕是再強的漢子,再硬的心都能被瞬間軟化。
如此出神入化的演技,簡直讓桑妤五體投地,自嘆不如。她終於明白,她和宋婉心的差距在哪裡了。
容臻的目光慢慢的落到桑妤的身上。他定定的看她,眸光閃爍,讓人看不出他的情緒。他只是看着她,不發一語,卻長久凝望。
這樣詭異的沉默,讓宋婉心略微有些不安了。她下意識揪了揪容臻的衣袖,忐忑的叫了一聲:“阿臻。”
這男人,越來越讓她看不透了。
容臻終於出聲,卻是鬆開她,淡淡的朝桑妤道:“你來,我有話要跟你說。”
然後不待桑妤反應,徑直走了出去。
宋婉心暗地裡鬆了一口氣,在容臻看不到的地方,她朝桑妤露出了得意的笑。
我說過,你鬥不過我的!她無聲的說着,笑得無比燦爛。
桑妤緊握着拳頭,面無表情的走了出去。
手心已經被掐麻了,疼痛早已不知。只是在接觸到宋婉心那挑釁的示威的視線時,還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不是怕她,而是,她已經意識到容臻要跟她說什麼了。
可她只能硬着頭皮迎上去。沒有退路。 wωω ▲тTk an ▲¢ 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