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跟江譽在一起後,宋笙的腦海裡也會閃過這樣一個念頭,若是自己並沒有遇到他,生活又會怎樣?
這個問題是不成立的,從很久以前,他們其實就已經有了交集,只是沒有這麼深刻過。
嘉世,雖然後來取消了對她的贊助,可畢竟,還是給了她對生活的希望,所以,她怪嘉世,更不怪江譽。
宋笙還不知道,江譽已經爲那時的自己還不能完全掌控嘉世而愧疚。
單單的就嘉世來說,若干年以後,要是有人把這件事講給她聽,她一樣會感激江譽。
宋笙看着對面的段小雅,斟酌着心裡要說的話語。
她們此刻,坐在咖啡店外面露天的餐桌上。
大大的遮陽傘遮住了頭頂的太陽,初秋的天氣,太陽還是很有灼熱感。
依然有青春靚麗的女孩子穿着及膝的連衣裙,短短的熱褲,小背心,從她們面前走過。
很羨慕,這樣的年輕。
好像,她從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不在年輕了。
難道,段小雅,也是這樣的感覺?
被迫輟學,父親被害,對比她,自己的悲傷,沒有這樣深刻。
“小雅。。。。。。”
“宋姐姐。”
沒想到兩個人同時開口,相視一笑,她們很有默契。
“小雅,你先說。”宋笙注視着段小雅,目光中一片柔和。
她是竭力,讓段小雅感覺到輕鬆,而不是跟她談話而備受壓力。
那種感覺,是她最不喜歡的。
隱約,她覺得,段小雅雖然很年輕,可心境應該跟自己差不多。
不要問她怎麼這樣想,女人的直覺。
下午沒事,她按跟謝流的約定給段小雅打了電話。
“小雅,回來後就一直沒找姐姐補習,是不是幸福的忘記姐姐了?”
故意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笑嘻嘻的跟段小雅說話。
從一個人的語調中,基本可以感覺的到,這個人要跟你說什麼。
既然段小雅連謝流都不願意說,她不想讓段小雅知道,自己是爲了謝流纔給她打電話的。
“宋姐姐,我聽謝流說,你回來後就上班了,我沒意思打擾你。”
“傻小雅,我們可以週末見面,我一樣給你補習,自己平時有沒有看書?”
或許是宋笙的語氣跟以往一樣,並沒有引起段小雅的懷疑,她還以爲宋笙只是關心她,纔打這個電話。
“我,好幾天沒有拿書本了。”段小雅聲音中露出一絲沮喪,還有自卑。
“不會吧,小雅,宋姐姐正好沒事,不如我們找個地方坐坐?”宋笙提議。
段小雅猶豫一下,答應下來,她也有疑問想請宋笙幫助自己解答。
一個人悶在心裡總是不好,會悶出病來。
謝流已經察覺到她情緒不好,追問着,她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她知道,自己要是說了,他也只會摸着自己的頭說自己是胡思亂想。
可是,在日本是夢境,回到南汜後,就回到現實中來了。
她,從小到大,都不是一個愛做夢的孩子。
宋笙目光和藹中帶着一絲鼓勵,深深的注視着段小雅。
“宋姐姐,你跟江總在一起,有沒有,有沒有想過,他這麼耀眼自己不配他之類的念頭?”
段小雅不瞭解宋笙,可是對宋笙,她並沒有在報紙上媒體上見過,對她的家庭,也聽到沒有聽到過,所以,她以爲,宋笙是一個穿上了水晶鞋的灰姑娘。
她對宋笙,從開始,有自卑跟牴觸,到謝流說她是江總的女朋友,才漸漸敞開心懷跟她交流,莫名的,對她有一種依賴。
她以爲,宋笙跟她一樣。
宋笙立刻明白段小雅爲什麼心情不好了。
一定是她被什麼事情刺激到了?
“有過。”她沒有追問,而是爽快的承認。
怎麼沒有?師父在她心裡,是美好到無法形容的,第一次見面,她沒想到,自己跟這樣的男人有交集,她以爲,僅限在《驚鴻》裡,他們纔會有交集。
生活中,他身邊並不缺女人,尤其是那些名門閨秀。
像葉清婉一樣有氣質,有能力的女人,更重要,有家世。
而她,只有江譽對她的疼愛。
這也是,江譽在對她坦白自己最初也是爲了爺爺才找尋她,她心裡一點都不難過的原因。
假裝對一個人好,只能裝一時,而要考驗一個人的真心,時間是最好的夥伴。
認識江譽這麼久了,他對她,是越來越好。
這個,是他裝不出來的。
宋笙相信,自己不是那個宋笙,他也一樣會對自己好。
他現在看到的,就是獨立的一個個體,單純的自己。
而不是自己身後那些所謂的東西。
早晨,他問的話,她不是沒有感覺,可她不想談及那個話題,她跟江譽,就這樣挺好,不想再多出來誰,母親去世之後,她已經習慣一個人生活,她花費三年的時間才習慣林明耀,跟江譽,表面看來沒有用這麼久的時間,實際上,在她心裡,他們已經認識很多年了。
段小雅睜大眼睛望着宋笙,她居然沒有否認,她這是告訴自己,她也曾自卑過,退縮過?
“小雅,我不知道你看到什麼,或者是想到什麼,我只想告訴你,外界的環境是無法改變這裡。”宋笙伸手指指心口的位置。
段小雅受到震動,真的可以跟宋笙說的那樣,不管發生什麼事情,謝流都不會改變他的初衷?
只是。。。。。。
她眼前又出現那天的情景。
那天,她大姨媽來了,謝流叫她在牀上躺着好好休息,他跟往常一樣,在她額頭上深情一吻後,才走出家門去上班。
她躺了很久,覺得腰已經躺直了。
從早晨躺到終於,她也太乖了。
段小雅想起謝流,甜蜜的笑了。
她要出其不意,去找他吃午飯。
女孩子的特殊時期,纔要好好的補補,不是嗎?
起牀後,精心打扮一番,她出門攔了出租車朝嘉世趕去。
嘉世門口,段小雅正要下車的時候,一擡頭,卻看見謝流跟一個女孩子並肩走了出來。
長髮,長腿,臉上掛着燦爛的笑容,這樣的女孩子,才配走在謝流旁邊。
陽光下,他們的身影是那麼般配,女孩笑着,手舞足蹈的比劃着,不時還發出銀鈴般的笑聲,而謝流卻不多話,就那樣靜靜的陪着她。
這纔是他的生活。
段小雅眼淚差點出來了,她癡癡的望着已經走遠的人。
“小姐,你到底下不下車?”司機轉頭,奇怪的問她。
“司機大哥,我突然想起有件東西忘記拿了,你送我去拿。”
段小雅報了地址後,身體突然就失去了全部的力氣,癱在座位上。
在她心裡,就怕遇到這樣的事情。
謝流,原來不是嘉世的普通員工,他跟江譽一樣,有着顯赫的家世。
從跟着他一起去外公家,那個時候,自卑的苗子就已經深深駐進她心裡。
如果有的選擇,她寧願,留在日本,永遠不回來。
回來後,就要面對現實。
她只是一個賭徒的女兒,縱然爸爸死了,可南汜認識她的人,還是有的。
她不想跟謝流出去,被人指指點點。
很多時候,她才乖乖的呆在謝流的家裡,像是一隻折耳貓,從客廳的沙發到臥室的牀,只有這麼小的活動空間。
她想過,自己的問題,卻一直不願意去想謝流。
謝流,長相帥氣,那麼陽光的一個大男孩,爲什麼會要她?
只是因爲她父親的緣故,他大可以用其他的方式來補償她?
她說過,不要他管。
可他第一次見面,就抱着她說:“一切交給我,我來爲你爸爸報仇。”
他說的是把一切交給他,她的人,她的心,以及她的惶恐,害怕跟無助。
可是,等到惶恐,害怕,無助都消失之後,她的心裡,又萌生了新的不安。
就連她自己都控制不了。
看到眼前的那一幕,自卑的小苗好像經受了雨水的滋潤,在心裡瘋狂的滋長。
蔓延至她的全身,甚至連一根頭髮,都配不上謝流。
那個女孩,長髮飄飄,飄逸動人。
謝流身邊的位置,應該屬於這樣的女孩子。
而不是自己。
“真的是這樣嗎?”段小雅喃喃的說着。
宋笙笑了。
是那種安定人心的笑容。
看着她的笑容,段小雅的心莫名平靜下來。
她知道,宋笙有話跟她說。
宋笙敘說的時候,段小雅只眨巴過一次眼睛,因爲緊張,低下頭喝了一大口咖啡。
是的,她很緊張,爲宋笙的過去。
就像宋笙沒想到她也有那麼慘的過去一樣,她也沒想到,宋笙居然過的比自己還苦。
宋笙頓了一下,甚至連噩夢的起源,做家教那件事也跟段小雅說了。
很奇怪,說出來後,心裡反而輕鬆許多。
江譽還不知道這件事,她早就應該講給他聽的,只有自己可以輕描淡寫的對待這件事,纔算過去,這件事纔不叫事,而她,也才能不再做噩夢。
其實,江譽不但知道,那個試圖侵犯她的男人,已經被他懲罰了。
不過,宋笙不愛看報紙,也不關心新聞,就算是她無意間看到了,也不以爲,是跟自己有關。
“宋姐姐,對不起。”段小雅真誠的道歉。
她以爲,都是她的錯,才勾起宋笙對那些並不是美好回憶的回憶。
“不要說對不起,小雅,相反,我還要感謝你,因爲今天,我才能勇敢的重視這些問題,跟你講述之後,我心裡舒服多了。”
宋笙低頭,攪動着面前的咖啡,據說,這家咖啡很好喝。
這兒還是小C告訴她的。
關於吃,她永遠沒有小C懂得多。
若是宋笙知道,明遙的那些富裕的時間,是用她的青春換來,一定會憐憫她,爲自己的忙碌覺得自豪,而不是惋惜。
段小雅終於把自己看到的告訴宋笙。
她並沒有強調什麼,可是宋笙卻懂了。
很奇怪,之前,她卻沒有這樣的想法,也許是江譽僅僅對她是溫柔的,讓她沒有這方面的壓力。
而謝流,年輕,欠缺細緻,他以爲段小雅是他的,他也是她的,就可以了。
什麼時候的女人,最脆弱。
戀愛中的女人最脆弱,只能享受甜蜜,卻無法經受一點打擊。
“小雅,知道嗎?在日本的時候,我曾經非常羨慕你跟謝流。”
“羨慕我們?”段小雅愣了。
宋笙點點頭:“是的,我很羨慕你們,敢說出來,關於愛,敢用行動淋漓盡致的表達出來,知道嗎?這就是因爲,你們還很年輕。”
段小雅震動的聽着,難道是她做錯了?
她不該悶在心裡,而是有什麼直接跟謝流說?
真的可以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