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的男人很多,和女人一樣,分爲溼潤和乾燥兩種。
比起溼潤的人,乾燥會令人偶爾迷戀,但你絕不會一輩子和乾巴巴的男人過。
溼潤的要求有兩點,一是相較於乾燥的的女人而言,她就如流動的春水,集優勢於一身,美貌,溫柔,讓人心生愜意,甚至下意識地想要溺死在那兒,這就是一個成功的女人,有優勢,懂得利用自己的優勢對自己好,從而讓自己的優勢增加。
而乾燥的女人,就如同一盤散沙。如果你不能很好的理解這個抽象的概念,那我們可以舉個例子,比如金庸先生《神鵰俠侶》中的小龍女,美貌,溫柔,單純,又有不弱的能力,算是溼潤的女人了吧?可惜偏偏愛上了楊過,由此就活脫脫從溼潤退化成乾燥了,因爲楊過也是乾燥男人的典範。
當兩人陷入愛情的時候,你的優勢將不再是優勢,而轉化爲‘對方喜歡的部分’,從而變得想要對方更喜歡自己,併爲此而做出愚蠢的改變,所以纔會說戀愛中的人沒腦子。
宋笙在被林明耀釣到之前,毫無疑問是個溼潤的美人兒。單單那一雙腿就拐走了多少人的心,儘管她是個半工半讀熱愛佔便宜的孤兒,這時候才凸顯出窮養的女孩的氣質,那種發自內心的勤儉持家是白富美如何也學不來的。
而林明耀,在遇見宋笙之前也是一個溼潤的男人。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境界並不是單單有臉有錢就能做到的,何況還有一個葉清蕪。
人真的是一種很神奇的動物。
如果林明耀沒有野心,他就不會對宋笙出手。
如果江譽一直住在國內,也不會對宋笙有想法。
關於江譽,宋笙心中一直是忐忑的,大概就像是小孩子偷了糖吃,你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發現,也許是下一秒,也許等吃完了也不會。儘管她認爲自己和江譽只是普通朋友,但在接受過這樣貼心的照顧後,難免會上癮。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也很奇妙,生而爲人,既是原罪,也是救贖。
究竟一切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呢?
是一開始就錯了,還是在下定決心的那一秒,又或者是兩人擁抱的瞬間。
沒有人知道。
沒有慾望的愛情會趨於平淡,而利益和野心會將愛情推向死亡。
脣角輕輕勾起,宋笙透徹的眸子裡晃過一道漂亮的光弧:“這就是你對與你溫存過女人的態度?利益在你心中,永遠都是放在首位的麼?”
宋笙打從心底知曉,葉清蕪是愛慘了林明耀。
如果沒有宋老,也許兩人早已修成正果。
她不知道自己的爺爺究竟是怎樣的存在,她甚至從來沒見過他,大概是因爲母親對父親心有怨念的緣故,每一次,都是母親獨自前往英國。
如果不是這樣,恐怕她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經隨母親一同離開這個世界了吧。
還活着,既是幸事,又讓人心存遺憾。
如果你在小時候曾去過海洋館觀賞鯊魚,那你一定會幻想過它們突然從池中一躍而起,鮮血四濺的場面吧。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在現實中遭遇了這樣的橋段,鯊魚一躍而出,沒有掙扎,沒有鮮血,只有一張大嘴,裡面是殘留着的,細碎的,牙齒被敲碎拔落的痕跡。
也會遺憾吧?
林明耀對於在場的衆人而言,正如同司馬昭之心,人盡皆知。一邊挽回她的感情,一邊控制還海外頻道聯繫宋老與自己相認,林明耀真是端得一箭雙鵰的好計謀。
若沒有宋老,只是宋笙,是不是連一眼都不會往自己這邊瞧呢,就如同那些紅着臉把信塞給他落荒而逃的女孩子,他微笑着接受,轉而隨着火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的那份心情,大概也就是她了吧。
真諷刺。
宋笙的話如同一把利刃直插林明耀的心臟,鮮活跳動的心臟也因此停滯了數秒。太久太久了,這種被看透的感覺。她知道他想做什麼,他全都知道。
一個理科的高材生的推理能力是不會隨着時間的流逝磨滅的,只要有足夠的條件,她能夠得到她想要的所有消息。
而爲她提供這些條件的人……是江譽。
林明耀眼眸微沉。
他從小就和江譽互相不對付,雖然他纔是總是被長輩們誇讚的那個人,他的一切都比他出色,光是父母就已經甩他幾條街。
若是在古代,他是嫡,他纔是庶!
一個庶子,憑什麼……
憑什麼總是用一副嘲笑的神情面對他。哪怕被林老寵愛又如何,父親對他心懷愧疚又如何,他纔是繼承一切的人。
直到很久以後,那人在他面前,又露出一副嘲弄神情的時候,他才明白那是什麼。
林明耀臉上盪漾的笑意像卡帶一般凝固了,幽幽的眸光褪靡得暗淡失色,緊捏着車門的大手暗暗一緊,很久以後,他才終於找到自己的聲音:“笙笙,我知道之前是我傷害了你,沒關係,你現在想要罵我打我都沒關係的,我可以忍受,但我是真的愛你……”
林明耀的話,讓宋笙淡淡地皺了皺黛眉,如同遠山泛起了稀疏摺痕,眸光反射出來的更是無盡的厭惡,流轉着靈動的光澤的眸子,清冷地看着林明耀,綿軟的嗓音透着一股堅定:“林明耀,我告訴你,早在那天見到你那苟且事後,我對你便失望極了。”
“而且。”宋笙眸光一轉,看了一眼眸子黯淡無光,昔日嬌豔蕩然無存的葉清蕪:“珍惜愛着你的人,纔是你目前應該做的。”
葉清蕪聽到宋笙這一句話,扶着車蓋的手指尖泛涼,卻徒然感受到暖意。她擡起臉,對宋笙露出一個笑容。
“不,笙笙,我都已經跟你解釋過了,那一天只是一個誤會,你看到的聽到的,都……”
“開車。”宋笙看着前頭的方喬,不耐地說道。
過去的愛情就如指尖滑落的細沙,在它選擇離開指縫間的那一刻,便不會再有任何倒流的機會,她對林明耀的愛,已經止步於她從婚房出來。
所有的糾葛都應該有個盡頭,她得到了她心存幻想的答覆,應該滿足了。
雖然幸福不需要謙讓,可林明耀不是能陪她一輩子的人,她想要的是純淨的,不摻雜質的愛情,她已經厭倦了無止境的猜忌和瘋狂麻痹自己的鈍痛。
如果人生註定要經歷這樣的疼痛,她已經經歷過了,不想再作繭自縛。
別人告訴你,荔枝多麼多麼好吃,於是你去買了很多很多。可在你第一次吃荔枝的時候吃到了一條蟲,那麼你就不會再抱着僥倖去吃第二顆,並且把剩下的全部丟掉。如果你抱着再試試看的心態去吃下一顆,也許是好的,也許又是一條蟲,但這也改變不了第一次吃到蟲子的事實,和在那件事情發生時的,你的心情。
如果人生的每件事都像吃荔枝一樣簡單,大概活下來就會變得容易許多,也就不用因爲活下去而苦惱了。
他來解釋,是對她的挽留和讓步。
可他的否認,是對另一個人的傷害。
建立在以傷害另一人的感情爲代價的基礎上做出的退讓和委曲求全,她寧願不要。
這大概是最後一次,因爲林明耀的舉動而波動的心情吧。宋笙合上眼,睫毛微微顫抖。
同一時間,方喬通過後視鏡看向一直坐在宋笙旁邊,沉冷如水的江譽。
坐在宋笙旁邊的江譽,清冷的眸子裡泛過一股暗流,嘴角不動聲色地輕輕勾起,對方喬點了點頭。
車子啓動的聲音,讓林明耀心頭一慌。他緊攥着車門,眸子裡的暗流令他看起來顯得狼狽:“笙笙,你別走,聽我把話說完……”他逐漸意識到了,有些人已經脫出掌控,事情慢慢偏離了既定的軌道。
車子一啓動,無情地呼嘯而去,殘留一地的是絕情的汽油味兒。
“宋笙!”林明耀的話幾近是直接從喉間吼出來的,那撕裂的感覺如同這夜裡殘碎的星辰,靜謐閃爍着光芒,卻無法找到屬於自己的弧度。
看着車子瞬間沒入黑暗中,林明耀的心也似乎一度陷入黑暗。
看着林明耀眼中流露出的絕望,葉清蕪的心也跟着變得涼涔涔的,數步走近林明耀,那白皙的手纔剛觸碰到林明耀泛涼的手臂,卻被他惱怒甩開:“你是不是和她說了什麼?”
用力的嘶吼,林明耀那黑澤的眸子閃爍着猩紅,用一種探究的眼神凝視着葉清蕪,她竟然在裡面看見了夾雜着的恨意。
葉清婉在車子開動後已經離開,應該是回去了宴會。畢竟是葉老的壽宴,兩個女兒一同消失太久,對輿論不是件好事。
葉清蕪眨眨眼,眼眶凝積已久的清淚終究忍住了奪眶而出的衝動,貝齒緊緊地咬住下脣,一言不發。
她突然彷彿捉住了什麼線索,很短,很細,但是她知道,這一切的一切,都和那個叫江譽的男人有關,他是個能窺探人心的修羅,是他在無形中推動了一切,把宋笙越拉越遠,但有一點他說的沒有錯。
如果宋笙不拒絕林明耀,那麼她就永遠沒有機會了。
她看着林明耀變得陌生起來的眉眼,他從未這樣待她,是什麼讓他改變了?那種彬彬有禮的曾經——她愛過的曾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