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更讓他們吃驚的是,警方送來的囊蟲卵,受病毒刺激,它們孵化週期特別快,甚至拿小白鼠做實驗,都能讓剛死不久的小白鼠屍體,受其影響而條件反射的產生面部扭曲。
我聽完心裡有些七上八下的感覺,再次被這神奇的帶毒囊蟲震懾住了。等撂下電話,我又細細琢磨起來。我那時也遇到過幻聽,難道說當時我也被囊蟲入侵腦部了?也虧得劉千手配了一副藥?讓我喝下去,才把那些囊蟲消滅,保了我一命?
就當我還沒想明白時,劉千手就回來了,他現在的舉動不像個警察,反倒像個痞子,他把警服脫了,搭在肩上,一邊走一邊琢磨着事。
我猜他一定在想槍煞還有七七,我本來不該打擾他,但現在有種心潮澎湃的感覺,不跟他說話我覺得胸口都快憋炸了。
我又把他叫住強行拽到辦公室裡。
我之前跟同學聊天時,還無聊的用筆在紙上寫字,反正把那些骨蠅還有囊蟲的字眼全寫了下來。
劉千手一眼就看到這紙上的內容了,他又大有深意的看了看我,點點頭說,“你這不都明白了麼?”
我先想聊重點,雖然結痂詭笑的事還有疑問,但留在一會再說吧,我還把這紙張一扣,表示不說這個了,又問他,“頭兒,槍煞逃了,你到底是怎麼想怎麼打算的呢?”
自打接手槍煞案以來,我就一直覺得劉千手的態度搖擺不定。有時會特別恨槍煞,有時又有一種縱容他的感覺。我搞不懂這跟他倆來自於同一部隊有沒有關係?
劉千手抻把椅子過來,一屁股坐在我旁邊。不過他坐的很無力,就好像整個人冷不丁癱坐下去一樣,這也表明此時他心裡的疲憊。
他要來一根菸,默默吸了半根後才說,“李峰,拋開本身的寓意不說,‘鳥盡弓藏’這個詞你怎麼理解的?”
我一合計,既然不要寓意了,那就從字面上簡單理解唄。我說,“做完一件事,工具沒用了,那就可以收起來了。”
劉千手冷笑起來,又問,“那這個工具被藏起來後寂寞了怎麼辦?尤其它還控制不住這種寂寞呢?”
我知道劉頭兒指的是槍煞,我也發自內心的回答,“如果它的寂寞危害社會了,那它就要受到相應的懲罰,殺人償命!”
劉千手嘆了口氣,跟我說他心裡也有我這種想法,但這並不說明這個想法是對的。凡事沒有絕對,從當警察的角度來看,我們當然要把這不甘寂寞的“工具……”繩之於法,但從另外的角度出發,我們或許又該網開一面。
我品着他這話的真正含義,只可惜我品不透,甚至越往深琢磨還越不理解。
劉千手把煙掐滅,尤其他把菸頭摁到菸灰缸裡時特別的用力,藉着這勁兒說,“槍煞那混蛋,竟然對我前妻和七七下手,我接受不了!但這事真就過去了,他也活不了多久了,我希望他死前別對七七下手,不然我也會瘋的!”
一想到七七,我都替劉千手着急。我當然知道這個做父親的有多愛女兒,但他明明這麼在乎,爲何還在今早放走槍煞呢?
劉千手不想跟我聊這個話題了,他又主動把那張紙拿起來,翻過來看着。
他指着結痂與詭笑的字眼問我,“這個你懂了,但你能明白爲何你和王根生爲何會先後出現怪異麼?”
我搖搖頭,承認這個疑團我還沒搞懂。
劉千手提了一件事。那根繩子,就是我第一次去命案現場,兜裡揣回來的臭繩。當時我叫王根生把它丟到垃圾桶裡,卻無意間被劉千手發現了。
那個繩子裡就帶着變異的囊蟲卵。雖然這毒蟲禍害死不少人,但從別的角度看,它也爲科學研究做了貢獻。至少到目前爲止,它也爲救人做了貢獻了。
按說我聽到這個消息,該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纔對,畢竟這疑團一揭開,也了結了我一樁心事。不過我總覺得劉千手解釋這個是話裡有話,他用囊蟲卵舉例,卻來說槍煞的事。
我還想細問,不過劉千手說累了,要回自己辦公室休息,我們就這樣結束了這次談話。
這一天我都獨自坐在辦公室度過的,我還把手機拿出來。這手機裡存着那些軍人合影的照片,我又把它傳到電腦上,放大了看。
既然杜興管侯國雄叫政委,那這照片裡一定有侯國雄的影子。可惜的是,我找了好幾遍,也沒發現他在哪?
到了傍晚時分,警局接到報警電話,說有人在紅羅村後山上發現一具男屍還有一個女孩。男屍掛在樹上死去,女孩躲在樹旁發呆。而且報案人沒敢離進看,說那男屍隔遠看着跟殭屍似的,尤其臉上異常猙獰。
我有個很大膽的猜測,這男屍就是槍煞,這女孩就是七七。沒想到侯國雄的話很準,槍煞在死前確實沒在害人,但他自身的屍體又是怎麼回事呢?爲何會掛在樹上呢?
聽到這個消息後我不是最緊張的那個人。劉千手聽完後顯得特別急躁,招呼我和杜興,還帶着法醫和相關技術人員迅速往樓下走,開着兩輛警車往紅羅村趕。
杜興本來不用去的。這次不是抓賊,只是去瞧槍煞的屍體,他有腿傷不便,蠻可以留在警局養傷。
但他要求去,非說要看看槍煞的死狀。
我們趕到紅羅村都入夜了,劉千手讓法醫他們先別過去,等他命令,他又帶我和杜興先一步去現場調查。
劉千手是這次行動的領頭人,他這麼說,法醫他們當然要聽令。我們按照之前記下的地址,找到了後山,也發現了槍煞死亡的位置。
我們是步行趕過去的,當第一眼看到這命案現場時,我被震撼住了。槍煞倒掛着吊在一顆歪脖子樹上,他脖子被割開了,腦袋下方放了一個盒子,從他頸中流出來的血,全都灑在這盒子上。
這時槍煞臉的糜爛程度比早晨見到時還要嚴重的多,尤其顴骨那裡都隱隱露出骨頭來了。
七七就坐在這歪脖子樹下,手裡握着一把彎刀,整個人蜷成一團,嚇得不住發抖。我看到七七還活着,暗暗舒緩了一口氣。但劉千手卻瘋了似的低嚎一聲,甩開大步向她衝了過去,一把將女兒抱在懷裡。
杜興看的比我明白,嘆了口氣說,“槍煞被劉千手的蒼蠅弄成重傷,這仇最終還是報復回去了。他一定是鼓動七七殺了他自己,提早結束了他這重病之軀,可這卻給七七帶來不小的心理陰影。”
看我聽得似懂非懂,杜興又詳細解釋,“七七纔多大?這時候親身經歷了殺人事件,會在腦中留下烙印的,連時間都不會將它抹殺掉。而且隨着年齡的增長,嚴重的話還會讓七七產生一種縱慾殺人的念頭。”
我聽懂了,說白了就是心理扭曲。如果真被杜興說中了,難以想象,七七以後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她一個女孩子,每到無聊的時候就會冒出殺人的念頭,這得多麼恐怖?
我想到一個人,侯國雄,他不是心理醫生麼,或許他通過心理治療能把七七這份創傷治癒吧。不過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打定主意,等事後一定跟劉千手建議,讓他帶七七走一趟。劉千手抱着七七根本顧不上跟我們說話,而且他還耍了一個手段,用拇指對着七七的脖頸戳了一下,把她強制弄暈。
我不理解劉頭兒爲何這麼做,但他一定有他的道理。
我和杜興都湊到槍煞身邊,這時這片地上全是乾枯的血跡。杜興讓我找些乾土把這血跡埋一下,騰個地方出來,他又一屁股坐在這乾土之上。
我沒他那麼強的忍耐力,只好壓着性子蹲在一旁。他一伸手把那盒子抽了出來,還當我面把它打開。
這盒子跟文具盒差不多,打開後首先入眼的是一封信,信下面壓着各種勳章。如果把勳章比成一元硬幣的話,那這裡得有三五十塊錢。
杜興先把信打開,我帶着電筒,就用電筒照上去,我倆一起讀起來。
這信是槍煞寫的,他字很難看,甚至比杜興的蛛蛛爬還要磕磣。
他在信中說,他的父親就是個軍人,也希望他成爲一名勇士。這一點他做到了,自打記事時開始,他就在部隊裡鍛鍊體能,學習搏擊技巧,還慢慢接觸到槍。
長大後,他都不知道自己做過多少任務,得到過多少榮譽了。反正按他的話講,沒有他的存在,很多惡人和恐怖分子會得手,傷害甚至殺死很多無辜的百姓。
作爲一個軍人,服從命令是職責的所在,他也從沒後悔去做這些任務。但他雙手沾滿鮮血多了,心理也在一點點變化着,萌生出縱慾的念頭。服役時,他有機會去釋放這種壓力,但退役後,他卻面臨着無人可殺的尷尬局面,有時他望着刀,都想從自己身上割肉。
他一度迷茫過,也殺過無辜的人。但後來小政委給他打過電話,替他想了一個辦法。讓他跟幾個同樣有他這種念頭的退伍軍人去一個偏僻的村子裡開賭場,用男子愛賭的心理來轉移、釋放這種殺人的念頭。
他們照做了,也確實有效果。但有一天,有個賭客耍無賴,還拿炸彈威脅他們,這舉動把他隱藏在心中多年的殺人又吊了起來。
他把這個賭客殺了,在他看來,這賭客就是個壞人,也絕對的該死。他不解決這賭客,賭客日後肯定會威脅到其他人的生命。可爲了這賭客,警察卻來找他們麻煩,還藉機把他的兄弟殺了。
他不懂他們做錯了什麼,尤其他那些兄弟以前也做過不少任務,救下不少人來。難道只許他們立功救很多人,卻不允許他們私自殺一個壞人麼?而且他們心中存在的殺人也都是因爲任務、爲了讓更多人活命而產生的。
他被激怒了,也開始瘋狂的報復。這不是由他理智能決定的,他最後讓一個女孩終結了他的生命,或許在別人眼裡他是罪惡的,但到死的一剎那,他依然覺得他沒做錯什麼。如果還有來世,他絕不選擇當勇士,寧可當一個莊稼漢,因爲當勇士是個很虧本的“買賣……”沒有人記得他們的好,只有人記住他們的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