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電很陌生,很明顯不是杜興手機裡的熟人,我好奇這麼晚了還有誰能給杜興打電話。
我替他接了,而且剛一通,那邊就傳來一個興奮的聲音,“油哥,你再說一下差多少錢,我看看明天能不能湊齊了。”
聽語聲音,我更吃驚,對方竟然是陰公子。
我忍不住問了一句,“什麼錢?”
陰公子老半天沒吱聲,隨後他語氣立刻冷了下來,問我是誰?
我知道我要不解釋解釋,他就該掛電話了,我沒提自己姓名,只告訴他,我是杜興的朋友,我和他也見過面的。
那小子聰明,一下猜到我。我不知道杜興跟他說什麼了,他對我態度變化很大,還主動給我道歉,說那一晚他太沖動了。
我早就放下這事了,也沒怪他。可還沒等我開口問,他又嚷着讓杜興接電話。
我看了眼杜興,他現在這狀態連話都說不出,怎麼能接電話?我怕我把實情說出來,會讓陰公子擔心,就謊稱杜興喝多了,睡的不省人事。
陰公子哦了一聲,又說明天再打。他是真跟我沒話題,說完就撂了,給我弄得一頭霧水。
聯繫着王根生手中的表格,我猜的出來,杜興是想花點錢給陰公子送到部隊去當兵。可會不會就是這裡出了岔子?反倒導致杜興出了橫禍呢?
現在一切定論都言之過早,正巧王根生在這,我就把他抓了當勞力,讓他守着杜興,自己撒腿往劉千手辦公室跑。
我沒敲門,直接進去的。我發現劉千手很怪,正板直了腰板在椅子上坐着,整個屋子一股剛燒完紙的味道。
劉千手看我進來很不滿意,指着我有點動怒了,“李峰,進來不懂敲門麼?”
我心說敲個屁,這都什麼時候了,我面上給他道個歉,又急着把情況說了出來。
我倆想的一樣,都想找陰公子聊一聊。
我還拿起杜興手機,按照以前的來顯把電話撥了回去,但一直提示着佔線。我和劉千手一商量,趕緊動身,去太平間走一趟。
我倆直接開警車去的。我發現劉千手辦事效率真高,在我倆下車後,正巧路邊站一個人,看樣是個閒散的漢子。
在我倆經過他時,他悄聲說了一句,“劉探長好!”原來這竟是個線人。
太平間門關着,而且還在裡面反鎖了,我倆沒客氣,對着門踹上了。
沒多久裡面出來一個禿頂老頭,這老頭長得挺磕磣,但相比之下,比醜漢要強上不少。
我心說這莫不會是醜漢吧?難道這爺們會什麼邪術,能讓自己美顏?
我倆都沒穿警服,禿頂老頭沒認出我們的身份,挺橫的問了一句,“幹什麼?大半夜踹什麼門?”
劉千手一摸兜把警官證拿出來,攤開給他看,還強調道,“市局重案組的,我找人。”
“不是我乾的,真不是我乾的。”我發現那禿頂老頭挺有意思,一聽我倆是警察,他連連擺手胡言亂語。
這倒不能說這老頭有嫌疑,因爲有些人一見到重案刑警就慌張。
我出言安慰幾句,沒說我們查案子,我倆只是陰公子的朋友,想找他出來問點事。
禿頂老頭鬆了一口氣,但也告訴我們一個不好的消息,醜漢父子傍晚時分就走了,聽說是去一個工地當力工掙錢去了。
我一聽掙錢就明白了,他倆一定是爲了籌集那入伍錢。
我又問清楚了那工地的地址,想跟劉千手一同去工地找人。可那禿頂老頭看我倆立刻要走,又突然張口來了一句,“等一下。”
我和劉千手一起看他,我不明白他讓我們等個什麼勁?難道還有什麼秘密要說?
我失望了,他接下來來了一句,“既然你們是陳邪的朋友,看到他們父子時別忘了說一聲,讓他們早點回來,我熬不住了,這太平間裡太恐怖,還有,張老頭說請我吃飯,讓他別忘了。”
我真想踹他一腳,心說這點小屁事他還值得掛在嘴邊?尤其爲了一頓飯他就把自己“賣……”了,這種人,就該關在太平間幾天長長記性。
那工地的地方很偏,在市郊一個山溝裡,警車上沒導航,我們爲了趕到工地,一路上沒少問人。
別看都快晚上十一點了,工地裡還挺熱鬧,有一堆漢子聚在一起吃飯,他們吃飯的傢伙事挺簡單,全是二大碗,下面是飯,上面扣着菜。
我打量一圈沒發現醜漢父子的身影,我就近問了一個瘦漢子,見沒見到駝背老人和一個白眉白髮的少年。
也說這對父子長得太有特點了,好認。瘦漢子當即回答我說,“他們走了,這對父子可不簡單,我們在這卸沙子,一晚上也就卸一車。他倆每人都卸了兩車,就爲了多掙點錢,嘖嘖……”
這時旁邊一個漢子也插了句嘴,“就是,真不知道他倆怎麼這麼玩命,走的時候還捨不得坐小客,那纔多錢的玩意兒,一個人就三塊,他們卻非要走路回市裡去。”
我聽得心裡難受,這父子倆不就是缺錢麼?而且從這到市裡,路可不近,我們開車都跑了一個多鐘頭了。
劉千手想的卻是另外一個方面,他皺眉唸叨一嘴,“奇怪,我們來時開的慢,沒碰到這對父子啊。”
我一合計可不是麼,尤其中間沒遇到幾個岔路。
更怪的是,那倆漢子一聽這話,都一臉古怪的互相看了看。
我被他們弄得敏感,問他們爲啥這舉動。
瘦漢子說,“兄弟,你不知道,去市裡有兩條路,一條是正常的公路,還有一個捷徑,從工地對面的山林小路走,能省不少腳程呢。”
我一下釋然,甚至敢肯定醜漢父子走的是小路。
可接下來瘦漢子一句話,讓我和劉千手的心都提了起來。
他說,“那父子倆瘋了不成?小路里一直鬧鬼,這大黑天的,他們要是遇到鬼可怎麼辦呢?”
我覺得醜漢這對父子可真敢玩大的,那黑咕隆咚的林子,先不說鬧不鬧鬼,大半夜的在裡面走,一不留神摔一跤也夠嗆。
我看了劉千手一眼,想知道他什麼意思,其實我心裡打退堂鼓了,真不想繼續找那對父子。
劉千手猶豫一小會,又跟瘦漢子問了一句,“他們走多長時間了?”
“十來分鐘吧。”瘦漢子接一嘴。
劉千手稍微樂了一小下,我一看這架勢,得了,今晚上我指定不能消停,這林間小路是去定了。
倒不能說我虛僞,既然推脫不了的活兒,索性就積極表現一把,我催促說,“頭兒,咱們快點進林子吧。”
劉千手恩了一聲,說他也這意思,隨後我倆跟瘦漢子他們道了聲謝,直出工地奔林間小路走去。
爲了在林中行走方便,我還特意去警車裡把唯一一個手電筒拽了出來,就是買車保贈的那種,亮度不大,但總比沒有強。
林間小路很好找,劉千手帶頭,我倆一前一後鑽進去。不得不說,剛進這林子,我整個人就難受起來。
這林子樹與樹之間很密,別看快入冬了,被樹枝樹杈一遮擋,也沒多少月光能照下來,尤其地上的腐葉、爛泥還散發出一種臭臭的味道,聞起來讓我聯想起傳說中的養屍地。
我這心都一揪一揪的,但我自認自己面上沒表露出來什麼。
劉千手挺可氣,眼光也毒,走着走着突然扭過身子,指着四周跟我強調說,“李峰,別害怕,這沒什麼嘛?”
要在平時他說這句話也就算了,現在這氣氛,被他這麼一強調,反倒有了反效果,我聽着反倒更加在意。
我真想駁他一句,頭兒,你能不能不說話?
我也打定主意,自己不當那排頭兵,就老老實實跟在後面。
我把膠皮棍拿出來。握着它,我心裡能稍微妥當一些。
我倆走了挺長時間,突然的劉千手停了下來。
事先沒有任何徵兆,四周也沒什麼古怪,我沒料到他會止步,愣頭青似的就撞在他身上。
劉千手沒在意,還搶過手電筒,蹲地上照起來。
我猜測着他是照什麼呢?也蹲在一旁留意他的表情。
劉千手對我擺手,指着地面說,“你瞧我幹什麼,看這裡纔對,仔細看看,有什麼發現沒有?”
我順着光亮瞧了瞧,要不是他特意強調,我還真就沒發現。地上有鞋印,但都是殘缺的一部分,畢竟林子不是沙地,地表沒那麼軟。
我反應過來,心說這鞋印是新的,一定是醜漢父子留下來的。
我說,“頭兒,既然有線索,咱們別等了,趕緊追人吧。”
劉千手古怪的衝着我樂了,擺手說不急,還說我們很快就能追上這對父子。
我對他這話表示懷疑,沒有依據,他咋能這麼肯定?按現在流行的話說,難不成他是傳說中的預言帝麼?
劉千手沒給我瞎想的時間,又指着鞋印,“既然趕上了,我教你幾手,李峰,你先說說看,能從鞋印看出什麼來?”
其實說白了,這就是破鞋印子,什麼都看不出來,警局裡倒是有專門的痕跡專家,但我覺得,就算他們來到現場,面對這些如此模糊的鞋印,也該一愁不展才對。
我搖搖頭。
劉千手嘆口氣,說我要學的東西太多了,隨後詳細解說起來。
“地上一共有兩種不同的鞋印,先說這一組,這組鞋印該是中高檔旅遊鞋留下來的,嗯……類似於安迪這類的牌子,42到43碼之間,這人身高大體在一米七八左右,按照地表泥土的硬度及鞋印的壓力,估計這人體重很輕,在一百二十斤左右,他步間距較大,也很平穩,說明他體力很充沛,這該是陰公子留下的。”
“再說另外一組鞋印。右腳鞋印的壓力與磨損都比左腳的要嚴重,說明這人是個瘸子,看鞋印圖案,這是個老款運動鞋,回力牌的,而且你看這裡。”說到這劉千手還把手電筒對着前面照了照,“他走路有點拖沓,給人一種拖泥帶水磨着走的感覺,瘸子歸瘸子,一般走路也不會這樣,我沒猜錯的話,他身體很累,有些走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