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不知這位高人是誰?說來聽聽,看我認不認識。”
祁煜搖搖頭,“非我不願告訴你,而是……而是我也不知道他是誰,父親給了我一樣信物,說是屆時拿着信物與那人相見,不過我已經來了三天了,卻還是沒見到那人。畢竟是多年不見的老友,我想這個人有可能已經離開了這裡,甚至可能已經不記得我父親。”
說罷,他有些失落地嘆息一聲,垂首道:“也罷,我就當做是出來散散心也好,等這陣子過去了,便回家去。”
華央側身看了看他,淡淡一笑,“你爲什麼會跟我一個陌生人說這些?就不怕我也是要來抓你回去的壞人?”
祁煜聞言先是一愣,繼而哈哈笑開,連連搖頭:“不可能。”
“你就這麼肯定?”
“我肯定。”祁煜用力點了點頭,“雖然你我是剛剛認識的,但是我能感覺得到你是個好人,你救了我,給我容身之處,還替我治傷,都說醫者父母心,你又怎麼可能會是跟他們一樣的壞人?”
華央無奈搖頭一笑,這個祁煜雖然看起來二十來歲,可是心智竟是如此單純,只怕在他的眼中,除了那些來抓他的黑衣人,這世上都沒有什麼壞人。
或許正也因此,她對這個大男孩一樣的祁煜生不出什麼厭惡感來,看着他趴在桌上不一會兒便睡着了,便知他昨天晚上爲了躲開那些追他的人,只怕是一夜沒有閤眼,想到這裡,她有些不忍心打擾他,取了條絨毯給他蓋上,便兀自研究她的藥去了。
丞相府西苑,慕夜泠一早剛剛起身打開門,就看到景陌負手站在院子裡的樹下,盯着一朵春蘭看得出神。
“你怎麼來了?”她上前來輕輕問道,許是牽動了傷口,下意識地皺了皺眉。
景陌回身看了她一眼,勾起嘴角笑了笑,搖頭道:“你若聽勸,就不要在枉費心思了,就算她真的還活着,而且就在洛城,也未見得會出現來見你的。”
說着,他遞了兩隻藥瓶給她,“紅的外敷,綠的內服,你的傷能好得快一些。”
慕夜泠遲疑了一下,接過藥瓶,沉沉道了聲謝,頓了頓又道:“她出不出來由不得她,我有的是時間和法子跟她耗下去,我的手裡有她一直想要的東西,屆時就不信她不出來!”
景陌不由緊緊擰眉,“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這麼做可能會激怒蕭意樓?他已經對你下了一次殺手,今後他對你可是就不會手軟了。”
“哼?殺我?”慕夜泠笑意陰冷,“上一次是我沒有料到,以後他也別想再有機會殺了我。你說的對,以前他不殺我,是因爲我對他還有用處,一開始我不知道是什麼,可是這些天我一個人靜靜地待着想了很多,突然就想起來了,我知道他之前爲什麼要留着我,也知道他想要從我身上得到的東西是什麼。他會選擇殺了我,是因爲他自以爲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可惜……”
說到這裡,她忍不住冷笑了兩聲,搖頭道:“可惜他弄錯了,我所給他的只不過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他最想要知道的那一部分,我根本一個字都沒有透露。我倒是要看看,等到時候,等他發現我知道他想要的那些真相的時候,打算用什麼手段殺了我!”
聞言,景陌不由微微擰了擰眉,“你是說,蕭意樓想要通過你打探什麼消息?”
“沒錯。”
“什麼消息?”
慕夜泠遲疑了一下,搖頭道:“不是我不想告訴你,而是這些消息對你來說沒有任何用處,你知不知道都無所謂。”
景陌俊眉一擰,垂首想了想,而後像是猜到了什麼,頷首道:“不管怎樣,你還是要多加小心,蕭意樓這裡跟別人不大一樣。”
他說着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他的狠絕你是見識過的,所以自己最好注意一下分寸,不要玩火**。”
慕夜泠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放心,我有分寸。”
頓了頓,她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突然側身看了景陌一眼,“多謝公子的關心,只是我不明白,你爲何要對我這麼好?就是因爲我能幫你對付蕭意樓嗎?”
景陌輕呵一聲,不點頭也不搖頭,略一沉吟,擡頭環顧四周,低聲道:“我的腦子裡經常會閃過一些細碎的片段,好像在我很小的時候,我曾經有一個妹妹,可惜我現在已經記不清楚了,記不清是我真的有一個妹妹,還是這一切都只是我自己的想象而已,只是隱隱覺得從我八歲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這個妹妹。”
慕夜泠挑眉,“你難道是覺得,我像你的妹妹?”
說完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連連搖頭失笑,“你我一個在兗州,一個在風州,相距這麼遠,就算你是真的有一個妹妹,那個人也不可能是我。”
“我知道。”景陌頷首,“我只是一見到你就會忍不住想起她來,就連我自己都說不出這是爲什麼,也許是因爲你們身上有什麼共同的特質,不過我還沒有發現罷了。”
慕夜泠心知他不是說笑之人,可是妹妹這樣的說法未免又有些太過荒誕,便淺笑着搖搖頭,沒有再多說什麼。
掌燈時分,祁煜從沉睡中悠悠轉醒,發現自己的身上蓋着一條絨毯,四下裡卻不見華央的身影,沒由來地心下一驚,豁然起身,喊道:“哎……”
“哎”了半天才發現自己還不知道她的名字,不由撓了撓頭,“她叫什麼名字來着?”
“醒了?”華央推門而入,一手託着一隻盤子,放下一看,竟是一碗粥,“你有傷在身,我實在想不到該給你弄點什麼吃的,這碗粥你將就着吃點吧。”
“啊?”祁煜不由苦着一張臉,可憐地看着華央,“我一個傷者,就吃這個?”
華央道:“那你想吃什麼?”
“洛城有什麼好吃的?”
“很多,醉燒鵝、烤全羊……”說着突然頓了頓,她側身衝祁煜彎眉一笑,“不過你現在都不能吃。”
祁煜連連皺眉,“爲什麼?”
“你有內傷,飲食以清淡爲主。”
祁煜一臉煎熬的表情,搖頭道:“我這點小傷真的不算什麼,你也看到了,根本不影響我的行動……”
“現在也許是沒什麼,可是若一直不注意,任由傷情拖下去,以後有你好受的。”
聞言,祁煜便知食肉無望,只能無奈地仰頭長嘆一聲,想了想,道:“那酒呢?酒總該是能喝的吧?”
“不能。”
“啊……”對於華央的無情否認,祁煜幾乎要瘋了,抱着頭縮下去,哀嘆道:“連酒都不能喝,老天吶,你劈了我吧。”
話音剛落,突然只聽外面響起一道響雷,嚇得他大吃一驚,連忙站起身四下裡看了看,“怎麼回事?”
華央終於繃不住,輕輕笑出聲來,搖頭道:“放心,不是老天要劈了你,只是春雷。”說着,她緩步走到窗前,打開窗子看了看,不知不覺間,晚間吹來的風已經沒那麼清冷了,帶着一絲微微的暖意。
仔細一算,原來她已經離開近半個月了,就連天氣就已經變暖了。
見她失神,祁煜走過來問道:“你怎麼了?”
華央搖頭,“沒什麼,想起了一些事。”而後又看了看祁煜,道:“你想喝酒?”
祁煜連忙點頭,“想,想死了。”
華央頷首道:“好,既然你那麼想喝,我可以讓你喝,但是喝完之後,你要答應我兩個條件。”
祁煜道:“你說。”
“喝完再說。”華央嘴角掠過一抹詭譎笑意,拿起一旁的斗笠戴好,輕嘆了一聲,淡淡道:“走吧。”
半個時辰之後,祁煜站在蓬萊客櫃檯前,看着牌子上酒的標價,一邊點着他要的酒,一邊似是隨口問道:“對了,你們的掌櫃呢?這一次怎麼沒見他?”
小二答道:“掌櫃近來有事兒,都不怎麼在的,怎麼,客官您認識我麼杜掌櫃?”
祁煜呵呵乾笑了兩聲,“也算不是認識,就是打過幾個照面。”頓了頓,又道:“那你們掌櫃平日裡都是去哪裡?我最近可能會離開,想着能不能在走之前與他見上一面。”
“這樣啊,那客官你留下尊姓大名,待我們掌櫃回來了,小的跟他說一聲。”
“不用……”祁煜連連擺手,“我認識他,他未見得認識我,畢竟這店裡生意這麼好,人來人往的。”
“那倒也是。”小二嘿嘿笑了笑,想了想道:“我們掌櫃一般平日裡無事的時候都是喝酒解悶兒,若是有事應該也是去城東,聽說近來和肆意閣的掌櫃關係不錯,經常一起出去看戲聽曲兒。”
“是嗎?我正準備走之前去一趟肆意閣呢。”說話間,小二將他要的酒都備好了給他遞了過來,他連忙接過酒向小二道了謝,轉身匆匆離去。
穿過這條街,下了橋,遠遠地便看到華央正坐在河邊的臺階上,他連忙快步上前,將酒放下,低聲道:“蓬萊客的杜掌櫃不在店裡,說是近來與肆意閣的掌櫃私交甚密,常有來往,估摸着應該是去肆意閣了。就算不在肆意閣,也是和肆意閣的掌櫃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