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計和義軍匯合至少還得兩天,而自己的佈置最多也就拖延一天。而且一旦敵人想到是有人搗鬼,很可能反而激發其怒氣,抓緊搜捕。憑眼下的這百十來人,想逃,想躲恐怕都不容易。
反覆思量,若未央環顧周遭,又伏地靜聽片刻,突然站起看向李巖緩緩問:“李將軍,你怕不怕死?”
諸人聽了都是一愣!李巖也被問得一頭霧水,但心想他會這麼問顯然定有深意,當即爽朗一笑:“人活於世,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李巖自問雖非大才,但倒也絕非貪生怕死之輩!”
若未央點點頭,看向遠處一座不高不低的山頭:“凡事增減得益,利害互補,我先前佈置雖說可以暫阻敵勢,可恐怕仍不足以安然待援。一旦被敵人追到,我們這些人是毫無勝算的。所以爲今之計,只能兵行險招,置之死地而後生……”
李巖聽了緩緩點頭,又不禁奇怪問:“莫兄有何高見?”
“敵軍距此已不足三裡,以鐵騎速度只怕轉眼就到。想要阻其強攻,也只能因其圖謀。所以我們就要到那邊的山頭上,引敵人來圍困,爭取時間!”
“莫兄開什麼玩笑?那山頭又低又小,而且毫無遮攔,一旦被圍就只能束手待斃。而且敵人一到此處也必然會看到我們這些人,又豈會還有什麼顧忌?”
若未央聽了微微一笑,當即湊到其耳邊低語幾句。李巖聽得滿臉驚奇,不禁一陣低笑,連連點頭。跟着叫來自己的侍衛官吩咐了幾句,見其疾奔而去,便帶領諸人一路往山頭上走去。
諸人詫異的跟着,林巧珍疑惑問:“你剛纔和李將軍說什麼了?”
若未央看向妻子笑笑搖頭:“天機不可泄露……”
諸人走上山頭,士兵立刻搬運石塊堆壘,還燃起了十個火堆。諸人見了更是奇怪,本來這山上就是光禿禿一片,連點遮蔽地方都沒有。急行軍趕路匆忙或許難見,所以這倒也不失爲一個藏身之處。但偏偏還要點起火堆,這不是故意引敵人過來,自己找死嗎?
事實的確如此,諸人佈置才妥當,來路上便可見一片塵土飛揚,看上去少說也有兩三千騎兵。見到山頭煙火,敵軍立刻停下,接着便有數百人下馬闖上山來。
這山頭本就不高,敵人轉眼就到。李巖當即下令放箭,議論激射。敵人依仗山上亂世並未重傷,但一時也不敢再輕易冒進。如此攻守了三陣,遠遠看去,馬隊中幾個軍官模樣的人似乎在商量着什麼。
不久,一騎來到山腳,來人高聲叫道:“請問山上是哪路英雄?在下范文程請賜一見……”
聽其自報家門,李巖等都不禁一愣!若未央聽在心裡,也不禁暗暗哀嘆!
當下,李巖走上山頭:“在下李巖,久仰範公大名,卻不想今日竟在此情此景相會,着實令人惋惜啊!”
“原來是李相公,範某也是久仰大名了!正所謂:世事無常!範某今日總算是真正體會到了!不錯範某此處有一良言相贈,不知李相公可肯一聽?”
“哈!範公乃當世大儒,有何賜教,李某洗耳恭聽!”
“好!當今朱明朝廷主昏臣庸,百姓民不聊生,天下怨聲載道。雖有各路所謂義軍,但如李自成,張獻忠等草莽之徒,皆勇猛有餘,卻德能不足!更兼常聞李自成治軍散漫,且心狠手辣。不僅大肆伐異,且常僞裝金軍洗劫平民……”
聽到這,若未央心裡不禁莫名一顫!只聽范文程又道:“正所謂: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事!李相公當世英才,文武雙全,何苦爲昏君莽夫爲伍?我大汗威德並濟,四海臣服,治下百姓安居樂業,生活無憂!且平素最爲愛惜人才,如相公這般人才若肯歸順,大漢必定會傾心接納,委以重任。來日明主賢臣,共爲天下百姓造福,開創一番太平盛世,豈非正是我等寒窗十載之苦最好的回報?”
李巖聽了一陣長笑:“範公美意,李某心領了!只不過李某雖不肖,卻也不至爲昏君賣命。雖有一腔爲國之心,但也不願落下賣國的千古罵名。況滿清韃子侵我山河,殺我無數同胞,任一華夏兒女皆與其勢不兩立。我李巖堂堂七尺男兒,縱然戰死沙場,也絕不效貪生忘義之徒……”
他話說的斬釘截鐵,但卻心裡不禁大爲猶豫,摸不準若未央的估計是否準確!
而范文程似乎也自知難以說服他,當即轉馬回到軍中,和軍官商量了一會兒,又回來叫道:“李相公,在下隨軍此來,大汗曾敕令在下廣納才俊。適才在下告知英郡王阿濟格說是李相公在此,英郡王對相公亦是神交已久。因此爲表敬意,英郡王決定給相公一天時間考慮,還望相公識時務者爲俊傑,莫負英郡王一番好意……”
冷笑聲,李巖當即走下壁壘,吩咐士兵嚴加防備。
來到若未央身邊坐下,李巖不禁猶豫問:“莫兄,你說援軍能不能及時趕到?”
若未央聽了微笑反問:“將軍纔是軍中主帥,怎會問我貴軍兵速……?”
李巖聽了一愣!也不禁有些訕訕笑道:“莫兄說的是!不過,莫兄因何料準韃子不會猛攻?而且還會予以時限……?”
淡淡一笑,若未央看了眼已經睡熟的妻子:“用兵之道,在於知己知彼,險地莫入。先前佈置只能暫緩敵勢,卻也讓其想到我們對其攻擊早有準備。那麼之後他們的一切行動,便會慎之又慎。而滿人性粗,受挫之後難免心浮氣躁希望發泄,所以一旦遇到敵蹤必然會猛攻泄憤。而連番受阻,待其冷靜下來就會想探明敵情,其實人同此心,這不是很自然的嗎?”
李巖聽了點點頭問:“那我既然拒絕投降,他們也看明瞭我們只有這百來人,爲何卻不猛攻上來?”
若未央看着他輕嘆搖頭:“其一,他們此番前來本未料我們有所防範,而如今既然知道了就自然會斟酌行事。而此處情形是一目瞭然,可卻也算是虛虛實實。因爲如果我們真的只有這百來人困鬥,本應到處躲藏,怎麼還會如此不加掩飾?按常理推斷,自然不難想到應是誘敵之計,所以他們纔不敢輕舉妄動。其二,李將軍乃是義軍重要將領,一定會有援兵來救。屆時他們便可反客爲主,以逸待勞。既然已經失了先機,這無疑是最好的選擇。如我所料不錯,現在已經有人急速趕往後方,最遲一日韃子大軍便會趕到,靜等圍點打援……”
李巖聽得大爲欽佩:“莫兄果然智計非凡,在下佩服之至!不過,莫兄似乎仍有未盡之言吧……?”
看看周圍,若未央苦嘆搖頭:“自古以來,親士者猖,遠士者亡。大凡亂世,亡國之君必定是親小人,遠君子。而興邦明主,則定是禮賢下士,任人唯賢!此乃朱明亡國所必然,而後金短短二三十年可以國富民強,威震八方,不斷有各地賢士投奔,足見其主對人才的重視。所以讓其知道是李將軍在此,必定可以引起他們惜才之心。加上情形不明,那他們自然就更不敢輕舉妄動了……”
諸人聽了都不禁大爲錯愕!但最然這些話聽在人們心裡會不免難受,可卻也是無法辯駁的事實!
一時間諸人都不禁心頭惆悵,不知該說些什麼!眼見他站起來走向空曠處,李巖微微皺眉,當即也站起來跟了過去。
緩緩回頭,若未央正色問:“李將軍,我有一事相詢,還望如實相告!”
李巖點點頭,若未央突然沉聲問:“適才聽范文程所言闖王治軍散漫,其下時常有人僞裝金兵侵犯平民,此事究竟是真是假……?”
李巖聽了不禁緊皺眉頭,半晌輕嘆點頭道:“不瞞莫兄,義軍之中本多草寇,初入軍中時往往難脫惡習,所以以前的確常有此類事故發生。但多年來闖王一向嚴格治軍,此類事情一旦發現必定會嚴懲不貸。所以請莫兄放心,我們義軍絕對是一支爲百姓造福的仁義之師……”
聽了他的話,若未央微微點頭,可心裡忍不住有一絲不祥的預感,但一時卻難以想明……
金兵未再進攻,而是就地安營。
一夜無話,轉天一早金兵埋鍋造飯,一陣陣烤肉香氣隨風飄來,諸人只能強忍着啃食乾糧。
夫妻倆獨自坐在僻靜處,若未央看着妻子艱難的小口輕咽,心裡大爲歉疚:“巧珍!讓你跟着我受苦,真是委屈你了!”
林巧珍看向他微微一笑,輕撫自己已經微微隆起的小腹搖頭道:“再大的苦,只要想到是爲了我們的孩子以後能過上好日子,我就什麼都不怕了……”
心裡苦嘆,若未央輕輕撫摩着自己還未出世的孩子,未及開口,就見李巖疾步走來:“莫兄,你快來看看……”
心知不妙,若未央當即安慰妻子休息,起身隨李巖走到山邊四面巡視。眼見此時這小小的山頭已經被金軍重重圍困,四周圍到處被日光照射明晃晃的兵器,少說也有上萬人。
李巖看向他皺眉問:“莫兄,現在該怎麼辦?”
若未央緩緩沉吟:“他們比我想象中來的還快,現在將近正午,離期限還有兩個時辰。援兵是肯定等不到了,所以只能設法讓他們不敢攻山……”
“要怎麼做?咱們就這百來人,那什麼嚇唬人呢……?”
沉吟片刻,若未央暗暗思量形勢:“現在,恐怕也只能賭一賭了……”
說着,若未央叫來了胡元峰和孫元昊:“兩位!現在已經是生死存亡之際,咱們這裡百十來人的性命,就只能全都託在二位手上了……”
兩人聽了驚奇對視,胡元峰疑惑問:“莫兄有何妙計,只要力所能及,我們哥倆兒萬死不辭!”
看孫元昊也堅定點頭,若未央看看天色:“現在距離期限還有不到兩個時辰,如果敵人攻山,我們一定難以阻擋。所以,擒賊先擒王!只有抓住敵軍主帥,我們纔有一線生機!”
“可是莫兄,殺韃子我們是義不容辭!但這麼多敵人,憑我們的武功恐怕……”
若未央瞭解的點點頭:“我知道,所以我現在要教你們兩位一門輕功和一招劍法,你們盡力記憶,成敗就在此一舉了……”
二人聽了雖然心裡猶豫,但還是點頭答應,認真的聽他講解武功。可單單讓兩人記熟路數,已經用了近半個時辰。
看着兩人一邊去努力練習,李巖不禁擔心問:“莫兄,只有一個多時辰了,還來得及嗎?”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如果我們命該喪生於此,又何必多言呢……”
說完,若未央便徑自回到妻子身邊坐下。
李巖呆呆站在那,妻子緩緩來到身邊輕聲問:“相公,你什麼都聽他的,可他真靠得住嗎……?”
思揣半晌,李巖皺眉喃喃:“我也不知道,可不知爲什麼,我就是覺得他可以信賴!而且……,看到他,我心裡忍不住會去想一個人……”
“誰?”
皺眉看向妻子,李岩心裡念頭飛轉!半晌搖頭苦嘆:“算了!大敵當前,別多想那些沒用的了……”
世人所求千千萬萬,名利地位雖誘人,但想通了其實也不過是些俯拾皆是的過眼雲煙!而閒情逸致雖被看做難得意境,但說到底還只是取決己心而已!
只有一種東西,看不到,摸不着,追不上,可卻永遠讓人無法漠視,那就是“時間”!
范文程拍馬山腳下,高聲叫道:“李相公!如今一日期限已至,還望相公聽從在下良言相勸!只要相公一句話,在下保證此處各位皆可安然無恙,而且來日必定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李巖俯瞰山下,傲然長笑:“大丈夫立身天地,但求俯仰無愧!李某今日捨命殺敵,走在黃泉路上也可無憾此生!廢話少說,要打便打……”
遠遠看着他,范文程惋惜長嘆,當即回馬軍中。
他一回去,金兵主帥立刻下令攻山。頓時四面殺聲不絕於耳,百餘人散守各處不斷消耗着越來越少的羽箭。
若未央伏低壁壘,注視敵情,突然叫聲“上”,胡元峰和孫元昊兩人立刻飛身躍出,兩道寒光如凌空驚雷,奔瀉而下。數十丈距離,二人如電般飛躍羣敵頭頂,直落山腳。
驚魂未定,敵將見對方兩人已將眼前,急忙下令格殺。而混亂中,兩人展開若未央教的輕功,雖尚未嫺熟,但也很快就到了馬前。
胡元峰一劍刺出,孫元昊從旁保護。而那英郡王阿濟格也是身經百戰的勇將,當即奮力揮刀迎敵。但任他再厲害,又怎麼敵得過武林高手?款且胡元峰所用的乃是若未央傳授的絕妙劍招,雖只一招三式,放眼天下能輕易應付的也只寥寥幾人罷了!
刀劍相錯之際,阿濟格一刀砍空,而胡元峰劍身一偏,劍尖正好刺中其手腕。阿濟格心頭一震,胡元峰已經飛身到了其身後馬背上,橫劍其頸前大叫:“全都住手,否則我要他的命……”
山前敵軍主帥被擒,皆連忙回援。而另外三面一時還未知覺,已經有些人衝上了山頭。但見了此情此景,也都一時不知所措了!
胡元峰挾持着阿濟格下了馬,一路走回山上,李巖當即喝令敵人退軍。
而見孫元昊此時肩頭還插着一支敵箭,妻子劉元敏急忙跑過來爲他治傷。
四下環顧,阿濟格凌然道:“要殺就殺,我們大汗子孫不怕死!”
諸人面面相覷,若未央手持一截樹枝走過來點頭道聲:“好漢子!”當即一下點中其肋下。阿濟格渾身一軟,立刻癱倒在地,胡元峰也急忙去看師弟。
見若未央點頭,李巖當即走向山頭高聲叫道:“範公何在?請出來說話……”
范文程拍馬山前急叫:“李相公,有話好商量,千萬請不要傷害英郡王啊!”
“範公請放心!我等只爲自保,不願傷人。如可放出一條生路,李某保證絕不傷阿濟格一絲一毫……”
范文程聽了微微猶豫:“李相公,可否容我與英郡王說句話?”
“範公!我李某雖算不上什麼英雄好漢,但也絕非食言背信之徒!縱有冤仇,我也會和敵人在戰場上一拼生死,斬殺俘虜絕非我輩義士所爲……”
猶豫片刻,阿濟格當即回馬軍前和諸將領商量了一陣,回來道:“李相公,我答應放你們離開。只希望你能信守承諾,不要傷害英郡王……”
見敵軍讓開了一條去路,諸人當即下山。李巖面對范文程道:“範公,我等徒步趕路,豈能逃脫鐵騎追趕?因此請借三百馬匹代步,還有請講貴軍糧草全部運來此處……”
范文程聽了大爲奇怪!想他們要馬逃跑是很正常的,但要糧草又怎麼帶得走?可眼下情勢所迫,他也只能照辦!
當下,李巖按若未央指示派士兵把押樑車與戰馬相連,直到見衆人都已上馬。若未央才解開阿濟格的穴道,見其已將回軍中,李巖立刻下令。十幾個軍士聽令立刻點燃了糧草,大火一起,戰馬受驚頓時亂衝起來。
范文程等大驚,急忙去救阿濟格。而混亂中望去,李巖等百餘人早已絕塵而去。
一路狂奔,若未央擔心妻子受不了顛簸,便將其橫抱胸前。奔馳了許久,見天已全黑。若未央當即招呼衆人停下,李巖擔心問:“莫兄,此處離義軍尚遠,萬一敵人追來……”
不等他說完,若未央當即截口:“經此一戰,敵人士氣大減,必須休整待動。且其糧草被燒,也不可能很快遠征了。而且內人身懷有孕,實在經不起奔波。如果李將軍擔心,便請先行好了……”
“莫兄哪裡話?我等得以逃生,全仗莫兄妙計,如今我們又豈有獨自逃生之理?莫兄這麼說話,未免太小看人了!”
若未央淡淡一笑,也不介意。
經此一戰,紅娘子等女子對若未央先前的一些不滿也皆消散,此時同來自告奮勇照顧林巧珍。
分派好守夜的士兵,李巖想起此戰不禁惋惜:“哎!可惜時間緊迫,否則如能等到援軍,以莫兄的安排定可全殲敵人的……”
諸人聽了也都不禁一陣可惜!而若未央微微一笑:“也不見得……”
“哦?”
“我見那阿濟格爲人粗蠻,有勇無謀!遭此重創,他一定不會甘心!所以無論如何,他絕不會輕易退兵。而推算日程,明天近午我們應該可以和援軍匯合。所以我們倒是不必急着趕路,引他們來追。如今敵人大受打擊,而且糧草盡毀,義軍一到豈有不勝之理?”
李巖聽了大喜,連連點頭道:“不錯!只要韃子不退兵,等義軍趕來殺他個落花流水豈是難事?”
諸人聽了都不禁大爲振奮,個個摩拳擦掌等着不久要把那些韃子打個土崩瓦解,好出出心裡一口惡氣!
林巧珍身懷有孕,原本體虛,又經奔波驚憂,此時已經累極睡着。若未央憐惜的看着妻子,論容貌,不算上等,論才智更是連字都認不了太多。
也許說“女子無才便是德”恐怕有失公允!但相比起自己生命中曾經出現過的那些美若天仙,才智卓越的俠女,千金,卻只有這比起來實在太不起眼的妻子更讓自己心裡安寧!
這一刻,若未央心裡不禁有些後悔!其實自己本應該帶着妻子去找個偏僻幽靜的地方,安安穩穩的過些日子,從此漁樵耕讀平靜度日也未必真會再捲入紛爭。但如今已經是騎虎難下,就算自己想帶着她去找個安靜的地方生活,可她如今的身體又怎麼經得起奔勞?
心裡的煩惱讓若未央久久難以平靜!而且心裡似乎還有一種說不清的焦慮,但卻怎麼都想不清楚,更是讓他無法安心……!
天將放亮,諸人起身上路。後面時有回報,敵人雖未再進,可也的確並未退兵!
緩緩而行,約走了兩個多時辰,前方隱隱可見一羣人影。派人去探,正是義軍趕到。
李巖連忙催馬先迎,不久同回一個粗豪大漢!
“莫兄,這位就是闖王!闖王,這位就是莫兄,這次我們能平安生還,全憑莫兄高明妙計啊!”
李自成聽了哈哈一笑拱手道:“早就聽說莫兄弟才高八斗,足智多謀,果然不假!我已經聽了李兄弟所說,這就先去收拾韃子。軍中已爲各位安排妥當,但請先回,有話稍後再談……”
諸人點頭答應,若未央只微微頷首道謝!
見李自成率軍遠去,李巖微笑問:“莫兄,如何?闖王可稱英雄?”
淡淡一笑,若未央點了點頭,卻並未回話。而李巖見他點頭,以爲他也認可,心裡極爲高興!
但在若未央心裡,卻全然不是他所想的那樣!很明顯,自古爲君盛世者,要麼仁慈寬厚,要麼才能出衆,而無論哪一種“敬賢重才”都是不可獲取的。
可李自成此人,看上去豁達寬宏,但此類人往往爲將則可,爲君便失之睿智!
首先,此番李巖外出是爲招賢納才,李自成身爲人住理當表現誠意。可眼見這些劫後餘生來投奔自己的人,他卻連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而且諸人方逃敵困,他要前往應戰,也該問明敵情,李巖身爲義軍智囊,也該詢問他可有破敵之策?
但李自成就這麼輕率的前往迎敵,如果是最初有備而來的敵軍,此戰豈有勝算?
從這些情況顯然可以看出,李自成此人趁亂起義,但其爲人德才皆不足夠,來日前途恐怕還只能付諸天命了!
當然,這並不是說要憑第一印象就去武斷的認識一個人!但大凡這類人,通常難以抗拒誘惑,也容易因功傲慢!如陳勝,本人即無才能,卻又剛愎自用,疏於納諫,焉能不敗呢?
反觀漢高祖劉邦,同是草莽出身,論才智談不上有多高的謀略,論氣量也有史可證。但其深明“人才”的重要,尤其在打天下的時候更是最不能缺少的。
當然,對劉邦那樣的人也需要有所瞭解。如果只爲一己理想,不會不甘功成身退,效仿張良到可以說是建功立業之後對自我人格的進一步完善!
可如果貪圖榮華,不甘寂寞,那學學陳平的通達事故也不壞。只切記不可像韓信一樣的狂妄,蕭何的愚忠!
所以看清了李自成的爲人,若未央心裡已經明確這義軍之中對自己也只是暫時棲身之所,絕非久留之地。等到孩子平安降生,自己也就要設法他去了。
唐太宗有句話:“世人磨銅爲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爲鏡,可以見興替。以人爲鏡,可以知得失!”
從歷史記載不難看出,李世民其實真的並不喜歡魏徵。但當魏徵死後,李先生卻當着文武百官的面由衷感慨!可見李世民作爲主人也有所有爲上者的通病,不喜危言。但作爲皇帝,他很清楚敢於冒犯自己的人才是自己最值得信賴的人!
事實如此,人們常說“忠言逆耳”,也總說要牢記“前車之鑑”,但古往今來“重蹈覆轍”的蠢事又何嘗少了人去幹?
也許以古爲鏡對於“眼下”的人來說總是缺乏感染力的,但只要能多看看身邊的人和事,其實又有多少問題真的是可以避免的!但有些人偏偏喜好自以爲是,每每大言不慚自詡強於失敗者,即使走在同樣失敗的道路上也未自知!
什麼“天命”“真理”終屬虛妄,現實可總是擺在眼前的!諸葛亮死的不冤,因爲他忘了伍子胥的教訓;岳飛死的也不冤,因爲他甚至沒記住只早自己並不遙遠的楊家將覆轍。
若未央不想當諸葛亮,更不願意當岳飛。對他來說,舌戰羣儒浪費時間;煮酒論英雄枉費心神;梅妻鶴子,或許自己也沒那麼好命!但於今只要有賢妻相伴,也可算於願足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