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中,若未央和葉靈已經走出了河南境內。較短的路程中,似乎沒有什麼值得炫耀的精彩。不過從走下嵩山那一刻開始,若未央明顯感到了微妙的變化。一種針對自己,但遲遲沒有下定決心的攻擊。
但他並沒有特別專注在此,因爲他同時還感到了另外一種更加複雜,並且糾結的情緒。兩者間似乎充滿了千絲萬縷的聯繫,彼此不具有敵意,但感覺卻還是完全不同!
自從可以真正達到感應自然狀態之後,若未央經常可以突然發現一些突如其來,但距離其實還比較遠的東西。雖然有時也不是那麼確定,但卻可以像某種動物預知危險的本能一樣!
在這種情況下他已經可以確定一點,就是沒有人可以再對自己發出突然襲擊……
“公主!奴才是奉旨辦事,希望您不要阻撓!”
“聖旨本宮自然不敢違背,可憑馮公公的本事,自認能達成聖意嗎?相比起來,你是寧願挨一頓罵,還是送命?”
“可是公主……”
“好了!皇上的心意本宮明白,這件事以後就交給本宮好了!你回去告訴皇上,蒙古大軍已經集結關外,武林盟就是他們的先頭派出突襲武林的。如果皇上不希望今後只能依靠朝廷軍隊迎敵,最好不要輕易打擊江湖……”
“這……!是!公主……”
回到師門把一切稟明師父,老尼對若未央的心情也能理解。而葉靈雖然還是不免非常擔心,但卻也明白自己並不能對若未央有什麼幫助!
一切都還算順利,杭州城外甩掉了所有尾巴,而獨自出門後又被那些人發現。一切都在若未央的意料之中,包括那些人的疑惑和迷茫!
直到九華山下,若未央並沒有直接上山,而是在城裡的一間客棧住了下來。雖然沒有明說什麼,但若未央本來就知道這客棧原是碧雲巔暗中開的。
果然,晚上聽到敲門聲,開門見來人正是萬鬆天王向風鬆,以及碧雲巔九子之一的蓮月!
向風鬆他是並不陌生的,而對九子他當年只是見過,卻並沒一個熟悉。
分別坐下,蓮月當先道:“若未央,說實話,你的膽色的確讓人佩服!但你竟然真的單槍匹馬來闖碧雲巔,是不是也太目中無人了……”
雖然碧雲巔九子都是二三十歲的年輕人,可若未央知道他們的都是碧雲姥姥精挑細選的武學奇才。經過多年的養育教導,這九個人的武功比十王也差不很多了。而且這蓮月還是九子第三,在門裡平日連十王也要忌憚三分!
淡然一笑,若未央緩緩道:“你可能誤會了,我此來只是應當日與向天王之約,如果我真要硬闖也不會在這等着你們通報了!我對姥姥向來敬重,從來沒有絲毫輕視之意,所以還希望兩位能如實回報,不要有什麼不必要的誤會!”
蓮月聽了柳眉一豎氣問:“你是想說對我們先禮後兵吧?”
若未央很清楚這九子都是年輕狂妄之人,也懶得跟他們浪費口舌!
“向天王,我今天來是誠意拜訪姥姥,並無絲毫不敬之意!想必您也很清楚,如果兩派真的動手,恐怕對誰也不會有好處!若未央雖然年輕,可也知道好歹,姥姥往日關愛,我必定銘記於心!所以我希望可以面見姥姥,把一切事情分說明白!”
見他明顯的無視自己,蓮月更是生氣:“若未央!你太囂張了,竟敢看不起我?”
淡淡瞥了她一眼,若未央隨意道:“如果你想阻止我,最好先稱稱自己分量……”
“你……”
向風鬆自然明白這蓮月萬萬不是若未央對手,當即攔住她,緩緩道:“若未央!我不妨老實告訴你,姥姥已下嚴令。事到如今只給你兩條路走,要麼迎娶少主,大家皆大歡喜!要麼,憑本事上碧雲巔,否則姥姥不會見你!當然,你也可以不去,但今後一切的後果都要你自己負責!”
“也就是沒道理可講了……?”
向風鬆輕嘆口氣道:“姥姥對小姐向來寵愛,你應該明白的……”
點點頭,若未央看着兩人微笑道:“我知道了!請兩位回覆姥姥,明日若未央必上碧雲巔拜見她老人家……”
深深看了他半晌,向風鬆無奈的搖頭苦嘆,當即站起來把仍滿面不甘的蓮月拽出了門。
兩人走後,若未央緩緩躺在牀上,心情沒有半點起伏!他明白這件事其實根本不需要再解釋什麼,但既然沒能了結,總還要想辦法。和當事人是難以說清楚,那隻能找可以勸她的人。雖然自己並不懼怕碧雲巔,但無論是彼此情分,還是其他,這沒來由的衝突都還是可免則免的好!
次日一早,若未央走上九華山,纔到山腰地方,就看到迎面三個年輕人擋住了去路,而其中一個就是昨晚見過的蓮月!另外兩個,則是同爲九子的冰海和清溪!
見了他,蓮月雙手叉腰囂張笑道:“哼!若未央,你還真有種,竟然真敢一個人上山。姥姥今天爲你可是備下了五羅天劫陣!其實我說根本不用如此費事,有我三人已經足夠押你上去了……!”
她一說完,旁邊冰海冷笑道:“聽說江湖上送了你們個什麼夜魅的稱號,看起來江湖上也的確是沒什麼了不起的人物!”
清溪微微眯着雙眼看向若未央,可眼中卻射出犀利的寒光:“或許所以會叫你們夜魅,就是看出了你們都是些見不得人的傢伙……”
三人一搭一檔有說有笑,彷彿半點沒把對手放在眼裡!
半晌,若未央淡然問:“你們準備好了嗎?出於對姥姥的尊重,我覺得還是讓你們先出手比較好!但至少,也別讓我等太久……”
“什麼?你……”
被他奚落,三人狂傲慣了都大爲惱火!眼看若未央走近自己,蓮月當先忍不住伸出五指成爪抓向他面門。而其他兩人一人挺劍,一人袖中暗藏飛鏢,隨時準備出手。
可是,三人根本還沒看清楚是怎麼回事,蓮月感覺右手被人生生捏住,絲毫動彈不得,接着就被甩向旁邊。而已經準備打出暗器的清溪,突然見目標毫無徵兆的變成了同伴,心裡一驚。而就在他手上失準,冰海寶劍已到,但卻不知怎麼劍身被什麼東西緊緊夾住,再也動不了半點。
一切只發生頃刻,當三人回過神來的時候,卻發現四周目力所及,早已看不到若未央身影了……
繼續緩步上山,又走了越一炷香時間,前面再次被三個年輕人擋住!而這三人都是一色道裝打扮,背插長劍,正是九子中的日照、日霞和日風三人。
這三人本是一胎同胞,也是碧雲姥姥早年收養的孤兒。表面看三人都是極爲嚴肅,不苟言笑的人。但熟悉他們的都知道,這三人其實是九子中最高傲的。所以會扮作道士,就是因爲他們覺得道裝非常有風度,僅此而已!
此時日照看着若未央,與其不帶絲毫輕重道:“哼!早說過他們三個不中用的,本來還以爲至少能擋你一會兒呢!不過,看來若未央你還是真有兩下子的……”
若未央淡淡看着三人道:“我只用一招就破了他們三個,對你們如果用兩招恐怕就顯得厚此薄彼了!不單他們三個會不高興,恐怕姥姥也會怪我讓她門下失和了!行了,別廢話,動手吧……”
三人聽了齊刷刷睜大雙眼,心裡大氣,當即同時抽出背後寶劍擺開陣勢。而這兄弟雖然狂妄,可所學武功也確實非常了得。尤其是他們天生心意相通,練就的三才劍陣平日碧雲姥姥也非常讚許!
可是,就在三人眼看自己劍尖將要刺中目標的一剎那,卻突然眼前失去了一切,同時皆感手腕一麻,三把寶劍同時飛出刺中一棵大樹上。
三人駭然盯着自己還在微微顫動的劍柄,都不願意相信適才親身經歷的這一刻是現實……
若未央纔不會去在乎他們想什麼,又走了一炷香功夫,終於見到了最後三子。
當先一人乃是個禿頭和尚,但相貌頗爲清秀,雙手合十微微閉着雙眼,若未央知道此人便是九子之首的甘泉!因爲此人原本幼時出家在九華山一座小寺廟裡,但一次偶然的大火把寺廟燒光。當時寺中僧人各奔東西,根本沒人來理會還年幼的甘泉。幸好碧雲姥姥恰巧經過,見他資質極高便帶回了碧雲巔。
另外兩個女子都是年近三十,芙蓉和凝露都是碧雲巔上的一流高手。
知道他來,甘泉緩緩張開雙眼:“若公子!多年不見,一向可好?”
“多謝關心!”
芙蓉看着他輕輕掩嘴一笑道:“呵呵!還是和小時候一樣,不愛說話。不過,我也開始明白佳音爲什麼那麼喜歡你了。也許就是因爲她從小就被所有人捧在手心上寵着愛着,從來沒有人對她說個不字。突然有個讓她事事都不能如意的人,當然會覺得很特別吧!”
凝露聽了看着她奇問:“那如果他答應娶佳音,佳音不會反而不要嫁給他了吧?”
芙蓉聽了一愣,沉吟道:“嗯!這個我就想不通了……”
甘泉無奈的搖頭笑道:“讓公子見笑了!兩位賢妹太過頑皮,我着實是沒辦法!”
“無妨!”
微笑點頭,甘泉緩緩道:“其實自當年初見,我便感到公子必非尋常,心裡非常渴望能有機會領教高招。不過,卻也未曾想到這一天真是等的太久了……”
半晌,若未央顯然沒心情多話,可甘泉眼裡突然閃過一絲狡黠!
沒等他出手,若未央已經先開口道:“我很清楚三位的本事,但我平生最討厭卑劣手段。所以如果三位不願意光明正大動手,出手之前也請先計算好自己的承受極限……”
三人聽了都不禁一驚!這三人可以說是九子中最難纏的三個,首先甘泉外表是個僧人,一般人見肯定不會去非常的戒備。但如果你真的而被他表面禮貌的言談舉止騙住,就只能是自認倒黴了!
而另外芙蓉外表人如其名,不僅極爲嬌豔秀麗,而且也是那種會令人一見之下不自覺心生憐愛的女子。但她在碧雲巔內部還有個別名,叫做“醉芙蓉”,也就是說她隨時變臉的時候也會讓人猝不及防。
同時凝露也是一樣,平常看她只是個外表美貌,有些嬌憨可愛的女子。可一旦與人交手,卻是難以想象的可怕!所以在碧雲巔這三人的組合,也有一個統稱“三詐師”!
可是他們三個雖然同樣也非常的自以爲是,可一來年紀較大,見識也多,另外也都明白若未央並不是自己可以光明正大勝過的敵人。但如今既然已經被看出計算,顯然也不會再有效果。
而且,此時三人不約而同都突然想起了當年若未央第一次來碧雲巔時的情形。當時的若未央還只是個十歲的小男孩,本來三人是準備和鄧佳音開個玩笑,打算拿他下手。
於是,三人設計在給若未央喝水的茶碗地下偷偷抹了膠水,但最後不但沒見他出醜,反而自己三人的手都莫名其妙被茶碗給粘住,最後廢了好大力氣才揭開,但醜是已經出大了。但真正讓這三人心有餘悸的,是直到今天他們還想不通當年究竟是怎麼回事!
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碧雲姥姥不但對若未央非常看重,還私下囑咐門人永遠不要得罪這個孩子!
也就是說,若未央是在提醒他們,無論他們如何向自己出手,自己也會讓他們承受相同的結果!
在常人看來,這似乎是不可能的事。首先你如何知道對方怎麼出手?而且萬一對方出手是用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你又怎麼事先也有準備?
可是這話出自若未央的嘴裡,三人卻沒辦法懷疑!就這樣,他們眼睜睜看着若未央走過身邊,卻誰也沒敢動手!
半晌,芙蓉突然驚咦了聲!兩人順她視線看去,若未央先前站的地方,兩個淺淺的腳印裡此時十幾只小蟲子清晰可見,但卻已經全都斷了觸角。
原來芙蓉除了武功不弱,還擅於驅使花蟲。剛纔三人本是一早算好若未央上山後的位置,在地下埋藏了一些蜂蜜。然後三人說話中,芙蓉暗中驅使花蟲往若未央身上爬。趁他驚慌的時候,再突施偷襲。但卻沒想到,若未央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把腳下的花蟲觸角全部折斷,使其失去了行動力。
三人駭然對視,都不禁暗自慶幸剛纔沒衝動出手。否則此時自己出醜是小,被那些小東西纏上身可麻煩透了……!
又走了好一會兒,若未央走到了一處山上的平臺。而這裡已經有八個知道也都七十開外的老者,其中就是向風鬆和喬鳳亭,正是碧雲巔十王中的八位!
若未央自然明白不能把九子和十王相提並論,好歹這些老人都是經過了歲月洗練的人物,單單只是經驗和涵養就不是那些狂妄之徒可以比的。
“若未央見過八位老先生!”
這些人裡其實也就是向風鬆對他還算比較熟悉,此時看着他輕嘆道:“公子!雖說是五羅天劫陣,但前面九子所佈的是不能和此處相比的。其實我們佳音不僅家世豐厚,又年輕貌美,和你正好天造地設的一對,你又何必非要如此固執呢?”
若未央微微頷首道:“多謝向老提點,可世上很多事除了當事人自己以外,別人是永遠也無法明白的!今天我既然來了,就已經做好了一切心理準備。如果姥姥終究不肯體諒,我也甘願承擔一切!”
向風鬆無奈的搖頭嘆氣,另一個百歲天王趙百齡氣哼道:“若未央,你未免太狂妄了!就算你自恃武功高強,也不可能闖出我們佈下的五羅天劫陣!姥姥好意,要收你做女婿,換了別人已經是天大的福氣,你卻推三阻四,真是欺人太甚!”
若未央輕輕搖頭,長嘆聲走進八人陣中道:“我本無意冒犯,但在見到姥姥之前,此事多說毫無意義!請吧……”
八人對若未央的來歷其實一直非常不屑,還有的因爲自己子侄或門徒本來有希望成爲碧雲巔繼承人,所以不免把他當做了眼中釘,肉中刺!
而若未央也知道這八個老人都是當日少林寺外雙頭龍王同等的高手,單打獨鬥自己還可不懼,但八人佈置了陣法,恐怕就不能簡單應付了!
果然,八人擺開陣勢,隨着身周勁氣漸漸濃重,若未央也感到了自己體內的功力正漸漸自動產生抗力。這就是說明,自己從小就練就的定力,在這陣中也無法保持了!而且看到對手連續運動的陣法,感受到不斷變化的氣流,若未央意外的感到心裡升起了一股鬥志!
這股奇怪的鬥志讓若未央心裡非常驚訝,因爲他早已經認爲自己可以不再因任何外來的東西而受到干擾。就算本身的護體功力不足以抵禦的,自己也可以隨時反應。但這一切都應該是完全出於自然的,絕對不應該是被外來力量引起的波動!
但此時此刻,已經沒有多餘時間讓他去思考了。眼看陣法越動越快,若未央心知如果讓八人把陣法運轉起來,自己想輕易破陣就難了。所以必須搶先一步,才能及時脫離重圍。
當下,若未央雙手運功展開連綿掌法,雙腳一錯擦身讓過了一人,同時跟進其後,兩個對手的行動連續性稍微一頓,若未央立刻從兩人之間穿過,前面過去那人才一轉身已經不見了他,而後面那人正要起腳,卻正面對同伴不禁一滯。可同時兩人聽到旁邊同伴一聲輕哼,瞬間另一邊又傳來一聲奇怪的驚咦!
跟着八人都是同一心思,知道若未央是想憑藉身後內功硬闖陣中,破壞陣法的連貫性。當下八人各自暗運內力,正要出手卻驚駭的發覺自己身體似乎有一種像是要被撕裂的感覺。
駭然後退,八人低頭看向自己胸前,同樣都被撕走了一大片衣襟。驚駭中,八人簡直不敢相信發生的事實。雖然他們都知道若未央的武功非同小可,絕對不能僅憑年紀判斷,但他們原本是想用陣法把若未央困在陣中。
也就是說,若未央一開始就想憑功力硬碰硬,八人卻都不認爲有這可能,而結果卻是他的確擁有八人意料之外的內功修爲。不僅抵擋住了陣法的攻擊,還能恰到好處的破壞陣法連貫性,然後分別集中各人要害!
無論內功修爲,還是靈巧的應變,以及出手的精妙絕倫,都不是八人能事先預想到的!可是,他不是還不到二十歲嗎……?
攻破了五羅天劫陣,若未央沒再多說一個字,直接往碧雲巔竄去,但他心裡卻感到有一種無法解釋的焦躁不安!他不明白自己的心緒爲什麼會突然產生波動?至少,八老的陣法雖然厲害,但其實還不足以給自己構成威脅!
在這種情況下,若未央發現自己居然產生了鬥志,或者說那其實是一種“殺機”。而這種感覺,是他從來沒有感受過的!
當自己真正有意識的具備了操縱自然之力以後,卻反而感到了對自己的失控感,這讓他心裡非常恐慌!
但他了解現在不是深究這個問題的時候,前面的最後一關,他卻見到了兩個非常意外的人。鄧懷,和馬義!
“兩位……?難道兩位就是碧雲巔十王中的虛念天王和空罩天王?”
鄧懷看着他微笑點頭道:“沒錯!其實我們兩個乃是自小的金蘭夥伴,後來一起擺在了姥姥門下。當年我和佳音她娘成親之後,姥姥就讓我們回鄉繼承了祖業。所以我和義弟雖然名爲主僕,那只是給外人看的罷了!”
若未央點點頭道:“難怪!我曾多次到碧雲巔,但卻對虛念天王和空罩天王只聞其名,未見其人。原來……!不過鄧老,今天的事……”
不等他說完,鄧懷點頭截口道:“你不用說了!哎……!其實我也很明白,有些事本來就不是能勉強的!不過今天畢竟是姥姥下令,我們兩個也只是聽命行事而已!”
若未央聽了微微皺眉,他向來知道鄧懷的本事,絕對不是十王其他八人能比的。而馬義雖然若未央並沒真的見過他出手,但也是可想而知了!
就在三人仍糾結於是否真要交手的時候,突然遠處山頂傳來一陣悠揚的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