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自己回青天水榭才第二天,居然就有人找上門來了。但若未央走過去,卻發現正和荊襄雙英他們交手的,竟然是星月洞鄺文傑,還有屈俊,以及另外兩個同門!
當下,若未央快步過去叫道:“大家快住手,都是自己人,千萬別傷了和氣……”
諸人其實已經打了一會兒,此時聽到他叫聲,急忙都收手退開。
許三妹見了他急忙跑過來道:“師父,這些人……”
若未央微笑搖頭打斷她,走過去向來人拱手道:“鄺兄,張大姐,各位來的好快,小弟纔是昨日到的,不想你們就來了!”
一見他,鄺文傑忙笑道:“若賢弟久違了!本來我們是想早點來的,可師兄說公子身負大事,如果來太早怕會有所妨礙。所以我們直等到在星月洞聽了公子在武林大會事後,這才啓程……!”
原來從當日若未央離開星月洞開始,鄭子月就讓師弟們經常輪流外出打聽消息。一方面是出於關心,另一方面確實也是因爲他身上有許多大事,生怕真等到初春來回妨礙到他。所以直到聽說了武林大會上發生的一切,想事情既然已經有了結果,他接下來必然會回青天水榭,這纔想着要把孩子送來。
不過鄺文傑和張花雨覺得這一趟路途不近,他大病初癒恐怕經受不起。況且星月洞向來自己三人主事,如果都離開恐怕也會有什麼問題。好歹讓他留下即養病,也能照應本門。
剛纔他們坐船到來,才一上岸沒想到荊襄雙英見來人身有武功,想起若未央提過他回來之後必定會有不少武林中人會來尋仇,心裡立刻就戒備起來。直到鄺文傑自稱星月洞門下,而當年天山上莫仙穎戰敗星月五老的事曾經在江湖上哄傳一時。只不過事實究竟如何並沒多少人知道,但好事之徒卻不斷把事情添油加醋,誇張到仇恨已經深得非一方斷子絕孫難了了!
所以無論鄺文傑如何解釋,也始終沒法讓他們相信。
聽了經過,若未央不由歉然道:“哎!此事說來也怪我疏忽了,我實在沒想到各位會來的這麼快,一時忘了囑咐他們。幸好沒傷到誰,真是萬幸了!”
張花雨聽了微微一笑道:“賢弟不必自責!也是我們冒昧,本該先讓人送個信的。不過我們原本以爲只有賢弟和靈兒在此,卻沒想還會有別人。但剛剛的誤會,卻也讓我更慶幸小孩兒真的遇到名師了呢!連這小姑娘都如此了得,足可見賢弟的教導有方呢!”
若未央聽了謙笑道:“姐姐過獎了!其實這兩位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荊襄雙英,曲家兄弟。他們早已成名江湖,本身造詣已極不凡!這兩個孩子也是和親人暫住島上,平日跟小弟學些功夫只爲強身健體,並未算得上真正師徒……”
他說到此,許三妹突然酸溜溜道:“師父好偏心呢……”
若未央聽了一愣,笑問:“小丫頭,跟靈兒別的沒學會,耍叼倒是學了個十足!你說,我怎麼偏心了?”
許三妹看着他一副理直氣壯道:“還不是偏心?讓大家給評評理,我們跟着師父學武功都快兩年了,可在師父心裡還算不上真正的徒弟!您出去這才幾個月,還沒教人傢什麼就算是徒弟了!難不成師父是因爲人家出身名門正派,我們只是普通老百姓,所以看不上眼?”
諸人聽了都不禁一陣大笑,若未央微笑搖頭道:“牙尖嘴利,本來一個靈兒已經夠我受的了,要真再多你這麼個徒弟,我早晚被你們氣死了!哎!也罷,原本踏足江湖最初我也沒想過要收什麼徒弟,但既然已經有了先例,我也不能讓人說我偏心!不過畢竟是人家先拜師的,你以後要給兩個小孩子當師妹,願不願意?”
許三妹嘟着嘴看看諸人,雙手一攤無奈道:“那也沒辦法啦!誰叫我們小百姓心眼兒實誠,自己不會把我機會,吃虧也只能認了!”
幾人聽了又是一陣大笑,張花雨走過來拉住她手笑道:“這麼可愛的小姑娘真着人疼!要不是你已經有了若賢弟這樣厲害的師父,我一定搶來當自己徒弟!不過怎麼說,你總是先入門的當然是師姐!只是我那倆小子年幼淘氣,你這當師姐的以後恐怕要多費心了呢!”
看若未央並無異議,許三妹大喜道:“嬸子你放心!我和大師哥以後一定會好好照顧兩個師弟的,絕對不會讓別人欺負他們!”
“那嬸子就先謝謝你了……”
當下,許大和王大娘也聞聲出來。星月洞諸人走到近前,張花雨忙讓兩個兒子先拜見師父,再拜見師兄和師姐!
諸人走回水榭裡,圍坐一堂,張花雨四下掃視奇問:“對了賢弟,怎麼沒見靈兒妹子?”
若未央笑笑道:“本來該讓她出來和各位相見的,可大家也知道她向來性子野,難得今天能專心練功,所以我不想吵她。等一會我就去叫她,先不急!”
點點頭,鄺文傑緩緩道:“賢弟,當日武林大會上發生的一切,現在已經傳遍了全江湖。我們閩南武林和嶺南武林同道聽了都非常爲你不平,大家都覺得你爲江湖如此盡心盡力,可那些人居然還對你心存疑忌,實在枉稱俠義道!前陣子羅浮派丁掌門和佛山王掌門等幾位奔走東南武林各派,商量大家聯盟之事,我星月洞已經立志和大家同舟共濟。本來大家都一致認爲你是這盟主的不二人選,可佛山派王二爺說了你如今處境不便,大家也都理解!所以最後推舉了羅浮派丁掌門爲盟主,但大夥始終還是要聽你號令的!”
若未央聽了輕嘆口氣道:“當初覺得大家可以建立同盟,是爲了能同舟共濟,方便相互照應扶持!我所以不能做盟主,就是爲了避免遭人非議,反而令江湖對立,那就違背了大家同舟共濟的初衷了。所以我還是希望大家無論何時何地,都要記住一個共同的目標,就是每個人的所作所爲都是爲了保護自己身家性命。而如果大家可以立身持正,那也就維護了武林正義。只要能做到這一點,誰做盟主,誰來發號施令都不重要,但一定要避免因爲私心的互相殘殺……”
諸人聽了皆點頭贊同,此時白羽相公吳方道:“如今公子你身份已經大白天下,來日必然是少不了好事之徒上門滋事的。如果不做好完全準備,恐怕難以應付,不知公子日後可有什麼打算?”
若未央點頭道:“吳兄所言甚是!不過大家可以放心,我已經有所部署,一切日後自有分曉……。”
沉吟半晌,鄺文傑緩緩道:“賢弟!恕我直言,這青天水榭環境自然極佳,但湖中孤島實在易攻難守!而且你雖然武功蓋世,但此處只有你們這十來人,也未免單薄了些!萬一他日有人上門鬧事,恐怕你一人未必能保他們周全啊?”
若未央聽了微笑點頭道:“鄺兄所言小弟早已想過。不過這一點也不用擔心,因爲可想而知,日後一定不會少有上島來找我尋仇的。但先父、先母皆非泛泛之輩,就算有人來尋仇也當是要按江湖規矩。就算有人存心不良,以報仇爲名強攻,此島四面離岸皆遠。人數如果多的話我一定會有所察覺,那便有充裕的時間可以設法脫身了!”
鄺文傑想了想點頭笑道:“不錯!賢弟果然思慮周全!這青天水榭所處湖心島,十里外飛鳥可見,所以絕難一舉強攻。正可謂進可攻,退可守,棄島還可逃生。天下人以爲要隱藏蹤跡非得找個沒人能發現的地方,卻鮮少有人想到往往就在人所共見的地方,卻也正是人所難及之地!”
點頭笑笑,若未央還未說話,門口葉靈已經懶洋洋走了進來:“哎喲!這一覺睡得可真香……!咦!張姐姐,鄺大哥,你們這麼快就來啦……?”
若未央看着她無奈苦笑,心想要讓她真正用心去練武,恐怕實在是太難了!
一下子多了十個人,王大娘這頓飯忙起來着實不易。所幸星月洞來人中也有人主動要幫忙,算是好了點。
如今,若未央自揣也是四個徒弟的師父了。且不提會不會誤人子弟,他總要爲自己的徒弟各自未來着想。畢竟就算他們終身都不會身入江湖,但作爲自己的徒弟一生想安穩恐怕是不容易的!
相比起來,王柱天性敦厚,雖然有些木訥,資質不高,但勝在肯用心下苦功。只要嚴格讓他扎穩內功根基,日後未必不能有一番成就!
許三妹爲人非常聰明,資質比葉靈也絲毫不差,對若未央教的武功都領悟很快!若未央因材施教,所傳皆極其精妙的靈動功夫,雖只學武功年餘,但許三妹已經可以打贏荊襄雙英了!
說到鄭子月六歲二子,長子鄭星,身體較爲結實,性情也頗耿直。次子鄭月則較爲靈活,也很聰明!除了讓他們扎穩內功基礎,若未央又分別傳授了兩人歡喜天尊和幽冥劍魔的武功。
昔日七絕六藝件件威震江湖,七絕散人六大弟子每一個都足可稱霸武林。見兩個兒子可以學到如此絕技,張花雨心裡也極爲高興!
而且這還只不過是個開始,她自知二子都可算資質頗高。從此跟隨若未央學武,來日前途必定是無可限量的!
如此過了幾天,若未央教完幾人武功,帶着兩個小孩到書房讀書認字。
突然,王柱跑進來急道:“師父!不好了,外面突然來了一幫人,說要找您報仇!曲二伯已經被打傷了,現在狂叔叔他們正擋着呢!”
若未央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如果一直惦記着倒還麻煩,如今終於等到了心裡反而一陣輕鬆!當下吩咐王柱照顧兩個師弟,若未央當先走了出去。
來到水榭外,正巧聽到一箇中年男人的聲音道:“鄺二爺!我海沙派和你們星月洞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今天我們是來找若未央報仇的,還請無關的各位不要插手!”
鄺文傑淡然笑道:“周掌門!你好歹也算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字號,這江湖上的恩恩怨怨什麼時候能嘆道有關無關?且不提江湖盡知若公子乃是我東南武林盟主,單本門掌門師兄兩子如今乃是他弟子這一條,我們星月洞豈會隨便任人向他尋釁?”
這次第一個找上若未央的,就是海沙派掌門周洪!本來海沙派在江湖上也算個字號,但他們本來主要以漕運和販賣私鹽爲生。
可二三十年前,莫仙穎幫白守禮打擊私鹽販賣,海沙派可以說是損失最大的江湖門派。而且三義門暗中力挺羣島幫和漕幫,也讓他們幾乎朝不保夕!不過當時的三義門是江湖上勢力最大的門派,莫仙穎武功更是舉世無雙,他們如何也絲毫不敢反抗!
後來三義門幾乎控制了全江南的漕運碼頭,長江水域沒有三義門的撐持誰的船也難下水。如此一來海沙派好歹也是江湖上有字號的門派,自然不甘心和尋常商人一樣公道買賣。況且真正的童叟無欺,也實在養不起海沙派那麼多人。
終於一次,海沙派和漕幫發生了衝突,後來莫仙穎爲漕幫出頭。當時的海沙派是周洪乃父,周義,雖然談不到什麼正派俠客,但也不是十惡不赦之人!
當時周義也不敢輕易反抗三義門,只是向莫仙穎訴苦。但當時的莫仙穎髮妻姚晨露去世不久,他正在最傷痛的時候,根本不會跟這種小人物去講理。而且開口就說,如果周義嫌自己海沙派人多養不起,他可以代勞殺光。
周義好歹也是一派掌門,幾十歲的人對一個年輕小夥子卑躬屈膝本來就滿腹委屈,再被一頓數落終於忍不住這口氣了。但最後連莫仙穎一掌都沒接下,就被活活打死!
之後的幾年中,海沙派在江湖上一直處於名存實亡的狀態。直到莫仙穎死訊傳出,周義之子周洪才帶着一部分餘存的手下重出江湖。周洪本身出自少林旁支,武功頗有些根底。二十年來海沙派重操舊業,大有今非昔比之勢。
不久之前聽說了武林大會中若未央的事,周洪不禁想起了父仇。本來莫仙穎還有兩子,但他自認自己無論武功是否強過那兩人,但本派實力可都着實差的太遠。而如今這若未央就算再厲害,他也只不過一個人而已!
到了青天水榭,周洪一出手不過十來招就把曲青打敗,但卻被鄺文傑攔了下來。周洪倒也有自知之明,雖然自己人數比對方多,但武功自己是絕對不如鄺文傑的,所以就想以報仇爲名避開他。
此時若未央緩步走過來,鄺文傑當先道:“賢弟,此事我替你了了吧……”
若未央搖搖頭道:“鄺兄好意,小弟心領了!不過父債子還,他要找我報仇,我萬無理由躲避!”
鄺文傑聽了不禁皺眉,而周洪一見卻會錯了意!他還以爲若未央武功根本不行,所以鄺文傑纔會擔心他打不過自己!
當下,周洪生怕若未央改變主意,忙道:“好!若未央,敢作敢當,算你是條漢子,今天好歹我給你留個全屍!”
鄺文傑一聽不禁哭笑不得,看了他一眼,搖搖頭長嘆着走向了一邊!
若未央淡然一笑問:“你是要單獨爲父報仇?還是你們海沙派一起上爲掌門報仇?”
周洪聽了不禁微微皺眉暗揣,自己報仇單打獨鬥,殺了人若未央也沒人能說什麼。但如果一擁而上,首先違背江湖規矩,而且鄺文傑他們很可能也不會袖手旁觀。自己此來一位報仇,二想名揚江湖,實在犯不着惹上星月洞!
一念及此,周洪昂首挺胸道:“父仇自然子來報,豈能假手於人!今日你我公平決鬥,生死不計,任何人不可隨意插手!”
聽了他的話,星月洞諸人都感此人蠢得可以,實在讓人哭笑不得!他也不想想,既然知道自己打不贏鄺文傑,而星月洞卻把掌門的兩個兒子來送到若未央門下,那他的武功豈會比星月洞差?
若未央無所謂的點點頭,當下周洪從手下手中接過一根鐵杖,大喝一聲向若未央當頭砸了下來。
若未央豈會把這種貨色當回事?鐵杖將到頭頂,他突然伸手一把抓住,周洪只覺渾身突然一震,不禁撒手連連踉蹌後退,看着若未央臉上滿是驚駭!
本來他見若未央生的文質彬彬,容貌俊美,絲毫沒認爲他真如江湖上傳聞的那麼厲害!
但剛纔自己全力一杖打下去,若未央只那麼輕鬆就接住了,自己還被震得後退了好遠。單憑這份內功,自己就算再練二十年也不見得能擋他一招。
此時他已經絲毫不認爲若未央是浪得虛名了,只感到百聞不如一見,而且今日自己這臺該怎麼下才是最爲難的!
輕嘆口氣,若未央隨手一擲,七尺鐵杖在空中劃出一道流光弧線,遠遠落進了十丈以外的湖水中!
拍了拍手,若未央淡然笑道:“閣下如果想報仇,若未央隨時恭候!”
周洪聽了一愣!鄺文傑忙接口道:“周掌門,若公子先父當年殺了令尊,想必也非無故而爲。今日若公子肯放你們離去,難道你們這幾十條人命還不足以抵償令尊一人?我看,冤家宜解不宜結,往日之事就當過眼雲煙罷……”
周洪何嘗不明白自己武功和人家比簡直天淵之別,就算自己這幾十人一起上也未必能有機會!比起揚名立萬,當然還是保命更重要!
“若未央,你今日饒我一命,但我不會感謝你!不過我周洪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今後你我便井水不犯河水了……”
看着海沙派坐船遠去,若未央輕嘆口氣道:“有子如此,那周義活着也未必有什麼意思!”
鄺文傑聽了看着他沉吟道:“賢弟!這周洪原也不算什麼人物,不必放在心上!可這恐怕只是個開始而已,今後的敵人會越來越厲害,你還是該有心理準備才行啊!”
若未央淡淡點頭道:“鄺兄請放心!柱子他們的武功都進步很快,相信不久就能獨當一面了!而且到了該避的時候,我也不會衝動。只是今天的事很快就會傳遍江湖,以後如果有人想對付我,恐怕一定會有人把星月洞牽連上的!”
鄺文傑聽了“哈哈”一笑道:“賢弟!既然咱們已經是一家人了,你何必還說這見外的話?我們星月洞雖說就這十來個兄弟,但想輕易把我們除掉也不那麼容易!你放心,就算是那阿里王再來,也正好讓我們給師兄報仇了……”
若未央聽了心裡暗歎!江湖俠客豪氣干雲,這本來是優點,但卻往往會用錯地方!不怕死造成了兇悍的作風,不怕麻煩所以到處惹是生非!
其實奸惡的人雖然可恨,但他們多數時候只會爲了自己的利益害人。毫無意義的力氣,他們是不會白費的。
但偏偏就是有些自詡豪邁、爽快的英雄主義,成天叫嚷着“鋤強扶弱”,但事實上強者未必都邪惡,而邪惡本來源於貪婪!殺個惡人容易,但世人皆貪,怎麼才能剷除邪惡的根源?
而且相對弱者往往也會因爲苦難變得貪心更重,因缺乏而暴增掠奪之心。你可以幫助別人,一兩銀子,也許只扶起一個摔倒的人也算行善!
但當倒下的人站起來之後,卻反過頭說是你打倒的他,那又會怎樣?
往往強者的生存之道會是“斬草除根”,你可能會死,但未必有機會能感受到痛苦!
反而看起來像是弱者的人,更可能讓你生不如死!
在挑戰道德底線和勇敢面對虛僞患得患失中,想要把握好自己的確很難!有權衡並不是對善良的懷疑,無腦的衝動也不能當做豪爽正直!
人世間有太多不同形態,哪怕一件事也可能有無數種繼續的可能,太複雜,太糾結,讓人永遠也捉摸不透,但卻又欲罷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