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黃鹿公救下,莫暢寧和鄧佳音自然極爲感謝!而聽說要抓他們的是朝廷中人,而且和自己交手的還是馮保,夫妻倆都不禁大爲驚訝!
暫時安撫了兩人,夫妻倆回到自己房間,相對皆是愁眉不展!
“雖說早聽說過那馮保武功極高,但一直以爲他畢竟只是個太監,真是想不到他竟然會那麼厲害!”
“是啊!如果單打獨鬥的話,恐怕你我都不是他對手!可是,你看不看得出他用的是什麼功夫?”
沉吟半晌,黃鹿公緩緩搖頭,蹙眉道:“我從來沒見過他那種武功!不過……,據傳當年正德在位之時,大太監劉瑾武功奇高,連當時七絕門下弟子無法和尚還有神拳無敵都曾敗在其手下!而劉瑾死後,有傳聞說他把畢生武學都交給了神秘的傳人,但之後卻也再沒發生過什麼。我想,說不定馮保的武功或許與此有關!”
“哎!他武功到底什麼來路其實也沒什麼重要,可我現在擔心的是,如今未央真氣即將耗盡。萬一真要和馮保交手,那還怎麼能打得過他啊?”
黃鹿公聽了也不禁皺眉,想了想道:“若未央現在人在京城,如果皇帝真打算硬碰,早就已經動手了!所以我現在擔心的反倒是,既然馮保在到處抓人想用來威脅他。那這次莫暢寧是逃了,可別人呢?而且馮保恐怕也不是今天才突然起了這心思吧?那現在他到底已經抓到多少能威脅若未央的人?”
“如果狗皇帝真那麼卑鄙,只要一見到靈兒,咱們就先抓了他!我就不信,那狗皇帝還真不怕死……?”
看看妻子,黃鹿公沉吟道:“我現在倒是想,今天咱們是意外發現。但仔細想想,皇帝會有這樣的計較其實也並不奇怪!那以若未央的聰明,你說他是不是早該能想到了?”
“這倒也是!未央向來心細,而且很有大局觀。我想這事其實不難設想,他應該會有所警覺纔對!不過他到底會怎麼應付這一點,我一時也猜不透了……”
思索良久,黃鹿公不禁大爲惋惜嘆道:“哎!如此天縱奇才,如果他真能當了我女婿,我豈非足可安享晚年了?”
“哼!你想的倒美!他自來厭棄世俗,性情恬淡, 你想他連武林盟主都不屑一顧,又會把你紫微宮放在眼裡?”
“哎!我不也是希望自己能找到個好傳人嗎?就算只是爲了閨女,難道你不願意?”
“要是爲了靈兒,我這當孃的自然希望她能有個好歸宿!可是,就算未央不是性命難保。但他心裡早就對紅兒情根深種,根本不會再對其她女子移情!”
黃鹿公聽了不禁苦笑搖頭道:“哎!你說當年莫仙穎和若煙雪暗中往來,且不提他彼此真情還是假義,好歹我也能理解他們彼此之間總會有點同病相憐的感覺!可今天這若未央,就算我不相信他是個貪戀美色之徒,但……”
“哎!也許只能說是造化弄人吧!紅兒一心撲在若煙雪身上,可她真的明白自己心裡對若未央是什麼感情嗎?畢竟無論如何,若煙雪是爲情苦了一生,可按說紅兒對這男女情愛本不是很瞭解的!說白了,當年莫仙穎攻破漢陽峰之前,紅兒甚至除了若煙雪未必見過其他人。所以我覺得,她對若煙雪與其說是愛戀,倒不如說是一種習慣性的依靠!”
“依你這麼說,如今若未央對她也是一樣?”
“這就很難說了!畢竟他們倆的情況不同,紅兒是若煙雪一手養大的,她們之間的關係或多或少會有一種相依爲命的感覺,真想分清楚並不容易!可未央打小就經歷人情世態,他應該可以分清自己心裡的感覺纔對!”
“可你不覺得那妖女對他實在太過分了嗎?”
“哎!過分也沒錯!但畢竟是二十年的理想一瞬間全都破滅了,換了誰還能冷靜?不過我倒是覺得紅兒對未央也不是真像表面看來那麼冷酷!否則其實只要她一句話,馬上就能讓未央自盡,可她卻始終沒那麼做……”
黃鹿公聽得皺眉問:“你的意思是說,其實那妖女對若未央也是……?”
“哎!未央和他娘長得那麼像,如果紅兒真是有那份心,二十年每天面對着這個孩子,可想而知她心裡得多難過!反正我覺得,人心都是肉長的。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再怎麼打罵,心裡總不會真的想讓他死……”
高拱的別苑裡多日,若未央吩咐人出去在京城裡到處閒逛,只要見到那種爲富不仁,或者欺善怕惡之輩就出手教訓。而且打得人身份越高,勢力越大就越好。最好是那種仗勢欺人的皇親國戚,讓他們在大庭廣衆之下丟人現眼,把其祖宗八輩的臉全丟光了最好!
他的目的很明顯,事情早就傳遍天下了,而且自己也已經到了京城,但皇帝始終毫無迴應。在大多數人看來,這都說明皇帝怕了若未央。而接下來,就是不限度去挑戰皇帝的底線!
如今岳氏雙雄等人在京城裡到處打地痞,揍惡霸,不論朝廷官員,還是王孫貴胄,哪怕在街上拿了個饅頭沒給錢,被他們見到也立刻一頓暴打。
如此一來,皇帝就算是再能忍,可那些囂張跋扈慣了的皇親國戚又該怎麼辦?
雖然對那些來告狀的親戚避而不見,但皇帝自己也很明白,長此下去難不成真等若未央就這麼一路打進紫禁城?就算只任由他這麼到處放肆,自己這皇位還能坐穩到幾時?
何況,所謂:土地爺還有三分仙氣呢!堂堂一朝天子,被若未央這麼長時間絲毫不顧顏面的擠兌,心裡怎麼可能一點不生氣?
看着自己最親信的內外兩大臣子,可惜此時此刻他們都根本一點好辦法也沒有!本來一直自己最信任的妹妹,如今卻偏偏要對付的是若未央,她顯然是指望不上了。
懷着多日的鬱悶,早朝時西北戰報,西寧韃靼部叛亂,可以說是雪上加霜!
“哼!朕貴爲一朝天子,想要個心愛的女子落了個聲名掃地!而如今面對叛賊造反,滿朝文武拿着高官厚祿,竟也沒有一個能爲朕分憂的!朕養你們到底有什麼用……?”
高拱站在下面挨着罵,只一副唯唯諾諾,根本不敢接口!
而馮保在旁道:“皇上息怒!韃靼不過一時氣盛,只要增兵攻打必定可以儘速破敵,實在不足爲慮!而如今當務之急,可實在是不能再任由若未央繼續鬧下去了!”
皇帝聽了雙目一瞪冷冷道:“這還用你說?枉你一直自誇武功蓋世,天下無敵!可對着若未央,你就算連去見他一面的膽子都沒有,還敢在這教朕該怎麼辦?”
“奴才有罪!請皇上息怒……”
急忙繞道書案前跪倒,馮保擡頭看着皇帝又道:“啓稟皇上,並非奴才自誇!如果是一般學武之人,奴才在如今江湖上絕無敵手!可是據傳說那若未央出生之時,其母若煙雪將自己苦修兩百餘年的內功全部傳授給了他!皇上請想,奴才再如何也只是個人,但那若未央……”
“哼!你不用在此花言巧語!朕不管你多厲害,反正朕知道現在沒有一個人能爲朕分憂!要是哪天若未央真打進宮來,朕馬上就先砍了你們兩個……”
高拱聽了也急忙跪地求饒!兩人偷偷對視一眼,雖說彼此向來貌合神離,毫無交情可言。但如今說到底也是彼此同舟共濟之時,否則兩個腦袋可不是一條命!
其實說來這兩人都非善類,只不過是各有各的奸險!高拱的平步青雲有運氣的成分,但也確實是他鑽營的本事難得。加上此人確也飽讀詩書,並非尋常愚昧之徒。對他來說,皇帝固然是惹不起的,但只好還是能騙,可若未央絕對不是能有絲毫招惹的。在這種時候,最好的就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保住腦袋,比什麼都重要!
可馮保和他不同,一般情況下身體殘缺的閹宦,往往大多不只身殘,其心智也多不健全。在古往今來的宦官中,禍國殃民的大有人在,但相比一般意義上的“權臣”爲害,卻還有所不如!
也許正是因爲身體上的欠缺,以致於宦官很多內心會產生自卑導致性格的畸變!宦官對金錢和權力的慾望更多體現在私有,卻很少有懂得利用所得去創造更多的。所以大凡宦官掌控的時代,一般都是要開始走下坡路了。
馮保也一樣,如果讓他去幹點經國濟世的正事,諒他也沒那本事。但諸如一些偷雞摸狗,尖酸刻薄的伎倆,他倒是能層出不窮。
聽了他對皇上的獻計,高拱心裡大爲不屑!
但聽皇帝詢問自己的意見,心裡轉念,高拱當即道:“馮公公此計甚妙!只不過其間必當有些環節是一定要能做到的。臣對武功是一竅不通,所以此計能領會的也着實有限……”
見皇帝沉吟,馮保忙道:“請皇上放心!奴才敢以人頭擔保,只要若未央敢隻身入宮,一定讓他插翅難逃……”
沉吟良久,皇帝現在也是實在無計可施,當下只好吩咐馮保去準備一切。等所有準備妥當,就讓高拱親自去請若未央入宮……。
看着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翩翩飄落,若未央心裡不禁感嘆者可能也將是自己人生最後的一場雪了!
漫長的等待實在已經讓他心裡很不耐煩!畢竟任何一種“等待”,都不會是能讓人開心的。
望着漫天飛舞的雪花,若未央輕輕伸出手,看着雪花在自己手心中慢慢融化,然後再緩緩凝結,再慢慢融化……!
出着神,他眼前彷彿又出現了自己小時候的情形!那時候自己只有六歲,因爲體內功力燥熱難耐,被她扔在雪寶頂終年不化的積雪上。而當時深受冷熱交迫的自己,只要眼裡看到那火紅的身影,哪怕那張臉比冰雪還冷,自己都可以感覺到無比的安全,溫暖!
那時候自己以爲她也像肖克風夫妻對他們自己的孩子一樣,做錯事的孩子一定會受懲罰,但父母心裡一定還是疼愛着他們的。而當時他自己心裡就會想,自己內功失控引起的燥熱,紅姨當然要用冰雪來冷卻自己的身體。而她打罵自己,也都是爲了讓自己努力練好武功!
但當自己一天天長大之後,終於再也沒法相信對自己的謊言。再如何寒冷的漫天大雪,自己也看不到那火紅的身影了。而對於她的打罵,自己也開始感到麻木!反而只有當她打罵自己的時候,自己心裡纔會感到一絲溫暖,因爲那是自己唯一可以感覺到她還在乎自己的時候!
而如今,自己也許真的是再也看不到那身影了!她會怎麼樣?當知道自己終於徹底消失的時候,她心裡會不會?哪怕只是那麼一點點的失落?至少腰纏萬貫,丟了一枚銅錢心情也總會有些落差吧?
胡思亂想着,若未央越來越感到自己竟然會活得如此卑微,可憐!如果還有機會,自己真的很想能問她一句!二十多年的養育,她對自己就真的從來沒有過半點的憐惜麼……?
腳步聲到了近前才聽到,若未央嘴角揚起一絲很奇怪的笑意!在高拱眼裡看來那只是充滿了譏諷,但絲毫也感覺不到若未央心裡的悽然!自嘲……!
“公子,這裡還住的習慣嗎?”
看看他,若未央微笑點頭道:“很好!非常謝謝高大人的款待!”
“哪裡?能有機會款待公子,乃是我的福分!”
淡淡一笑,若未央隨意問:“高大人此來,想必是皇上傳召在下了?”
怔了下,高拱點點頭道:“公子果然聰明絕頂!正是,皇上傳召公子,但……”
“但要我只能獨自一人進宮,不能帶任何隨從?”
見高拱點頭,若未央無所謂又道:“請大人稍等,既然要進宮面聖,我好歹也要穿的整齊點,免得讓皇上見了不高興……”
高拱聽了心裡不禁苦笑,自然明白他是要去安排計劃!否則,難道他還真會去在乎皇帝高不高興……?
再出來的時候,若未央已經換了一身紫羅繡緞的長袍,白裘外罩,極其華貴高雅!
高拱見了心中不禁暗暗嘆氣,果然是龍生龍,鳳生鳳!即便是九五之尊,生出的兒子又豈能比得上這江湖無冕之王的氣度?
看着兩人走出別苑,岳氏兄弟對視一眼,心裡都知道在之後這短短的幾天之中,會發生一件讓人永遠無法遺忘的事!
九五之尊!無冕之王!他們之中究竟誰最後會贏?但無論他們誰勝誰負,最後仍舊會有很多無辜遭殃,受到連累!這一點也不用奇怪,即便若未央再善良,再不願殃及無辜!但他這一次的對手卻是一個除了不斷把怨氣發泄給無辜,再也不會去考慮其他的統治者!
因爲他是天子,是統治者,他認爲自己就是天。他應該擁有一切,他有權有勢,有地位,想要什麼都必須有!但可惜,惟獨沒有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