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巢之下,未有完卵!”這句話當然也不能說錯,可倒也不見得真完全!
假如這個世界上沒有了商業,受影響的首當其衝一定是商人,而且延伸開對消費者也會有影響!
不過,如果老師和學生之間的關係可以不用那麼功利,實際上商業興旺與否又有多大關係?
同樣,兩國相爭,侵略的一方只要不是想殺光敵國的人,那麼實際上戰爭對百姓的衝擊遠遠沒有統治者所宣揚的巨大!
所以雖說不少江湖人都看到了朝廷的危機,但當朝是什麼人其實他們並不關心,而武林盟主纔是他們心裡的頭等大事!
莫流香、慕容金勝以及玉皇寺海惠禪師三位乃當今江湖最德高望重的前輩。之後月影門掌門白守仁,以及武當,終南等名門正派掌門此時悉數在座。
這一次倒是少了少林一派,不管他們是否是因由自知之明纔沒出面,還是怎麼樣,反正他們在這是不會有人給他們好臉色看的!
以目前來看,武林正道一方彼此間其實都早有默契,今天武林盟主的人選非莫暢寧莫屬!
不過每個人也都知道,他要面對的競爭者也不是容易對付的!
據報,前一天葉聖林已經帶領手下高手越三十餘人度過長江岸。而白蓮教以朱洪祖爲首,也一早進了杭州城。
通報過,朱洪祖一行百餘人止步遠處,他則親自帶領西南武林幾大高手走向主持臺前環視拱手:“在下江湖後學,白蓮教教主朱洪祖拜見各位武林前輩!這幾位皆是我西南武林同道,容在下代爲介紹……”
聽他依次介紹來人,衆人心裡都不禁開始犯嘀咕!他雖然表面宣稱無意爭奪武林盟主之位,但此番前來的陣容,卻絕不會僅僅是爲了看熱鬧而已!
不過總歸“來者是客”,白守仁當然也得客氣一些:“承蒙朱教主,以及各位江湖朋友賞光赴會,有列爲到來此番我武林大會必可聲威更勝!且請諸位稍事歇息,待會後本派必當恭敬款待!”
“白掌門言重了,在下愧不敢當,請……”
回到只一方,周圍江湖人對他們都有些不自覺的迴避!畢竟這一年多來白蓮教聲望極大,尤其他們與百毒教和苗寨關係緊密,所以人們會不自覺擔心他們這次會暗中有什麼毒計!
而莫暢寧此時遙看朱洪祖,雖然已經是將近五十的年紀,但氣度非常儒雅,行動舉止可謂無懈可擊!難怪弟弟當年雖未與其明確敵友,但卻從來沒對白蓮教放鬆過注意。如今看來這朱洪祖的武功還是次要,單隻這份氣度已經遠非葉聖林可比了。
隨着白守仁一番客氣的開場白之後,形式的請衆人推選武林盟主。所以他話音一落,全場立刻響起一片“莫暢寧”的名字!
雖然事情搞得挺大,但其實也就這麼簡單而已!莫暢寧剛想客氣幾句,卻突聽場外傳來個蒼老的譏諷聲:“素聞中原武林中盡多虛僞造作之徒,今日一見果然絲毫不假!既然早就定下了莫暢寧做這武林盟主,又何必假惺惺還開什麼武林大會……?”
有人會來找茬並不奇怪!白守仁當即朗聲道:“武林大會乃是位全武林同道共謀大計,要選出武林盟主,也許品性、武功皆可服衆,豈是說說就能隨便定下的?如今是這裡大傢伙共同推舉莫……少俠爲武林盟主。如果有誰有不同意見,大可提出來讓大家一起參詳……”
他話音一落,人羣裡一條黑影連閃兩閃,最後停在了場中。衆人大眼看去,是個佝僂着身子,手拄七尺鶴頭杖的白髮老人。看上去這老人少說也得七十開外,滿臉皺紋堆壘,雙目白多於黑,突出的兩條青紅眼底,加上不時總要乾咳兩聲,簡直讓人擔心不知他什麼時候就會突然暴斃在臺上!
但此時在場不會有一個人敢小看他,因爲單憑場邊到臺上這十來丈的距離,那連續兩次閃身即到的身法,已經是非常少見了!
上下打量此人,顯然在場無人認識。
當下,白守仁拱手問:“請教先生高姓大名?”
老人咯咯一笑:“哎!老頭不過是個下人,哪有什麼尊姓大名?家裡的主子們習慣了叫老頭老鶴頭……”
這名號在江湖上的確不算響亮,白守仁微微皺眉問:“適才聽老……先生所言,想必是對莫少俠做武林盟主有不同意見?”
老鶴頭微微一笑:“白掌門適才言道,武林大會是全武林同道共謀大計,選出的武林盟主要品性和武功都可以服衆,老頭沒記錯吧?”
“正是!”
“那好!請恕老頭直言,百年江湖中雖然人才輩出,但如果說到品性和武功都可服衆的,老頭愚見全天下也只有一個人,那就是莫流香莫大俠,各位以爲如何……?”
聽了他的話,衆人當即紛紛出口附和,但莫流香自己明白他這麼說絕不是爲了擡高自己!
果然,人聲漸止,老鶴頭又道:“不過可惜了!莫大俠畢竟年事已高,且武功早失,恐已難堪重負!若是昔日三義門莫仙穎猶在……”
聽他話音一頓,白守仁當即道:“老先生,敝師弟已去世多年,今日大會提他無益!”
“哎!白掌門不要誤會,老頭提起他,不是爲了讓大傢伙別忘了莫大俠曾經爲了咱們全江湖不惜大義滅親,手刃親子!老頭的意思是,就算他莫仙穎還活着,卻也萬萬配不起這武林盟主之位……”
衆人聽了都不禁大爲尷尬,而莫流香雖然表面不動聲色,但心裡卻忍不住頗爲暗淡!
莫暢寧微微皺眉拱手道:“老先生,你說……莫老品性和武功足以服衆,這一點在下絕無異議!但先父在世之時,論武功天下無雙,論功績也曾爲天下萬衆出生入死,敢問他如何就當不起這武林盟主?”
“哦?莫大公子自稱認同老頭對莫老的評價,但卻有爲令尊抱不平。可令尊確爲莫老所殺,難道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莫暢寧聽了不禁一怔!
笑了笑,老鶴頭又道:“莫大公子還請稍安勿躁!其實令尊在世之時,其武功蓋世,智計絕倫,這些都是無人能夠反駁的!但是令尊雖然有功於天下,但他叛父,弒師,殘殺同道,以及勾結邪派,與妖女私通等等禽獸行爲,難道真的足以功過相抵嗎……?”
這些其實都已是江湖上的老生常談,只不過礙於莫家人的聲望,平時不會有人在大庭廣衆之下說出來。但此時聽了老鶴頭的話,場中頓時響起一片竊竊私語!
莫暢寧緊皺眉頭,長嘆聲道:“不錯!先父在世之時,確有許多不當之處!即便情有可原,但也不能文過飾非!不過在下身爲人子,所謂父債子償!無論當不當這武林盟主,在下都已決心願盡平生之力爲先父彌補罪過!況且舍弟若未央在生之時,多年中不辭辛勞,救人無數,以他……”
不等他說完,老鶴頭突然長嘆截口:“哎!可惜啊!可惜……!莫大公子所言的確不假,令弟若公子俠義蓋世,仁慈如聖,縱然雙親惡貫滿盈,但他多年的辛勞功勳也足以抵償了!但可惜啊!本來以若公子才能、武功,以及仁義俠情,實乃武林盟主不二人選!可惜天妒英才,他畢竟已不在了。所以即便令弟在生時功勳卓著,但恐怕也輪不到莫大公子這做兄長的承襲餘蔭吧……?”
莫暢寧聽得一陣呆滯!莫流香心裡轉念,環視當場緩緩開口:“這位先生所言字字有理!老朽雖不敢當先生謬讚,但也不能否認先生所言事實!不過敢問一句,以先生之見,當世又有何人品性、武功皆可服衆,配得起當這武林盟主呢?”
聽他直接問出來,在場頓時一片鴉雀無聲!
老鶴頭環視當場,微微一笑:“莫老問得好!不過老頭愚見,武林中人首當快意恩仇,果敢決斷!畢竟大夥過的都是刀劍拼命的日子,這火氣一上來,誰能聽得進去什麼大道理?所以武林盟主雖然品性很重要,但最重要的還是武功。要是手底下沒點真玩意兒,就算當了這武林盟主,恐怕也做不長的……”
莫流香聽了淡淡點頭微笑問:“那以閣下高見,今日選舉武林盟主,根本不用選,只比試出來誰的武功最高就行了?”
老鶴頭聽了昂頭一笑:“沒錯!”
“可如果今天是哪個邪魔外道,奸邪卑鄙之徒武功技壓羣雄,難道我們也要甘心奉其爲武林盟主?”
老鶴頭哈哈一笑:“莫老!武林正道中人向來深信邪不勝正之言,您老當世名宿,居然說出這種話,那又讓其他人情何以堪呢……?而且武林正道推選武林盟主,首先就是爲了防止奸邪之徒放肆!如果正道盟主抵不過人家,那選出來還有個屁用……”
莫流香聽了一時也不由得語塞!半晌莫暢寧緩緩問:“閣下言辭犀利,着實令人佩服!只不過今日即便如閣下所言要以武決勝,選出武林盟主,那閣下是否現在便要賜教?”
老鶴頭聽了搖頭微笑:“老頭這把老骨頭早就朽木不可雕也,即不經打,而且這土都埋到脖子了,真當了武林盟主又能幹什麼?老頭這次來,不過是受人之託罷了!”
“哦?那閣下是受何人之託呢?”
“就是他們嘍……”
衆人順其所指看去,人羣分開兩側,中間緩緩走進二十來人,想先一個正是葉聖林!
一見武林盟中人到場,衆人不禁一陣騷動!尤其是幾大名門正派,當日長江一戰,各派死在其手下的不計其數。所以今天可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而莫暢寧看到葉聖林,也不由暗暗握緊了拳頭,心裡一股怒氣不斷上涌,牙關都咬得咯咯直響!入道和鄺文傑見了急忙過來拉住他,生怕他一時衝動壞了大事!
眼看衆人來到近處,老鶴頭看都沒看葉聖林一眼,徑自走到最後面一個英俊的年輕人面前恭謹行禮,然後順從的站到了其身後!
衆人奇怪看去,那年輕人大概三十歲左右,身形高挑勻稱,一身珠光寶氣,更襯托出滿臉的囂張傲慢!而其周圍此時竟還有四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美貌女子,一個爲他輕搖摺扇,一個則提了串葡萄正悉心的一顆顆餵給他。另外兩個則一個雙手捧着寶劍,另一個則託了把刀!
衆人見此都大爲奇怪,此時葉聖林走上會場當中,拱手四方道:“各位武林同道,在下葉聖林,今日到此其一是希望可以爲先前與衆位之間的些許誤會化解冰釋!而其二,在下雖久居關外,但從未忘記自己中原武林中人的身份。因此見衆位武林同道多年來飽受奸人矇騙,心中委實氣氛。今日不惜以身犯險,只爲救大家與水火之災!”
衆人聽了他的話都不禁大爲驚奇!白守仁對他當然不會有半點好感,當即強忍怒氣冷聲問:“葉掌門這番話說得可着實奇怪!想中原武林百年來一向少有事端,尤其是近二十年來,若非貴派屢犯中原,大家仍舊安樂度日呢!”
衆人聽了一片附和,葉聖林搖搖頭笑道:“白掌門,你這話騙三歲孩子還可以,但對我葉某人,卻是沒用!”
“哦?願聞其詳!”
“哼!不可否認,放下此仇不提,莫老前輩,以及已故……,三義門莫仙穎,加上若未央,莫家三代對江湖的確頗有義舉,名不虛傳!但衆位皆知,我輩江湖中人一向義氣爲先,首要就是行俠仗義,鋤強扶弱。辛苦習武,也只爲維護善良黎民……”
白守仁心裡雖然奇怪,可還是點點頭:“不錯!但請教貴派可曾做過這些好事?”
葉聖林冷笑聲道:“白掌門,本派所爲日後江湖自有公論,無需小人挑撥是非!而至於貴派迷惑我武林同道,以本派投身後金爲名,稱本派爲賣國求榮,欲利用萬衆同道對本派趕盡殺絕,我所言可有不實?”
白守仁聽了微微皺眉:“武林盟投身後金,甘爲賣國賊,這豈是本門迷惑同道意欲栽贓?”
“哼!今日在下到此,向衆位同道稟報,武林盟的確於早年間投效後金大汗麾下!或者有人會說本派是賣國求榮,但本派此舉卻正是爲了維護江湖道義,解救天下萬民於水深火熱之中!”
衆人聽了又不由得一陣驚奇!本來有人覺得他或許會藉詞辯解賣國賊的事,但卻想不到他不僅並不否認,而且還說的這麼義正言辭!
白守仁冷笑譏嘲道:“素聞葉掌門武功奇高,天下少有!今日一見,原來這厚顏無恥之功也已出神入化,登峰造極!居然把自己賣國求榮之事,反而說成了正義之舉!”
葉聖林對他的嘲諷絲毫不在意,正色點頭道:“望衆位同道明鑑,先父在生之時,便一心憂於中華萬民飽受昏君貪官肆虐!且大明自建國以來,主昏臣庸,政令苛刻,天下百姓早已怨聲載道!每每見到百姓慘遭昏官蹂躪,先父皆難免神傷!然而早年本派退居關外,有幸一睹後金大汗風采,先父深感終見英明天子!想必衆位也應知道,這數年來後金國勢強盛,諸國臣服,無不對大汗仁德所折服。大汗體念中原百姓飽受侵害,意欲推翻暴政,拯救萬民。我父子深感大汗慈悲,因而甘冒罵名,只爲拯救萬民!此番心意,天日可見,還望衆位明察……”
聽了他的話,在場絕大多數人臉上雖仍有疑色,但感同之意卻也非常明顯!
莫流香見了微微皺眉:“葉掌門所言,着實令人感動!只不過我華夏泱泱河山,好也罷,壞也罷!我等自會處置,又豈容滿意外族興兵踐踏?”
衆人聽了一陣附和,但聲音卻已遠遠不如開始了!
葉聖林環視當場,微微一笑:“莫老,您當然是不會希望朱明江山倒下,不希望改朝換代的!因爲如果江山不再姓朱,你也就不再是什麼並肩王,月影門也就不能再繼續驕奢,不能再有用之不盡的榮華富貴!畢竟莫家和朝廷的關係如何,也並不是什麼秘密!你們拿着朝廷的好處,隨便做點善事,博得好名聲。然後再給朝廷安撫人心,利用大家的忠義給朝廷賣命,這可真是好買賣啊……”
聽了他的話,很多人都大爲驚訝!而莫流香微微皺眉,心裡立刻明白了葉聖林的心意!
他不否認投身後金,但卻自稱是爲拯救百姓!而月影門和朝廷關係千絲萬縷,可以說沒有朝廷的支持,月影門的確不太可能有今天的輝煌,至少也的確積攢不出那麼多次救人的資本。最要命的是當朝的確如葉聖林所說的主昏臣庸,江湖上向來沒有人願意爲朝廷賣命。
所以無論怎麼說,葉聖林的話在別人聽來都是可信可不信!但毫無疑問,一旦有人相信月影門真的是朝廷安插在江湖的爪牙,那他們不會幫“賣國賊”,卻也不會相信朝廷的“走狗”!
如此一來,今天之後從此就變成了武林盟和月影門各爲其主。無論此戰勝負如何,月影門在江湖上的地位都會一落千丈!
這一招不可謂不高明,劍走偏鋒,看似拼命,實則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就算先前莫流香已經思量過很多種可能發生的情況,但此情此景,卻仍舊讓他感到措手不及!
眼見衆人對自己投來疑惑的眼神,莫流香心裡不禁暗暗嘆息!這情況並不奇怪,而他也想不出辯解之詞。
見此情形,葉聖林心頭大喜:“說到底,莫家幾代也算爲江湖盡心盡力了。而且沒有人能否認,莫老父子,祖孫,皆世間罕有奇才!只是果然利字當頭,連莫家被稱聖賢卻也抵不住高官厚祿的誘惑,甘爲保證幫兇,昏君走狗。說起來,也着實令人惋惜啊……”
見師父被他說的面現呆滯,白守智憤然怒喝:“葉聖林,你這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東西,我師父一生中正耿直,大公無私,豈容你血口噴人?你以爲天下人都如你一般厚顏無恥,見利忘義?今天我白守智就算拼了這條命不要,也決不能讓你玷污了我師父一生清譽!”
見他一下到了面前,葉聖林淡淡一笑:“白四爺!你乃江湖成名俠士,單你這把劍下殺過的貪官惡霸也數之不盡。在下相信你也是受人矇蔽,拜錯了師父!不過你這番尊師重道之心,卻也令人欽佩!但是如果憑武功的話,你恐怕還傷不到我葉某人吧?”
“那就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