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豔陽高照。湛藍的天空有若洗過一般,明亮得耀眼。大朵大朵的白雲涌在天際,偶爾隨風而動,變幻出各種形狀。
這樣的天氣裡,但凡有一點兒法子,任是誰都不願意出來的。
揚州巡鹽御史府裡,卻是僕婦丫頭穿梭往來,腳步匆匆,人人臉上都是表情嚴肅。原因無他,今日府中懷着身孕的太太突然發動了。
巡鹽御史林海,字如海。林家祖上也曾隨太祖征戰四方,得獲封爵。只是傳到了如今的老爺林海這一輩,卻是從科舉入仕的。當年林家公子未及弱冠會試高中,掄才大典之上一篇策略驚才絕豔,被欽點爲探花郎。打馬遊街,不知迷倒了多少京城待字閨中的大家閨秀小家碧玉。
太太賈氏,出自京中榮國公府。她爲人溫和淑婉,又識文斷字,琴棋書畫皆有涉獵,只這一條,便合了多少讀書人紅袖添香、琴瑟和鳴的心願。因此,嫁入林府這許多年來,一直與林老爺夫妻情洽。當然,賈氏夫人也絕非只懂得傷春悲秋,管家理事更是一把好手。這些年林老爺仕途順遂步步高昇,她便將府中打理的井井有條,夫妻二人一主外一主內,不知羨煞了多少人。
俗話說的,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林老爺夫妻兩個最大的遺憾,便是膝下荒涼。賈氏夫人年輕時候也曾有過一子,白胖可愛的,可惜養到一歲大的時候,因着一場風寒夭折了。好不容易到了賈夫人三十出頭的時候又有了身孕,原本夫妻兩個盼着再得一子的,誰知花熟蒂落,花朝節卻是娩出了一個女孩兒。
賈夫人因着多年無子,既有些心灰意冷,又深感對不住林家祖宗,倒是想過要替丈夫納上一房妾室。林老爺不是迂腐的性子,反倒是不肯了,只說“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你我二人少年結髮,夫妻一體,以後休要再提納妾之事。”
賈夫人大爲感動,自此也就歇了這個心思。或許是真有天意,懷着女兒時候她曾在大明寺許下願心,如今女兒出生了,雖則有些體弱,卻是極爲玉雪可愛的一個孩子。只幾個月大,卻不難看出日後是個美人胚子。撿了個好日子,賈夫人便往大明寺去還願。
哪知道便在那一日,賈氏夫人十分突兀地暈倒在寺裡。林如海得了信兒趕到時候,才得知夫人竟是老蚌懷珠,身孕已經有了兩月餘。
因爲自生了女兒後身體着實虧了下來,賈夫人先前也並沒有在意過,只當自己是月信不準而已。乍一聽說又有身孕,當真是喜極而泣。這一胎算是夫妻兩個最後的希望了,只是賈夫人到底體弱,這幾個月來,保胎也着實費了一番力氣。
如今算算日子,雖是離着產期尚有十幾日,倒也並不算是早產了。
林如海坐立不安,在書房裡頭來回踱步。大管家趙四實在看不下去了,親自送了茶進來,“老爺,且歇歇罷。您在這裡再如何走動,也幫不得太太的。”
趙四是林家的家生子,年紀比林如海大了兩歲,也是林如海的乳兄。從小跟在林如海身邊,如今已經有了三四十年了。兩個人情分非比尋常,說起話來,也便比一般的主僕要隨意些。
“唉,我這心裡總是有些發慌。”
林如海看着窗外,蹙眉長嘆。
“都是這樣。”趙四隨手搬了紅木小圓凳給林如海,“先前石頭落地的時候,我也急的恨不能進屋子去替他娘生了他出來纔好。女人生孩子,就跟鬼門關走了一遭兒似的。光這一點,就不易!”林如海深以爲然,想到自己一直嬌養着的女兒,長大後莫不是也要受如此苦楚?
兩人說話,終歸會分去一些心神。直到後院兒一個老嬤嬤一溜煙兒似的跑了來,嚷道:“老爺大喜,老爺大喜啊!”
林如海心裡一驚,倏然起身,“生了?”
“太太生了,生了個哥兒!”老嬤嬤喜滋滋道。
“夫人呢,夫人可好?”
“穩婆子正收拾呢,看着疲憊了些,精神兒倒是還好。”
林如海這才放下心來,復又歡喜無限。原本以爲此生是那無子的命數,說的再如何灑脫,每每想來,也難免大感遺憾。如今好了,女兒兒子都有了!
“快,趙四,快去開了佛堂,我去給祖宗上香!”
趙四大聲應道:“好嘞!”
“等等,等等!”林如海已經激動到了十分,“去,吩咐賬房,府裡頭的人每人賞一個月月錢!伺候太太的人再多加一月!”
“哎!”趙四答應了跑出去,腳步亦是有些急促。
“祖宗保佑啊!”林如海眼中微熱,平素並不拜神佛的,竟是仗着此時書房裡無人,雙手合十唸了聲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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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發現瀟湘居然有了耽美版塊,大喜大喜!紅樓同人看了不少,心裡也有自己想寫的故事。大家權當一笑,勿考據,輕拍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