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張家灣過來的馬車隊,車水馬龍般行在菸袋斜街,還有人扛着糧袋,浩浩蕩蕩進了平西王府,抱琴瑞珠等指引他們到了庫房:“今年莊子的收成好像不錯。”
“馬馬虎虎,還求着府上開恩,總共也有那麼幾千銀子的貨物,一年旱一年澇,不然,咱們莊稼人都沒法活了。”那莊頭謙卑地笑着。
雞、鴨、鹿、兔等,好多禽類獸類,關在鐵籠內,放滿了院子,都沒多少空地,本來皇帝撥給了俞祿好幾個莊子的俸祿食邑的,說他當受此賞,另外每年還有定額的庫平銀,這是親王郡王的規格,不過俞祿說本族人都沒有,上下的奴才主子,也就數十,因此特意推辭了一些,歸到直隸賑災銀裡面去。
抱琴瑞珠寒暄幾句,吩咐男性下人在外面款待這夥莊稼人,雖說進貢是他們本分,但其中各有講究,莊頭貪瞞與否,主子的什麼態度才能增進他們的積極性等等,需要一個伶俐的下人去應付。戚衽過來接了,這個跟了俞祿南征北戰的頭號奴才,原本立功不小,是要放出去的,但是戚衽麝月跪下哭着不願走,那時俞祿和妻妾商議,服侍完了他們這一代,戚衽的子嗣直接放出去,爲官爲民,皆憑自願,才作罷了。
兩個體面丫頭進來議事廳,但凡跟着正妃側妃的丫頭,在府上都有管事的一席之地,她們看到家廟的妙玉也在座,還有一些故舊的賈府姻親,回了話,賈元春問:“今年的庫平銀,叫人領過了嗎?”
抱琴:“奶奶又忘了,前兒纔去光祿寺領的。”
賈元春拿起賬本翻看,低頭不語,左右下首還坐着薛蝌、邢岫煙、薛寶釵、薛寶琴、花自芳等人,都規規矩矩的,不敢說大話。
香菱懷抱俞祿次子,即是元春誕下不久的小兒子,把他交給奶媽,奶媽抱着出了議事廳,往右邊走廊走了,香菱一身深紅石榴裙,眉心胭脂痣猶在,過來嘴角帶笑:“賬目我們都一筆一筆算過了,錯不了,要熱鬧一場,過了這個年,他又沒時間了。”
“我是想着太奢了。”賈元春微微淺笑,不再計較,看向兩個側妃:“黛玉也是會算賬的,他怎麼還不回來?”
林黛玉有些赧然:“昨晚還說要去孫家的指揮府,估計是去看二姐姐。”
“這賈府的二姑娘倒也可憐,也不知他怎麼處理。”秦可卿皺起眉頭,於心不忍的樣子,她可是丫頭也不捨得害的。
說着,俞祿回來了,她率先站起來替他脫掉臃腫的外罩披風,橫掛在手裡,問道:“怎麼樣了?”
“還能怎樣,不過親自走一趟,讓孫紹祖收斂些罷了,一日夫妻百日恩,不然使個法子和離,二小姐又能去哪兒?待在我家也不像,估計你們也不高興。”俞祿坐下喝茶。
幾個女人的面色都不自然,比方黛玉這種人,她心裡就接受不了俞祿廣開後宮,來者不拒的,更傾向於一夫一妻的交心,有些理想主義,活在精神世界裡面。只是,制度就這樣,俞祿還算剋制的了,一個郡王爵位,才四個妃子,一個妙玉,林黛玉也對無依無靠的現實處境無奈,也只能如此了。其他三女的想法大抵也差不多,元春久居宮中,見慣勾心鬥角,按理打壓別人也是有法子的,可黛玉是表妹,有時候單純天真,秦可卿的爲人連她也不忍,香菱更別說了,就只能找一個平衡點罷了。
林黛玉抿嘴笑道:“只顧着說家事,連客人也忘了,寶姐姐你們,今兒還是在這裡過年,王爺纔不會吝嗇留人。”
“民女要多謝幾位娘娘開恩了,若不是王爺周旋,薛家也險些一人不存,特帶了禮物來感謝一二,我弟弟薛蝌、弟妹邢岫煙,想必你們也見過的,還有妹妹薛寶琴,妹夫花自芳……”薛寶釵雖然家境一落千丈,端莊大方有涵養,卻沒有變。
臉若銀盆,眼如水杏,體態微豐,肌骨晶瑩,與弱柳扶風的林黛玉,是相反的韻味。
任是無情也動人。
即便萬花叢中過,閱遍高清心中無碼的俞祿,都露出了賞心悅目的眼神,不管寶姐姐骨子裡多麼冷,她的務實、理性卻是男人結婚的首選,美貌才華,都不缺,就是太過務實了點。
元春等女,心裡已經有點不高興了,互相對視一眼,賈元春微笑:“妹妹客氣了,都是一家子親戚,沒什麼謝不謝的,保不準誰也有落難的時候,原該如此,王爺,是不是該開宴了?咱們請客人到園子裡去?”
“好,好。”俞祿收回目光,薛寶釵的臉色已經紅了,福禮之後,在後與衆人一起出來。
薛寶釵爲何如此博學多才,是有來由的,因爲她父親在世的時候,就把她當作進宮選秀的人培養,滿腦子灌輸的也是封建道德,所以,以後世眼光來看,寶釵受禮教毒害甚深,這時的眼光來看,自然沒什麼。
正是這樣,才培養得薛寶釵比狀元還出色,故此,進京的時候,薛寶釵對賈寶玉都是不怎麼放在心裡的,她的世故圓滑,似乎無師自通,那時的目的就是到戶部報名進宮,後來進宮無望,遭受打擊的寶姐姐,其實性情已經大爲改變,從她的衣服裝飾,論禪論道可以看出來,一曲魯智深的《點絳脣》,也證明寶姐姐的精神心境高不可攀,陽春白雪。
可惜,一個哥哥禍害了整個薛家,也讓薛寶釵“好風憑藉力,助我上青雲”的雄心壯志漸漸消弭,能洞悉人心,吟出“皮裡春秋空黑黃”的她,估計也沒料到這種結局吧。
所以,後來慢慢對賈寶玉退而求其次,在原著之中,黛玉要的是寶玉的感情,寶釵要的是寶玉夫人的地位,但她在他眼中只是“山中高士晶瑩雪”,兩人的人生理念,可謂格格不入,到此爲止,寶釵已徹底失望,傷不傷心,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不過,俞祿這種人是很對她胃口的,因爲俞祿也是一個務實之人,只追求實際,精神或者感情,有呢,自然最好,沒有,則罷,選擇了建立這種家庭,物質要多於感情一些,但俞祿追求的,也就是物質和私慾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