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黛玉大婚

日光熱烘烘地烤着大地,猶如一個燈籠,三三兩兩的叫賣聲也顯得懶散,夾道的林蔭病懨懨地,彷彿遲暮的老人,磨平的磚角,記着歲月的痕跡,同老樹的年輪一般,擺攤的小販,商人牽着駱駝,駝鈴叮噹,隨便一個角落的快板,苦命的人兒,就像前年犧牲在戰場上的士兵一樣卑賤,時光給他們的眼睛增添了死灰,一切已無需去根究,活着便是活着。

一頂花轎擡過來了,鼓樂聲聲,聽着便知那是喜慶的聲音,乾律男十五、女十三便能結婚,只是這樣排場的未曾多見,一串串鞭炮噼噼啪啪的炸響,花轎進了院裡。

不敢掀開轎簾,新娘子單憑聽到的熱鬧喧譁聲,就知道院裡有多熱鬧,來的想必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他那等名頭與官位,今時今日想必能做到了,不再像揚州初逢時的孑然一身,未來的日子,冷暖苦甜,真不可知,然這時的她想不到未來,新人總是有着憧憬和羞赧。

門外的孩子看到鬧就鬧,看到笑就笑,連一個五旬老漢也拿着旱菸袋在磚頭上敲打,敲出裡面殘留的煙渣,細聞有股煙臭味,一邊咧開老臉笑着。

“據說林家的千金嫁給俞老爺了。”

“林家說是蘇州人,林老爺在揚州做官,有根有底,說是列侯之後,名中探花郎,這是文曲星下凡,咱家裡有一個八歲孩童,會做八股文的‘起講’,教書的舉人老爺就說他是神童,林家這門第,也是顯赫了。”

“還是林老爺會挑女婿,俞老爺生得一表人才,年紀輕輕就從浙江抗倭回來,聽說聖眷正寵,林家雖無子,但俞老爺這能耐,也能保人一世平安富貴。”

“就不知道新娘長個什麼樣子,都說大戶人家的閨女,個個似天仙,我們沒見過呢。”

“娘,娘,我們能鬧洞房嗎?”

“去去去!誰會正眼瞧你這破落戶,裡面坐的都是大老爺!”

“鬧洞房的來幾個。”管家戚衽出來,手指不停指指點點:“張大嬸,李大娘,好好,這兩個孩子都行,要乾淨點,模樣俊一點的,喲!這個不錯,長得瓷娃娃一般。”

“賞你們的,討個吉利。”幾個衙役分發了幾吊銅錢,是雍樂元年新鑄造的孔方兄,正面上下左右,寫着雍樂通寶,改朝換代,改頭換面,只是這銅錢的銅鉛比例高了些,致使不法商人與官吏從中取利,銀價下降,平民不懂這些,歡歡喜喜地接了。

“俞老爺開恩,祝大富大貴,百年好合。”

“戚小哥兒真是活菩薩。”

大紅對聯,張燈結綵,喜氣洋洋,拜天地,拜高堂。

入夜,貼着雙喜字的大紅燈籠明亮如白晝,也不知要花費多少油錢,欄杆曲廊,千迴百轉,新房洞門大開,新郎新娘剛坐上牀沿,一羣頑皮孩童從牀底出來大鬧,討要東西,民間習氣,驅散這鬼神,驅散這邪氣。

發東西由已婚多年的麝月操持,她手捧什錦盒子,開心地笑出小酒窩,抓一把風乾的紅棗:“撒帳東,宛如神女下巫峰,簇擁新郎來鳳帳,紅雲揭起一重重。”

衆小孩:“一重重啊!”

抓一把花生:“撒帳西,錦帶流蘇四角垂,揭開便見恆娥面,好與新郎折一枝。”

衆小孩:“折一枝啊!”

抓一把桂圓:“撒帳南,好合情懷樂且耽,涼月好風庭戶爽,雙雙繡帶佩宜男。”

衆小孩:“佩宜男啊!”

最後歡歡喜喜地唱了一段,早生貴子,早生貴子,一羣孩童得了吃的,麝月出來關上房門,給了鞭炮煙花,啪啪啪啪,庭戶洋溢着喜慶,鞭炮鳴,煙花放,小孩捂着耳朵,蹦蹦跳跳地走了,藍天出現了小星星。

曲終人散。

新郎取下了自己的帽子,他伸出雙手,要去揭開新娘的紅蓋頭,那下面想必是一張很美的臉,雖然多年未見,他忽而又停住了,收了回來,手放在膝蓋上,突然又站起來,走至案邊,只光顧琢磨着文案。

等了好久,她好失望,林黛玉揭開面紗,滿頭珠翠,站起來也走過來,先倒了一杯熱茶:“你可是有什麼煩心事?”

“並沒有。”俞祿望着漫天的星星,一陣出神,轉過來道:“原是岳父大人已漸老,身體漸漸不支,才借你我之事沖沖喜。雖說國孝有三年,不得婚嫁,但遠離京城之地,有兩年,官府也就不過問了,我想,還是預備你父親的後事要緊,倘是家孝,我若行房,你必也不開心。”

“可是……”林黛玉想說什麼,卻又羞澀難以啓齒,他說的也對,她轉而宜嗔宜喜:“那便這樣罷了,只是,你是不是要回京了?”

“聖旨已經接到了,岳父事畢,就回京。”俞祿牽起林黛玉的手:“你隔及笄之年還有段時日,我看書上說了,這時恐怕還不宜……你先睡吧。”

林如海原本有一個兒子,後來夭折了,再後來纔有黛玉,他也算年事已高,各種身體機能已經退化,這是生老病死的事,再好的方子也不能,俞祿便先去蘇州安排他的後事,有孝在身,不能行房,林黛玉雖是有個性的閨閣女子,但這一條卻恪守不怠,所以兩人雖有夫妻之名,卻暫無夫妻之實。

國孝娶親在地方根本束縛不住,堂堂天子腳下,國孝期間,璉二爺還娶了尤二姐,自己屁事都沒有。

俞祿一面派戚衽到揚州,拿了自己手令,到戚氏錢莊取了林家的錢財,他自己並不缺基本生活銀錢,因此全按文契來做事,交給林黛玉保管,自己分文不取,或許當初的林如海也看準了他這點,想來他也能入土爲安。

賈元春還未晉封貴妃,大觀園還未建造,好多事蹟已經改變,看得越來越多的俞祿,心境也漸漸改變,尚且沒到京城,嬴正便吩咐禮部擬好了封俞祿爲信毅侯的條陳,準備好一應程序,在菸袋斜街賜信毅侯府,俞祿完成了從奴才到貴族的徹底蛻變。

他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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