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開春,西山上到處還是荒涼一片,承恩寺周圍自然也是如此,荒涼的只有麻雀偶爾來串個門。孟媺姿捧了一本經書在院中獨坐,側臉看上去嫺靜如鏡花照水。
幾日不見,孟媺姿褪去一身的華服,只着緇衣,真的有了一絲超然之意。
孟嬍和看着這個似乎已經不認識的人,有些舉步不前。賈氏讓她來勸勸她,免得功虧一簣。可是,她要如何去勸?
“你來了?”看到孟嬍和,孟媺姿笑着放下書,招手讓她過來,“寺裡沒什麼好吃的,我跟着師太做了些糕點,你嚐嚐。”
“姐姐這是何苦,你可知道南筑皇子最近跟端陽公主走的很近?”孟媺姿有些着急,她不是擔心南筑皇子娶了李婧漱,而是擔心他們走了之後,從此天涯兩端,那豈不是傷心之事?
“王子配公主,倒也不虧。”這話並沒有引起孟媺姿的響應,她只是理了理衣角,起身,“喝茶麼?山裡的泉水配上娘送來的白毫倒是有一種清冽的香味兒。”
見她如此,孟嬍和也鬧不明白了,“姐,如果南筑皇子真的娶了公主,你們再相見就遙遙無期了!”
“嬍和,那又如何?難道我現在走出這承恩寺,然後想方設法的跟着南筑皇子去了南筑就好了麼?彼時,我是別人的女人,日日相見而不得相守,豈不是更痛苦!”
孟媺姿比孟嬍和想象的要冷靜,嘆了口氣,又坐了下來,“嬍和,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可是,兩個人不一定非得要在一起纔是幸福,如果我不能嫁給他,那就誰都不嫁也挺好。”
“你既然想嫁給他,那就出去,能見一面是一面!”兩人能相處的時間已經不多,此時放棄留給以後的只會是後悔和思念,爲何孟媺姿就是轉不過來彎呢。
事實上,孟媺姿想的要比孟嬍和多很多,“我出去要跟他見面,那勢必要打着見南筑皇子的名義。一來,我不想用別人的名義跟他見面,二來,此舉勢必會觸怒端陽公主。端陽公主性情暴戾,如果因爲我而給孟國公府招來禍端,我於心不忍。”
孟媺姿說的沒錯,如果出去繼續跟他見面,肯定會引來李婧漱的不滿,李婧漱還要藉着南筑皇子來救皇后,如果孟媺姿從中作梗,只怕會引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不嫁皇子已經很任性了,孟媺姿不想再把孟國公府牽涉進來。
“姐姐,難道你真的要出家!”孟嬍和有些着急,如果南筑皇子真的走了,那麼孟媺姿必然要在承恩寺度過下半輩子了。
“出家有何不好,這承恩寺裡清清靜靜的,倒是也是個好去處。”看來,孟媺姿是打定了主意,孟嬍和不知道怎麼勸,索性告辭去找楚凌玥想想辦法。
這幾日楚凌玥老老實實的呆在了家裡,因爲她一時衝動帶孟媺姿出去,結果害的孟媺姿被送到承恩寺去,她也過意不去。
雖然大家都沒責怪她,但是她還是有些內疚。孟嬍和到來的時候,她正在和蘭溪說話,看到孟嬍和急匆匆的過來,她知道一定是出事了。
“怎麼了,這行色匆匆的,可是出了什麼事兒?”讓蘭溪去奉茶,她把孟嬍和拉進屋裡。
“凌玥,姐姐要出家!”孟嬍和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方纔她看孟媺姿那麼堅決,是真的嚇到了,萬一真的出家了,青燈古佛一輩子可如何是好。
聽她這麼一說,楚凌玥也嚇到了,“出家?好端端的爲何要出家!”
“還不是那個南筑使團!”孟媺姿把事情的始末跟楚凌玥說了,說完之後忍不住有些埋怨,“那個隨從也真是的,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想瘋了,什麼人都敢勾引!”
知道她是急瘋了,楚凌玥拍了拍她示意她稍安勿躁,“感情這種事情都是你情我願的,沒什麼誰勾引誰。你姐姐喜歡了那個人,卻爲了家族不敢輕舉妄動,難道那個隨從就不冤枉麼?不過是愛了一個人罷了。”
“我知道,可是現在怎麼辦?姐姐要是真的出家了,那豈不是一輩子就搭進去了!”孟嬍和急的在屋裡轉來轉去,見楚凌玥沉默不語,忽然覺得很絕望。
姐姐喜歡的那個,好歹還有個一官半職,而她喜歡的那個不過是個江湖白衣,只怕將來她的境遇還不如姐姐……
“你先別急,慕容璟等下就回來了,我跟他商量商量,看看這件事怎麼辦。現在不早了,你先回去,明天再過來找我。”不讓她留在這裡是擔心牽涉到宇文翊的身份,見楚凌玥似乎有辦法,孟嬍和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點了點頭起身離開。
入夜之後,慕容璟纔回來,一進門就看到楚凌玥正在燈下繡着什麼,旁邊桌子上擺着晚膳。
“下次不要等我,自己先吃吧。”慕容璟有些心疼,接過她手裡的東西放到一邊,把她抱到了飯桌邊上,“養了半年也不見長肉,下次舅舅看到了定要說我。”
“少貧,我先問你,南筑那邊和親的人真的要選公主麼?”楚凌玥輕輕敲了一下慕容璟的胸口,然後把今天孟嬍和來了的事兒告訴了慕容璟。
沉默了一下,慕容璟也不鬧了,拉起楚凌玥往外走,“我們瞎猜不如去問問正主。”
楚凌玥剛想說吃了飯再說,就已經被慕容璟拉到了驛站。驛站裡,宇文謙正在跟李婧漱吃烤肉,有了共同利益之後,李婧漱反而不排斥這個人,跟宇文謙在一起有說有笑。
今兒個甚至在宇文謙的邀請之下來到驛站一起吃烤肉,見到慕容璟和楚凌玥過來,李婧漱臉上一僵,強忍着不樂意暗中觀察着楚凌玥。
楚凌玥猜她是想到了冒充她的事兒,所以想要提前做好準備,暗中觀察她的行爲習慣,以免到時候穿幫。
唉,想象太過美好只會讓自己摔的更慘。尤其是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惜犧牲別人。
見他兩人過來,宇文謙舉着手裡的肉串走了過來,“你們怎麼來了,要不要一起吃點?”
“把公主送走,我有事情找你哥。”慕容璟壓低聲音叮囑宇文謙,順帶毫不客氣的從他手裡奪過肉串遞給楚凌玥。
媳婦還沒吃飯,不能餓着。
烤的剛剛好的肉串被奪走,宇文謙瞬間的委屈,但是旁邊還有個李婧漱,很快的又恢復如常,走過去三言兩語的客客氣氣的把李婧漱給請走了。
好在也接近尾聲,李婧漱倒也沒怎麼懷疑。四人聚到宇文翊的房間,把孟媺姿現在的情況說了,然後徵求兩人,問這如何是好。
“出家就出家,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宇文謙看孟媺姿不順眼,一點都不在乎她的感受,“就算和親人選不是你們那個公主,我也不會選她!”
“說的跟你能決定和親人選似的,而且,你一個男孩子就這麼見死不救?”楚凌玥挑眉,看着宇文謙,“怎麼說也是一個姑娘家,因爲你們而不得不下輩子都在佛寺中度過,你居然一點惻隱之心都沒有!”
“是她要出家的,又不是我讓她出家的。而且,她這種六根不淨的,佛寺會要麼?”宇文謙毫不在意,笑眯眯的又拿了兩個肉串遞給楚凌玥,“姐姐嚐嚐,我烤的哦,加了南筑的香料,味道很不錯!”
“去去去,一點憐香惜玉之心都沒有,以後最好娶個惡媳婦,整天追着你打!”楚凌玥毫不客氣的接過肉串,分了一半給慕容璟。
兩人在笑鬧,宇文翊和慕容璟卻在沉默。良久之後,慕容璟問道,“難道你要看着她遁入空門?”
“我自然不想她遁入空門,可是此次和親事關重大,若是貿然反悔我擔心兩國邦交。”宇文翊也惆悵,來之前已經定了李婧漱,但是他看到孟媺姿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想要她成爲她的妻子。
對於此,楚凌玥倒不贊同,“孟媺姿雖然是孟國公之女,但是與皇室也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她的祖母奉陽公主是先帝的親妹妹,外祖母跟你們南筑也關係匪淺,也是多年前聯姻的結果。所以,如果人選是她,也並無不可。”
她說的沒錯,選了孟媺姿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麼妨礙,現在換人也來得及,否則時間久了,只怕會夜長夢多。
“不行,起碼現在不行!”宇文謙見宇文翊有所鬆動,連忙制止,“哥,先不說之前刺殺的仇報不報,就說國內現在如果你要改變主意,三哥立馬就能起兵造反,你一定要慎重!”
宇文謙說的三哥是宇文翊的三弟,覬覦太子之位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此次和親更是琢磨了很久。如果宇文翊跟公主和親了,他自然不敢輕舉妄動,否則宇文翊帶着天啓大軍殺過來他吃不了兜着走。
但是,如果宇文翊娶了別人,那麼他趁機奪位,他沒有招架之力,畢竟遠水救不了近火。
楚凌玥嗅到了不一樣的味道,回頭看了一慕容璟,慕容璟笑了笑,有些事不關己的意味,“你可要想好,這人要是真的出家了,到時候你娶個光頭回去,可不好跟你翼王叔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