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才進了門,門外便絡繹不絕地有人來通報:“伊貴妾求見——”
“芳主子求見——”
“襄主子求見——”
傾城回身在正殿的太師椅上坐下,不慌不忙地接過九福姑姑敬奉的一杯春茶,不疾不徐地呷了一口,慢悠悠道:“來了幾個?可曾都記下來了?”
九福姑姑旁邊站着的一個小個子太監忙上來打千兒道:“回段主子,現來了七位主子,都是剛纔從韋主子那邊過來的,今日給韋主子那邊請安的一共有十五位位主子,還有八人未來,其中,密主子、徐主子都沒來呢。”
傾城微微頷首,道:“你倒是記得清楚仔細,叫什麼名字?”
那二狗子極是乖覺,忙跪下道:“回段主子的話,奴才二狗子,原本是補雜庫的一名奴才,是昨兒九福姑姑叫奴才來這邊伺候的。”
“既然是九福姑姑舉薦的,定然是不錯的,我瞧你倒是機靈,只是名字難聽了些從,今往後,你就叫大貴吧。”
“奴才謝主子賜名,小的何德何能——”大貴喜之不盡便要磕頭謝恩,卻早已被傾城制止,“好了好了,奉承話就不要說了,我要的是真心,而不是耳朵受用。”
九福姑姑見狀,輕聲道:“大貴原是一介秀才,只是後來惹了事被人打瘸了腿,所以才賣身進來當太監,他辦事機靈,尤其心算十分厲害。”
傾城點點頭,淡淡道:“既如此,便叫他總管咱們風華居上下的太監們吧,給你打打下手,你也不會太辛苦,份例銀子嘛,一個月照着之前的總管太監給吧!。”
那大貴歡喜地又磕了一個頭,擡起頭來說:“奴才還打聽了一件事兒,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但說無妨。”
大貴斟酌了片刻,才說道:“是這樣的,奴才以前地位卑賤,所以總要被人指使去幹些低賤的事兒,也就在那牆角旮旯聽了一些不該聽的話。”
“不該聽的話,是什麼?”傾城一聽見這話,頓時來了精神。
大貴一邊說着,一邊擡頭看了看傾城,踟躕了半晌,才道:“奴才聽人說,說是徐貴妾的小郡主,其實,其實沒有瞎——”
“什麼?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聽到這裡,傾城再也按捺不住,騰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瞪着跪在那裡的大貴。
九福姑姑忙先去將其他人全都打發了,然後關了門,又悄悄回來,呵斥道:“你瞎說什麼呀,這事可不是亂說的,你可聽明白了?”
大貴點點頭道:“奴才知道小郡主是主子的心肝肉,聽到這個奴才怎麼敢分神?只是奴才躲在那茅廁後面,也聽不真切,爲了打聽清楚,奴才就故意犯了錯,被罰去倒夜香,每次倒夜香的時候,這個活兒腌臢,所以沒人來盯着。奴才便悄悄地潛到屋子裡,也去逗小郡主。那小郡主眼神靈泛着呢,奴才的手伸到哪裡,她就看到哪裡,奴才覺得奇怪,不敢確定,便連着好幾次,再去逗小郡主,小郡主的眼神兒好着呢!奴才一直覺得這事兒奇怪,但是徐貴妾的人各個嘴巴都很嚴實,除了那次偶爾讓奴才不小心聽到那麼一點兒之外,其他人盡是一點也不漏風的,奴才想着,小郡主畢竟是主子您的親生骨肉,所以便將這件事回稟給您了。”
他說完,傾城只覺得自己渾身的力氣都好像耗盡了一般,雙腿一軟跌倒了椅子上,九福姑姑忙上前來扶住她,關切道:“主子,您沒事吧?”
傾城喜極而泣,緊緊抓住九福姑姑的雙手,哆哆嗦嗦道:“沒事,我沒事,呵呵,上天,上天果然對我不薄!對我不薄!歆宜,歆宜她沒瞎,九福姑姑,你可聽見了,歆宜她沒瞎!”
頓時,傾城眼中滾下淚來,也顧不得擦,“大貴是可靠的,他這樣說了,就定然也是有這事了,只是若是小郡主沒瞎,爲何那天太醫說她瞎了呢?”
“只有兩種可能,一,太醫們都被買通了,歆宜沒瞎也被他們說成是瞎了,第二就是後來歆宜的眼疾又被治好了,只是徐貴妾不想告訴其他人,所以一直瞞了下來罷了,她畢竟也是爲了歆宜將來考慮,一個瞎了眼的郡主,恐怕寧王府內院中人也不會再對歆宜下手了,哎,她畢竟也是愛歆宜的。”傾城長嘆一口氣,對徐貴妾的恨意也沒有那麼濃郁了。
九福姑姑也不由得點點頭,“那照如此說來,小郡主既然沒有瞎,主子的一塊心病便也能解了,只是主子打算要回小郡主來嗎?”
傾城深深蹙眉,過了很長時間才咬牙道:“不,我不準備要回歆宜來了!她在我的身邊只會再被算計,我的愛女之情可以忍耐,我決不允許任何人再去傷害歆宜,決不允許!所以我不但不能將歆宜要回來,反而要跟徐貴妾作對!唯有這樣,六宮衆人才會知道徐貴妾已然失勢,誰又會再去難爲一個失勢的主子呢?她們不難爲徐貴妾,自然也就不會再難爲歆宜,如此一來,歆宜與徐貴妾的安危都可以保全,則我的思念之情又何足掛齒呢?”
九福姑姑則大爲不忍,纔剛要說什麼,忽然外面傳來李紹明的聲音,“怎麼都站在外面,不進去伺候呢?”
“王爺來了。”傾城伸手拭去了頰邊的清淚,將手遞給九福姑姑,“扶我起身吧。”
九福姑姑伸出手來,傾城將自己的手搭在她的手腕上,嫋嫋婷婷地出了門去。
李紹明正站在門口,身後是一羣鶯鶯燕燕、花紅柳綠的女人們,寧王府中女人衆多,得寵的寥寥無幾,就連李紹明的面兒,有些人也是一輩子也不到幾次的。
昔日韋主子獨霸寧王府內院,將寧王府內院的女人看得那樣嚴實,能不能承寵完全看她的安排,而如今呢,如今傾城提供了這樣的一個機會給她們,她們豈有不來的道理?
今日秋光正好,天空澄碧一如最上好的寶石,傾城因着歆宜並沒有瞎的事實而心情大好,脣角忍不住勾起一絲甜笑,也走到李紹明的身邊,跟他一起打趣那些主子們,能選進寧王府陪伴李紹明的女人都是美女,此時,傾城眼前十幾個嬌豔的美女就已經極盡妍態,心中更是明白怪不得所有那人都想生在帝王家呢!
“妾身等給段主子請安,段主子安好。”
眼見着李紹明輕輕握住傾城的手,這等疼愛下,所有的人都立刻明白了一個道理:韋主子與段主子相比,誰擁有了王爺的寵愛,誰就會是最終的勝利者。
看着跪拜在她身前的主子們,傾城揚聲道:“都起身吧。”
“謝段主子。”衆主子們便忙起了身。
李紹明拉着傾城的手,笑笑道:“我想着給你送份大禮來,沒想到你這裡這樣的熱鬧,可見你這個主側妃德行足以讓寧王府衆人敬服呀。”
傾城也挽住他的手,語氣雖然與平常無異,但卻多了幾分親暱,“妾身跟着王爺久了,行動也沾染了一些霸氣了,怎麼能不端着主側妃的架子出來呢?其實妾身也很辛苦的,比如今天這身襦裙吧,足足有幾斤那樣的沉重,再比如妾身頭上的這些首飾,更是累的要命呢!”
李紹明深深看了傾城一眼,目光中有着掩飾不住的驚喜,也對,傾城之前對他一直都不冷不淡的,今日猛然卸下心頭巨石,傾城便也不再對他那樣不陰不陽的了。
“若你覺得累,便不穿了唄,反正等着穿的人多得是,我賞給其他人便是了。”李紹明低低笑笑,眼神裡卻全都是寵溺。
傾城輕輕別開眼去,不願意讓自己再次溺斃在春水一般溫暖的情意中,“王爺若願意賞給其他姐妹,那就賞唄,橫豎都是王爺賜的,妾身敢說什麼呢?”
李紹明朗朗一笑,握住傾城的手對其他豔羨不已的主子道:“段主子總是這個樣子,行動就愛轄制着我,可怎麼是好呢。”
“段主子德行堪爲表率,在妾身等面前自然要端着架子,難得到了王爺跟前可以鬆口氣的,怎麼王爺反而抱怨了呢?”頓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衆人中傳出來,傾城擡眼一瞧,原來是夢貴妾到了。
傾城微微一愣,好些日子不見夢貴妾了,也不知道她躲哪裡去了。
她款款走到傾城的身邊,在傾城身前盈盈拜倒,“妾身,咳咳,咳咳,給,咳咳,給段主子請安了,妾身自上次感染風寒病倒之後,一直纏綿病榻,所以未曾來及早祝賀段主子,姐姐可不要生妾身的氣呀。”
傾城瞧見夢貴妾臉越發的瘦削起來,本就不豐潤的身體更是瘦成了紙片兒一般,知道她所言不虛,便緩和了神色,親自攙扶她起來,“你能來便好了,何須客氣呢。”
說着,她更是着看向主子們道:“好了,大家都不要站在外面了,先到裡面坐坐吧,待會便擺宴,大家同樂同樂。”
“是。”衆主子行屈膝禮,跟在李紹明與傾城的身後進了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