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如今你還有臉提起歆宜來!段傾城,若不是你偷龍轉鳳,將我的孩子跟你的孩子調換,歆宜她怎麼會受這許多的苦楚!你口口聲聲說愛她愛她,口口聲聲說將我當成你的好姐妹——呸!我只恨不得吐你一臉唾沫!假仁假義,你算是做到絕處了!你自己私心太大,卻還要做出這樣的樣子來,迷惑的所有人都圍着你團團轉!歆宜她是我的親生女兒!卻還要承接你的情分,我才能撫養我自己的親生女兒!段傾城!你欺人太甚!”徐主子憤怒地說完,便舉起手中的紅珊瑚髮釵,喃喃道:“這髮簪既然是你那個好寇仲將軍親手做給你的,那麼如今用它結果了你的性命,便也不算是冤枉了!你受死吧!”
傾城閉了眼,知道事情已經無可挽回,便安心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死亡,誰知此時歆宜卻忽然大哭起來,傾城不由得一睜眼,發現徐主子也朝那邊看去。
徐主子這麼一遲疑間,忽然一聲慘呼,手腕似乎被什麼東西擊中了,手一鬆,手裡握着的紅珊瑚的簪子哐啷掉落在地上。
趁此機會,傾城急忙將她推下去,翻身站了起來。
頓時,徐主子抓起簪子,還要追上來,早被人一腳踹飛!
“主子,你沒事吧。”關鍵時刻,假山內跳進來一個人,傾城聞着他身上的酒氣便知道了,“杜大人?”
“是我。”寇仲站在傾城的身前,伸手輕輕護衛住她,問道:“您沒事吧?”
“我沒事。”傾城伸手抹去了脖子上的鮮血,說道:“你盯着她,我去歆誼瓏抱過來。”
“是。”寇仲擋着傾城,讓傾城可以將歆誼抱過來。
傾城急忙跑到角落裡,將歆宜抱了起來,歆宜不知道爲什麼一個勁兒的哭個不停,無論她怎麼哄她,歆宜卻還是不停的哭,她正在擔心呢,忽然瞥見歆宜的眼角流下了一串鮮紅色的血淚!
傾城見狀,怕極了,手都不停的哆嗦起來了,“寇,寇仲將軍!寇仲將軍你快來看看!歆宜,歆宜她到底是怎麼了!怎麼哭出血淚來了!”
寇仲將軍一聽趕緊來到傾城的身邊,抱過歆宜去,藉着月光,小心翼翼地輕輕翻了翻歆宜的眼皮看了看,歆宜哭得更大聲了,似乎眼睛很痛的樣子。
寇仲的墨眉一下子蹙得很緊,他皺皺眉,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傾城見狀,更是嚇了一跳,問道:“到底怎麼了!快告訴我!歆宜到底怎麼呢?”
寇仲深嘆了一口氣,低聲道:“小郡主,小郡主的眼睛,被人,被人用藥弄瞎了。”
“什,什麼?”傾城倒抽一口冷氣,只覺得天旋地轉,簡直無法站直身體。
“你!是你!”傾城扶住杜如晦,猛然轉過頭去,雙目噴火,恨恨地盯着徐主子,簡直是撲到了她的跟前,伸手猛然掐住了她的脖子,哭喊道:“她是你的女兒!她是你的親生女兒啊!你爲何,爲何要下此毒手!你說!”
頓時,傾城只覺得滿腔的憤怒像是烈火一般,將她焚燒殆盡,手裡加大了力量,足足要把徐主子掐死在她的手下一樣!
徐主子的臉在她的手指下漸漸變得蒼白如雪,笑得張狂又瘋癲,“呵呵,我的女兒……正因爲,正因爲她是我的女兒,所以我纔要毒瞎了她的眼睛!成爲一個瞎子總比她叫人奪去了性命要好!若不是因爲她瞎了,你怎麼會真正的把她交給我,讓我撫養!”
傾城掐住徐主子的脖子,怒吼道:“你糊塗!我早就知道歆宜她沒有瞎!我交給你養只是因爲因爲我想補償你而已!我將歆宜送給你養了,就沒有打算再將她要回來,你明白嗎!”
徐主子忽然冷笑了幾聲,艱難說道:“你以爲你這樣說我就會相信嗎?段傾城,你害了我一次又一次,我豈會,豈會再相信你!你殺了我吧!今天是你命不該絕,老天不想讓你死!你殺了我吧!”
“你真的以爲我不敢殺了你!”傾城猛然收攏手指,將安寧的呼吸全都收攏在她的纖指之中,現在,只要她再用力一些,便可以擰斷這張脖子,結果了徐主子的性命!
正當傾城一時間被憤怒衝昏了頭腦,想要痛下殺手的時候,忽然歆宜又大哭起來,聲音極其悽慘,像是極其痛楚一樣。
傾城心大慟,卻瞧見徐主子緊閉的雙眼中默默滾下淚來,見狀,傾城也不忍心了,抽噎道:“她不過是一個小孩子,你這個當額孃的怎麼忍心啊?你怎麼忍心啊?”
徐主子聽聞這話,也是大哭起來,“現在痛,總比一輩子痛好,你以爲我就好受了嗎?你以爲我就真的忍心了嗎?每次我給她往眼裡滴藥水的時候,聽着她哭,我就,我就往自己的身上劃一刀,她哭一聲,我就劃一刀,她哭一聲,我就劃一刀來,來懲罰我自己——”
傾城皺眉,一把掀開徐主子寬大的衣袖,果然瞧見上面錯綜分佈的是新新舊舊的傷痕,在月光下,看起來格外的猙獰。
“你,你這是——你這是幹什麼?”傾城爲這眼前這樣猙獰的傷口所觸動,忍不住鬆開扼住徐主子的手,拉着徐主子的胳膊看起來。
徐主子無力地癱坐在地上,眼睛看向歆宜的方向,眼淚不住的淌下來,“什麼是生不如死,這便是了。”
說着,她忽然笑笑,伸手擦掉了頰邊的淚水,從地上撿起那支珊瑚髮釵,將自己散亂的頭髮整理好,然後將那髮釵輕輕別在了頭上,輕輕道:“寇仲將軍送我這隻髮釵的時候,我很是歡喜,整日整日地戴着,晚上睡覺都要放在枕頭底下,我以爲他是惦記着我的,就算,就算他把我的孩子給了你,我知道了,我也不是那麼樣的生氣的。我知道他是關心我的,他心裡是有我的,我在摘月閣住着,他給我吹笛子聽,他給我吹笛子聽……給我吹笛子……我私心想着,日子久了,把你熬走了,我就可以長長久久地陪着他了吧,可誰知,那一日我在這簪子裡瞧着了。”
她說到這裡忽然笑聲轉爲極其恐怖的聲音,在這寂靜的深夜裡聽起來讓人忍不住毛骨悚然起來。
傾城聽聞,卻是追問道:“瞧着什麼呢?”
頓時,徐主子牢牢盯着她,原本是一雙清水妙目,此刻卻全都是熊熊燃燒的恨意,厲聲道:“瞧着你的名字了!傾城!傾城!這二個字就刻在這珊瑚簪子的內壁上!雖然他刻得很小,刻在最裡面,可是如果你跟我一樣的有心,你就會看到裡面刻了這兩個字!你還騙我說,那是他送給我的!你還騙我說是送給我的!段傾城,你奪走我的所親所愛,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什麼姐妹情意,全都是假的!你滿嘴巴里說的都是姐妹情誼,到頭來奪走我的所愛,奪走我的女兒!我問你,你哪一點顧忌到什麼姐妹情誼了!我只恨,恨我自己無權無勢,得不到王爺的寵愛!不然,我定要你這個小賤人死無葬身之地!”
傾城忽然不知道說什麼了,是啊,她還能再說什麼呢?
已然走到這一步,便再也無法回頭,少女初見時候的姐妹初心情意,便只能像是一副陳年的絹畫,束之高閣,任由它發黃腐爛,卻再也回不到那一日“草長鶯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的醉人春光之中了。
算起來,一夢浮生,或者浮生若夢,又能怎麼樣呢?到頭來還不是覆水難收,血色羅裙被酒污,一切的一切,再也無法回到從前了麼?
頓時,傾城心頭冷意頓起,她蕭然站起身來,腳步踉蹌地走到寇仲的身旁,疲憊道:“帶我離開這裡吧。”
“離開這裡?那徐主子怎麼辦?”寇仲看了看坐在那裡的徐主子,有些難過,這事兒也算是他一手造成的了。
傾城把手搭在寇仲的手腕上,靠着寇仲的支撐才站得住,只是這一刻,她覺得前所未有的累,真的,好像她一鬆開寇仲,就會倒下一般。
頓了頓,她才道:“我欠她的,今日便已經全都還給她了,從此之後,她走她的朝天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姐妹情誼,一刀兩斷。”
寇仲沒說什麼,只是默默地擁住了傾城的肩膀,帶着她往外走去。
徐主子見狀,卻在後面這樣喊道:“段傾城!你今日不殺了我,難道就不怕來日我殺了你嗎?”
傾城回頭望向她,卻見她眼底噙着清淚,嘴巴上這樣逞能,眼底卻流露出十分想死的渴望來。
傾城悽楚一笑,回身走到她的身邊,蹲下身來牽起一抹酸澀無比的笑意,輕聲道:“你想要借我的手殺了你,你要想這麼輕鬆的解脫,我告訴你,沒有那麼容易的,徐主子,這寧王府太寂寞了,若是隻有我自己一個人,我如何活得下去?這修羅地獄,若只有我一人在這裡煎熬,豈不寂寞?你我好歹姐妹一場,所以我不殺你,我等着你強大起來,等着你來殺了我,我的命就在這裡,只要你有能力了,隨時歡迎你來摘走,歡迎你來找我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