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當初沒有救那孩子的命,密主子心裡一直怪我,我也不怨她。”李紹明深嘆了一口氣,瞥了傾城一眼,“只是我已經對不起密主子了,絕不能再對不起段主子了!”
永順瞧着李紹明的神色,察言觀色道:“其實王爺忘了,還有一個人雖然不是太醫,但是卻極其精通醫理的。”
李紹明聽聞這話,忙問:“誰?”
永順見傾城不解,便揚聲說道:“杜大人,杜如晦啊!杜大人雖然不是太醫,但是卻從小對醫理極爲感興趣,而且廣讀詩書,沒準比太醫院的那些太醫們知道的多得多呢!”
一語點醒夢中人,李紹明當即對永順道:“去,快將杜如晦叫來,快去!”
永順忙屁滾尿流的出去了,一會兒的功夫果然帶了杜如晦來。
傾城對這個聞名遐邇,當初要殺了她的杜如晦沒有什麼好感,若不是爲了救她的歆宜,她是絕對不會與杜如晦有過多來往的,更何況素芳還是韋主子的人,她可不敢保證素芳當初有沒有將她與寇仲的事情告訴韋主子,所以現在,她必須加倍小心。
只是在這個當口,傾城也顧不得那麼許多了,只要能救她的小歆宜,就算是地獄餓鬼,她傾城也絕不眨一下眼!
沒過多長時間,杜如晦便匆匆走進來,見着李紹明與傾城的臉色不大對勁,所以只是行了禮,便安安靜靜站在一旁。
傾城見着杜如晦不是什麼多話的人,心中的不安也少了些,倒是李紹明急得不得了,忙吩咐道:“快去看看小郡主看看吧!”
杜如晦伸手握住了歆宜的小胳膊,發出了一聲低呼:“啊!快活草!”
李紹明看着杜如晦,彷彿看到了生的希望一般,驚呼道:“你也知道這是何種毒?”
“嗯。”杜如晦根本無暇去顧及李紹明,只是將歆宜從乳孃懷中抱過來,小心翼翼地檢視着她的眼睛跟耳朵還有身上的肌膚,“快活草,原本是內蒙那一帶的野草,外表跟普通的牧草無異,但是牛羊一但吃後就會狀似瘋癲,引發全牛羣羊羣的大騷亂。而且又無藥可解,所以每當牛羊誤服了這樣的野草之後,牧民只好忍痛將其殺害。開始的時候牧民們還都捨不得扔掉那些中了毒的牛羊肉,可是煮食之後便會瘋瘋傻傻,只知道笑,其他的什麼都不知道了,然後過不了多久就死了,因此也被稱爲快活草。這快活草只有一個標誌可以識得,凡是誤服了這樣的草,胳膊上就會有一個快活花的圖案,看起來像是梅花,其實卻不是的,這是快活花。”
傾城看着杜如晦,仍舊是有幾分戒備之心,“你是從哪裡知道這種藥草的?”
“我們家以前養馬的王老哥,他就是從內蒙那邊逃難過來的,微臣跟着他學了不少的東西,只是段主子,這快活草如何會在這寧王府中出現?”杜如晦直勾勾地看着襁褓中的歆宜,神色中也是有幾分焦急。
傾城頓了頓,但是爲了保全九福姑姑,保全素芳僅剩的名聲,只得說道:“我也不知道,不知道到底是何人如此狠心,給歆宜下了毒。”
九福姑姑在一旁站着,聽傾城這樣一說,忍不住擡頭看了她一眼,目光中閃動着感激的神色,接着便低下頭去。
李紹明在一旁聽着,終於忍不住問道:“可有藥可解?”
杜如晦瞥了李紹明一眼,然後搖搖頭。
頓時,傾城只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卻見李紹明又問向杜如晦,“這個毒真的是沒有藥可以解嗎?”
杜如晦頓了頓,看傾城一眼,目光閃爍,終於說:“倒也不是沒有法子,只是這個法子,實在是太過兇險了。”
“什麼辦法,你快說,只要有辦法,我都願意一試!”傾城聽說有辦法,不由得精神爲之一振。
杜如晦卻猶豫半天才道:“快活草,快活一世,要解這個毒,只有無與倫比的痛苦才能與之相抗衡,不過,如果解了這個毒,恐怕段主子性命不保。”
李紹明在一旁聽到這裡,便忍不住皺眉道:“解歆宜的毒,爲何段主子的性命不保?”
杜如晦臉上的神色更加難看了,沉聲道:“回王爺的話,要解毒不難,難就難在這解藥難取,這解藥需得的段主子的心血來製成!每次要用金針刺心,活生生地抽取心之活血,然後再和着母乳煉製成藥丸,每日一粒,給小郡主服下,看小郡主的毒中了多少,便服用多少的藥丸。小的瞧見小郡主中毒時日不久,大約也就是十天左右便可以了,只是這金針生生取段主子的心之活血,恐怕太過痛楚!微臣怕,怕段主子捱不下去!”
傾城聽聞之後不由得渾身僵冷,心之活血,若能取她自己的心之活血也就罷了!爲了歆宜死,她是心甘情願,眉頭也不會眨一下的!可是,可是她偏偏就不是歆宜的親生母親啊!歆宜的親生母親,親手母親是別人啊!
這樣想着,傾城只覺得這顆心揪在了一起,這怎麼辦?要保住歆宜的一條命,便需要歆宜生母的心之活血,可是她如何要得到那心之活血呢?
傾城抱着歆宜,只覺得心頭煩亂如麻,早已不知道該如何做纔好,她知道,若是答應了,那便是要歆宜生母抽取心之活血纔可以,但是這個秘密可就也保不住了,她命休矣,她身邊所有人的命也休矣!可她若是不答應呢?
低頭,傾城便瞧着歆宜那張粉嫩的小包子一樣的臉,瞧着歆宜那張可愛的小臉,瞧着歆宜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她的完全心亂了!更是在心中默唸道:老天,求你告訴我,你要如何才肯放過我們娘倆兒!要如何才肯給我們娘倆一條生路!
旁人都不知道傾城在想些什麼,唯獨素墨玉是知道的,她見傾城只瞧着歆宜也不說話,忙上前來柔聲道:“主子,小郡主吉人自有天相,奴婢想,不但主子跟王爺希望小郡主能早日康復,就算是‘其他人’,也會希望小郡主早日康復的!”
她邊說邊輕輕握住了傾城的手,傾城一驚,從臆想中回過神來,急忙擦乾頰邊的淚水,朝杜如晦道:“杜大人,爲了小郡主,我上刀山下火海絕不眨眼!別說是取心血了,就算摘了我的心給她,我也是毫無怨言的!”
“段主子可是想好了?這刺心取血的痛楚無異於摘心剜肝,段主子可是有信心承受這種痛楚?”杜如晦的眼神也閃着驚異的神情,根本就不相信傾城一個嬌滴滴的女子可以爲了一個女兒做到這一步。
“我想好了,我願意。”傾城沉沉地說出這句話來,同時心裡也下了一個決定,今日她便抱着歆宜去與寇仲說,要替她向那歆宜的母親坦誠一切的罪過,她不求歆宜生母原諒她,只求歆宜生母保住歆宜,不要傷及其他無辜等人的性命,只要歆宜生母願意,她就是死也願意!
如此,傾城中閃動着堅毅的光芒,脣邊綻放出一絲安詳的笑容,低頭看向懷中的歆宜,輕輕笑笑,“歆宜別怕,娘會保護你,娘會保護你的,你放心,娘絕對不會讓你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絕對絕對不會的。”
“不行,我不同意!”沒想到出聲阻攔的卻是李紹明,他皺着眉,冷冷地看着杜如晦道:“還有沒有其他的辦法?總之我是絕對不允許段主子出絲毫的差錯的!”
“王爺——”傾城驚慌失措,急忙要說話,卻被李紹明攔住,“小郡主以後還可以有,若是你出了什麼事情,我該如何自處?不要再說了,我意已決,除非有完全把握,否則我絕對不允許你動這個念頭!”
杜如晦頓了頓,又說:“其實王爺,還有其他的一個法子,可以減輕了段主子的痛楚,只是不知道您肯不肯。”
李紹明一聽還有其他的辦法,急忙說:“什麼法子?快快說來!”
杜如晦看了他一眼,說:“如果也取王爺的心之血,那麼段主子的痛楚便可以減輕一半,因爲母親跟父親的血一樣,都可以幫助解毒。”
“不可啊,王爺,萬萬不可!”傾城才聽完這句話,微微一愣,立刻抱着歆宜跪在地上哀聲道,“王爺,即便妾身現在就死在王爺的面前,也絕對不可以讓王爺冒如此之大的風險,妾身跟歆宜只不過是王爺的一個妾跟女兒,萬不敢讓王爺犯險!杜大人,你如此說到底居心何在!若王爺果然有絲毫損傷,是你擔得起還是我擔得起?”
傾城越想越覺得後怕,素芳的一招快活草下去,簡直是將她們幾個全數網羅在內。
她甚越來越覺得害怕,總覺得素芳這一招棋將她至於死地,若是李紹明不同意,她難免心寒,便可以傷害他們之間的感情。可若是李紹明執意如此,那麼事情依舊會落敗!更何況,到時候李紹明只要出一點問題,前朝那幫子老臣們便可以名正言順地打着“清君側”的名義,將她與歆宜除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