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離國的蛀蟲
對於我把煙兒趕回衛昀那裡的事,沈清濁只說了五個字的看法:“你太大意了。”我不明白他指的是之前,還是指現在。
我又命沈清濁將卿葵送來宮裡陪我,他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陛下您是怎麼想出把替身的替身接到身邊繼續裝傻這個妙趣橫生的點子的?您還可以把自己弄得更糾結一點嗎?”
沈清濁的假深沉讓人生厭,也實在太令人髮指了。
不然呢,在這危機四伏的宮裡,我還能相信哪個?如果身邊不能常伴一個信得過的人,那本王現在還不如直接去見先帝!
早朝完後,憨厚正直的李鬆醇又向前走了一步,我的心“咵嚓”一下跌落到肚子裡。
李鬆醇每次比常人慢一拍的情報和反應只能意味着,他要再一次凌虐我的心,人家前幾日不是哭過了嘛,哎呦,愁死個人。
“陛下,那民間的侍郎如此不把離國的皇帝當回事,氣焰之囂張,臣就是掘地三尺也一定將他挖出來,殺死在陛下面前。”李鬆醇,你這是在鞭屍……
兒茶呼扇着騷包的羽毛扇,這纔是初春,要不要這麼騷啊?他應和着開腔,“何止掘地三尺,就是把晏維屠了城,也得把那小子挖出來,吃幹抹——”想說吃幹抹淨不認賬?快,攔住我,本王想扇死他。
還好杜仲打斷他,“咳咳,依臣愚見,小陛下是不喜歡了才故意放他走的,不想給天下人留下帝王薄情的名聲,陛下真是……有何等的智慧,何等的……運氣。”
等等,後面那“運氣”兩個字是怎麼回事,夸人要有始有終好嗎,最後兩字了就不能不吐槽嗎?
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語地發表看法,對我的破事兒品頭論足,各個跟打了雞血一般。大體意思都是勸我早日放下心結,要麼立地成佛,要麼去尋找新的目標,不要再去糾結那段被拋棄的無望戀情。
我還能說什麼,說“你們真是太棒了,還能再棒一點麼”?我只能默默無語,憋着一口血沒噴。
沈清濁在這番熱鬧間,還抽空去一旁扶着高燭臺吟詩念詞:“啊——問世間情爲何物,搶灘登陸,不及前人一物降一物。”
本王當時已經在不耐煩與發火之間,以頑強的意志才保持了冷靜,“各位的關懷本王已經心領,每人賞金百兩,夜裡你們去勾欄好好體會情爲何物吧。”
沈清濁道:“百兩還不夠給茶水錢吶陛下。”
我咬着後槽牙,“那……千兩。”
沈清濁眉開眼笑,“秒極了陛下,太有揮金如土的帝王氣魄了。”
杜仲嗤笑道:“沈賢弟,把你‘離國的蛀蟲’這個身份好歹收斂點,別老沒事兒拿出來曬,不然你這種人在民間戲本子裡,最多隻能活兩話。”
沈清濁不以爲恥,道:“過獎過獎,兩話足矣,杜賢弟你在戲本子裡,也纔夠念個旁白,愚兄當該知足。”
我還得控場別讓他們當朝掐起來,只得打岔道:“啊,本王看着你們如此恩愛謙讓,深受觸動,離國短期內看來是不會亡國了,本王開心死了。”
雖然我說了開心死了,但其實一點也不開心而且確實有點想死了,這是怎麼回事呦。
我撇下他們,提步先離開,身旁跟着一羣沒有特徵的宮人,排場倒是挺大。就快行到寢殿,我突然停住了步子,半蹙起微微跳動的眉頭,寢殿前立着的人竟是衛昀!
他的背影消瘦孤獨,就像一棵寂寥的樹。
那棵樹回過身子,露出剛毅的眉骨和鼻子,還有那熟悉的脣形和烏髮……
我心裡一怔,在沈清濁胡亂翻攪我內心的時候,我自己不想承認、次次迴避的情愫浮出了水面,我還沒想好該如何處理,還沒想好該如何面對,我——
衛昀安靜地調轉視線,輕輕垂下眼瞼,開口問:“可還玩的開心?”
一字一句,猶如一個沉重的耳光,吧唧一下甩在我心臟上,我抿了抿脣,“還行。”
他點點頭,然後向我走來,我捏緊了袖口,卻只看到他與我平靜地擦肩而過。在朝堂發生如此軒然大波後,他也能平靜?
我控制不住地轉身看他,衛昀的身子愈發清減了好多,一步一步向前走着,沒有回頭。
這每一步都踩在了我的心尖上,我突然有一種錯覺,他好像是要走出我的世界……
我徐步跟隨,那寂寥的身影並未回頭,我猶豫了半晌,還是開口問道:“爲什麼要對景良辰說那些話?”
衛昀腳步沒停,眼睛看着前方,悠悠道出的聲音帶着幾分滄桑,“說了,又如何?”
我攔住他,語氣堅定道:“是你把他趕走的!”
“腿長在他身上,他只是在‘治世神醫’和‘後宮的金絲雀’兩種人生中選了一種,千秋,是他沒堅定選擇你,連這你也要遷怪到我頭上?”
衛昀沒給我好臉色看,我的情緒難以控制,“你變得真的很討厭。”
那個在晨風中看書的紫衣少年,那個跟着我不發一語的高挑護衛,自從做了攝政王開始,就死掉了。
愛過他,也許就是我如今變得面目可憎的原因吧。
衛昀的臉愈發的蒼白,皺起的眉頭就像遠方層巒的山脈,“千秋,你又何嘗沒變?”
我試探着問道:“想要這江山是嗎?不然我順了你的意,給你好不好?”
衛昀捏起拳,極力剋制着身子的顫抖,貌似徘徊在暴怒的邊緣。
看他抿脣不言,我點頭道:“嗯,也許搶來的皇位比讓來的更坐得爽些,本王等你來搶。”
對愛過的人說這些殘忍的話,這難道就是我改變的地方?
(踏踏實實寫文,還被你們霸王,天理在哪裡?人性在哪裡?只能殺男女豬腳爲樂了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