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陛下應該充實一下後宮
馬車繼續顛了幾個時辰,把我晃到睡着,又顛到醒來。我感覺時間此刻行的也忒慢了點,原本裝的一肚子想要打趣沈清濁的話也都給磨沒了,我現在只想趕緊到達都城,趕緊弄妥帖了,趕緊睡上一覺緩緩元神。
本王這皇帝當的可真是窩囊,走時沒有風光的走,這回來也寒酸的緊,若不是卿葵在身邊伴着,我說不定都能感慨的擠出幾滴淚來。
還好,在我即將陷入不堪的思考時,馬車緩停了下來,原來是到了。
卿葵掀開簾子先下了馬車,然後低着頭半弓着腰,向我遞上手,我扶着他的手下了車,動作之間彷彿已有默契。
以往沈府都是門庭洞開,生怕不熱鬧,可這回卻緊閉着大門,一片肅靜。我幾步走到正犯着瞌睡的門童旁,對着他說:“把門開開。”
小門童擡眼看了看我,邊張嘴打着哈欠邊斷斷續續地說:“我家大人重病在身,早已吩咐過,任何客都不見。”
我也是客?我可是他主子!!然,出宮在外,還是要低調行事。
我露出無害的微笑,說道:“無妨,你儘管開門,一切後果我幫你擔下。”
小門童又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把我打量了一遍,道:“別怪小的多嘴,這些時日,像你這樣要上門的姑娘少說也得這個數。”他伸出兩隻手在我眼前抖了抖,繼續說,“而且,叫小的開門一切後果由她承擔的姑娘,不下四個這個數。”那兩隻手又哆哆了一下。
“大膽!”你這嘴也太多了吧,我巨生氣,把本王和那些庸脂俗粉相提並論,真是嫌自己腦袋長得多了,不怕被砍。
“放肆!”小門童竟還回了我一句。
我一口真氣馬上就要上不來了,又想起一件事,轉而說:“那就拿出錢來,先去把車資付了。”
“嘿,奇了,活這麼大——”
沒等他說完自己活這麼大究竟怎麼了,卿葵就拽了拽我的衣角,說:“我身上有錢,先去付了,別和門童磨嘰了,也許是命中註定,你把我丟不掉。”
我去你的命中註定,沈清濁的家丁竟然被慣成這副熊樣,把我氣得五臟六腑都在顫抖。
當然,這口氣得出在他家大人身上。我倒要看看這個沈清濁是不是真的重病要死了,如果沒死,本王倒是可以讓他死上一死。
待卿葵結了車馬費,我拉着他繞着沈府的牆壁走,大約走了一百來步,如果沈清濁的宅子不曾改動佈局,那這面牆後面應該就是內院了。
我思索一番,然後道:“卿葵,你蹲下,我踩着你爬進去,然後給你開門。”
“啊?”他驚訝的張開嘴,眼裡充滿了不可置信。
“你大可放心,翻牆這事我比吃飯還熟,趕快蹲下。”
借了卿葵的力,我跨上了牆頭,然後壓低身子,準備下牆,這時,卻聽見了很久不曾聽過的搓麻聲。
翻開樹葉的遮擋看去,嘿,沈清濁這病可真是不輕啊——他正一臉菜色的陪着三個翹着腳的中年婦女在打麻將呢。
我有一些石化,但還是眯起眼辨認了一下,啊,春娘彷彿又胖了好多。
那三個中年婦女,年齡最大體型最大的是沈清濁的親孃,原先名字是叫施家秋還是什麼的,總之是有個秋字。自從我即位,爲了避皇帝的名諱,給自己改名叫做春娘。
剩下的兩個中年婦女,是沈清濁父親的兩個妾,她們三個女人相處極好,自從春娘改了名後,那兩個也一併改了,一個稱爲夏娘,一個稱爲冬娘。
小時候我來沈府,總覺得沈府一年四季都齊了,格外舒心。
我趴在牆頭,離她們不算太近,但她們的聲音倒是能清楚的傳到我耳朵裡。
春娘邊抹牌邊嘆氣:“唉,那時候老爺進宮,我還與他說,回府時不要忘了去市場捎兩條豬肉回來,咱包白菜豬肉餡餃子吃。那卻是我與他說的最後一句話啊,誰知道他能那樣死了。”
其餘三人聽了春孃的話,身子似乎都有晃動,悲慼的情愫環繞整個牌桌,我也有點動容,這是人家唯剩的四口在緬懷家常呢。
冬娘問:“後來呢……”她當時身在孃家,固有此一問。
夏娘插嘴道:“人都死了,哪還有什麼後來。”
春娘把牌一推,“槓上開花。後來啊,只能吃純白菜餡的餃子了唄。”
我差點沒扶穩就栽下牆去,春娘依然保留着她特有的牌品——憶往昔,亂掉別人的思路,然後一人胡牌,真真是個妙人。
新的一把牌開始了,春娘又繼續了。
她說:“兒喂,爲娘覺得你這次做的很對,懷遠陛下不在,那宮裡就是龍潭虎穴,吃人不吐渣,去不得的。現在肯定有太多大臣在朝堂上彈劾你了。”
沈清濁摸起一張牌,又打出一張,“可不是麼,陛下剛走的時候,我還傻兮兮的照常上朝,誰知那羣老王八早等着陛下不在收拾我呢,什麼大事都不管了,水災旱情騷亂等全部摺子擱後,辦我纔是要緊事。”
冬娘問:“那九千歲可有說什麼?”
沈清濁回答:“他能說什麼,也是一丘之貉罷了,我看風聲不對,這才抱病隱退啊……”
春娘又拽回大家的思路,“想當年,九千歲要誅咱老爺的九族,帶着士兵圍了沈府,還是小陛下滴溜溜不知從哪鑽了進來,張開雙臂擋在咱面前說與咱們共生死,要殺咱們必須踏過她的屍骨,還說要是九千歲偷偷殺了哪怕是沈府的一隻雞,她自己隨後就會自我了斷地跟來,當真是有皇帝的氣魄了。”
其他人一陣點頭。
春娘繼續說:“那時候的懷遠陛下年紀還小,一張包子臉上髒乎乎的全是淚痕,頭髮挽成了兩個丸子,別提有多萌了。如今陛下長大了,卻很少再見到原先的風骨了,就連這次去少林寺清修,她連屁都沒放一個。”
春娘,其實我放了,你們沒聽見……
夏娘插嘴道:“好像是說懷遠陛下今年會有紅鸞劫,才送去少林避劫。”
春娘推了兩張牌,“碰。紅鸞他姥姥的腿,憑什麼男皇帝就可以後宮佳麗三千,還被稱爲風流重情,而懷遠陛下連個後宮都沒有,就叫她避劫。這離國世風還是迂腐得緊。照我說,懷遠陛下就應該廣招秀男,侍郎多多益善,也搞個萬八千的充實一下後宮,享受享受女人坐江山主人的滋味。”
沈清濁非常不屑的聲音說道:“要想享受萬八千的男人,倒不一定非得坐江山,當個青樓的頭牌花魁同樣能有此效果,你們女人啊,可真是……”
春娘直接打斷,“放屁,能一樣嗎?想做陛下的侍郎,可都得是四品以上的良家子,都是優良品質,原裝貨。誒,對了,陛下有沒有說過喜歡你,讓你侍寢什麼的?”
“咳咳咳,娘——”聽這聲音,不用說,沈清濁定是黑着臉尷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