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死不解風情
(正文14小節提到過晏維,忘記的可以翻回去看。怎麼說呢,晏維傳的番外開頭是個悲劇,結局,還是個悲劇,那麼過程,也許可以忽略不計,但是晏維奇人,斷不能埋沒在歲月河流中啊———)
米安國老皇帝爲晏維太子佈置的那麼美好的未來,就在這次,被申生國生生崩出了一條裂縫。
這正是一個十七歲的氣質少年,一身戰袍如火,盔甲鋥光發亮,華貴中透漏着一股傲氣與正經。
也許純屬心理作用吧,兵營裡的小兵們都一致認爲,晏維太子這一身,走哪就閃瞎哪片的眼,預支的帝王龍氣真真讓人不能逼視。
這天晚上,晏維站在漆黑的山頭,伴着月色凝思,山下的戰場已經平靜,卻依稀可以聽見白日裡的嘶喊和刀劍碰撞聲,陣亡的屍體還都在山下,那是一心前來赴死的申生國士兵。
他們是真正的戰士。
而人間爲什麼要有殺戮,爲什麼要有強弱,爲什麼要有爭搶,爲什麼要立威,爲什麼要———
如果晏維太子再想下去,很可能如佛祖菩提樹下頓悟一般,要麼出家,要麼成爲哲學家,好在,他的思路被一個動靜打斷。
在月光下,山腳某處有一個白影,白影的面目也一片白,但一雙黑眼珠滴溜溜的轉着,看起來特別賊。
這山說好聽點叫做山,其實也就是一個土包包,申生國國土狹小,土包包這樣的山已經委實難得了。所以晏維太子極佳的視力裡走進了這樣一個人。
白影在屍體中翻來找去,晏維就當這人是申生國的百姓,過來摸點屍體上的錢財。可出來殺敵的士兵,又有哪個身上會放錢?晏維覺得有趣,遂不動聲色地觀望。
結論讓他大吃一驚,白影刨啊刨,最後背起一個人走了。這事越發令人好奇了。
次日白天打了零星點小仗,夜裡,晏維繼續站在山頭,白影又來了。
這回白影手裡抓着一把東西,翻翻今日剛陣亡的屍體,挑了一個,將手裡的東西塞進屍體嘴裡,然後背上走了。
晏維頓時好奇了,怎麼,難不成申生國有習巫蠱之術的,搬了屍體回去練陰兵?又或者這白影乾脆就是個妖怪,是搬回去吃的?
子不語怪力亂神。
晏維有了一種要破案的念頭,渾身帶感。
他將自己僞裝成士兵模樣,第三天夜裡,就躺在山下新生的一堆屍體旁,等待着白影自投羅網,他倒要看看,是人是鬼。
果不其然,他閉目等待,今夜的月色朦朧,略帶傷感,晏維躺在這裡,思忖着自己的行爲,越發覺得是不是魯莽了,鬼倒好說,要是是人———他該怎麼辦?
太子殿下十七年沒有胡來過,第一次胡來,就遇見了從沒有正常過的鳳雛。
鳳雛依舊扮作白衣女鬼,披頭散髮過來解救蒼生,這兩日帶回去的人都彌留一線,嗝屁了一個,埋掉了;也活了一個,還癱着。
鳳雛就知道戰場上肯定有人沒有死透,身爲名醫的女兒,她的所作所爲簡直高尚的日月可鑑。
晏維聞到一股淡淡地味道,在四周血腥氣裡還算是突兀,像是某種草藥,讓他迷迷糊糊有點犯困。
直到一雙微涼的手伸進他的盔甲———
晏維差點一個激靈,但還是忍着繼續任那手探進他的中衣,直達他**的胸膛,他幾乎要暴走,這鬼是要挖他的心?
親愛的父皇,孩兒這就去底下侍候母后了,請把我後院掛着的那隻鸚鵡放生了吧。
晏維還趁機想了句遺言。
只聽頭頂傳來一聲“咦?”聲音挺清亮,應該是人,還沒等到晏維再深思,他嘴裡就被塞進一團草,確切的說,是鳳雛的寶貝———回魂草。
然後晏維就被背起來了,途中半背半拖,他幾次都差點裝不下去了,但內心的破案苗頭還是蹭蹭的熊晃,萬不可前功盡棄,看看這人到底要幹什麼好了。
走了一段路,他被甩到一旁,耳邊是河流潺潺的水聲,緊接着窸窸窣窣的響動聲後,有入河的噗通聲。
他的眼微微眯起了一條縫,見到了畢生難以忘懷的畫面。
**的少女從水中漸漸站起,手捧着清水洗掉臉上的血跡,她的烏髮貼在身上,順着身體的曲線勾畫出動人的輪廓。
晏維沒少見過美人,父皇的宮裡最不缺的就是美人,相比之下,河流裡的女子美得並不出彩,但卻平凡順眼的緊。
鳳雛這張臉,在民間應該被稱作清秀。
明明是涼風拂面,月掛枝頭,爲什麼這麼熱呢?正挺屍的晏維想不明白。
鳳雛着衣上岸,繫好釦子,挽起頭髮,就看見了晏維和木雕泥塑一般不自然的身形,還有吐在一旁的回魂草。
她用膝蓋壓住晏維的肺,手捏着晏維的側頸,嘴巴停在晏維的耳邊說:“你有什麼遺言想說嗎?”
晏維知道挺屍無望,睜開了眼對上那黑兮兮溼漉漉的眸子道:“你真的是女人?”
在他的概念裡,女人都是有所圖有目的的,一眼就能猜透。可眼前這個,不在他能辨識猜透的範圍內。
鳳雛鼓起了腮幫子,加重了手,晏維在即將迷糊之際,彷彿聽見鳳雛在說:“我們申生國的人,每個有每個的不正常,都不帶重複的。”
“鳳雛,你又帶人回來了,我的老天爺。”當鳳雛的爹委實是一件挺愁人的事兒。
“爹,他好像餓厥過去了。”
原來鳳雛姑娘的不正常,就是喜歡往屋裡帶人。
各種人。
鳳雛的爹是個大名醫,以前也是在申生國皇宮裡叱吒一方的,非常有兩把刷子。但是申生國的皇帝腦子不太好,神經經常短路,辦事幾乎不過腦子,只要他的妃子心肝們傷風受涼,甚至吃飯被噎喝水被嗆這等小事,他都會說那句萬能臺詞:“鳳太醫,治不好你就提頭來見。”
哦,還有一句,“鳳太醫,她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朕誅你九族。”
鳳老爹覺得自己一身才華,並沒必要懸着頭吊着心肝伴君伴虎,於是就給自己下了藥,裝作重病遠離了皇宮。
鳳雛隨了他爹,正經病不喜歡治,就喜歡解歪門邪道疑難雜症,這種挑戰感讓她覺得人生都有了意義。
所以,鳳老爹每次看見鳳雛帶回來的奄奄一息的人,總有一種和黑白無常搶人的感覺,老心肝沒少抽抽。
這次惹了大麻煩。
鳳老爹這雙從油鍋裡歷練過的老眼一瞅,再一摸就慌了,“鳳雛完蛋了,這人沒傷沒病,身上龍氣環繞,是個麻煩。”
鳳雛餵了一把雞,嘟囔道:“那就宰了吧,當今聖上皇宮裡呆的好好的,這人肯定是有謀朝篡位之心來的。”
“不是啊,這龍氣不像是咱申生國的,是不是敵國的那啥?”
鳳雛擺擺手不想聽,嘴裡還是說着:“弄死弄死。”
是敵國來的,更是死不足惜。
晏維聽着有人要弄死他,瞬時就靈性了,他很淡定地起身,很淡定地環顧四周,然後很淡定地找了個地方入座。
“這位小兄弟,鳳雛身體不好,所以老想積點德,就喜歡救人,她以爲自己救多了老天總會看得見,不會讓她走得太早———雖然有的是她自己弄殘了拖回來救,但大家好歹理解理解她的心理,她挺可憐的,所以你這,就算了吧,啊?”鳳老爹句句話掏心掏肺,可話一出口自己都覺得有點無奈。
鳳雛姑娘的這番不正常行爲,雖然大邏輯十分歡脫,但小邏輯沒有浪費,起碼知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不過晏維仍然還是一副你們欠我錢的表情,往桌邊端端一坐,喝着茶水,似乎啥都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