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夙如今完全不把自己當做一個高高在上的帝王看待了,他這是從頭開始,那就要忍人所不能忍,如今和一個貪官虛與委蛇,說一些違心的話,又算得了什麼呢?比起他在瓦刺受的侮辱,比起他回到大周后受到的迫害和恥辱,這些不值一提。
“蘇公子要造船?”汪誠聽到此,臉色微變,倒是不敢去接陳夙賄賂他的三千兩銀子了。
事實上,他一個知府,每月的米糧和俸祿,加起來不過百兩銀子,三千兩已然是個大數目了,而且他汪誠一向不會和銀子過不去,來者不拒,能賄賂他三千兩的也實在不多雖然今兒個賣地收穫頗豐,但那也是他用地換來的銀子啊,又不是白白得來的。
不過,有命拿,沒命花那可就悽慘了,汪誠愛銀子,但更愛自己這條命。
“大人是有難處嗎?”陳夙見汪誠不接銀子,便笑着詢問,因他戴着面具是看不出表情的,但是聽聲音卻能感受到他的疑惑和善意。
“在下再加兩千兩銀子。”陳夙微微一笑,又遞上了兩千兩銀票。
在場衆人都是人精,自然都盯着此處了,見陳夙一點兒都未遲疑又拿出了銀子,都有些錯愕,便開始低聲議論起來了。
“這位蘇公子是哪裡人士?出手倒是闊綽。”
“有銀子也不是這麼折騰的,他也太沒有經驗了,也不知是哪家出來胡鬧的年輕公子,否則怎麼連最普通的規矩都不懂,這船是說造就能造的嗎?他倒是口氣大……。”
“蘇公子,不是本官不幫你這個忙,而是因爲公子你要造船,本官是萬萬不敢答應的啊,看公子的氣度出身必定不凡,公子應該知道,造船是工部的事兒,整個大周朝,能夠造船的就只有工部和樑家,自然……尋常的小漁船倒是沒有限制,難道公子要造小漁船嗎?”汪誠的確是不敢答應的,朝廷有嚴旨,禁止民間造三人以上的船隻,違令者殺無赦。
造船歷來都是工部和樑家的事兒。
工部造的都是戰船,而樑家造的就是大型的畫坊、遊船、貨船和大型漁船了。
大周朝律例擺在那兒,汪誠可沒膽子違背。
那些私造大型船隻的海盜,一旦被逮着了,那可是殺無赦的。
大周朝准許百姓出海捕魚,卻不允許百姓自行出海運送貨物經商,只要被抓住了,便會被扣上亂民亦或者海寇的帽子,全家都別想活了。
當然,也有個例外,那便是樑家,大周朝的皇帝們,是允許樑家的商船出海遠洋的,否則現在大周朝絕不會有那麼多人他國來的物品。
“回大人的話,在下自然不會做小漁船,那是沿海的民衆們皆能做的,在下做了賣與何人呢?在下要做的自然是大船,不過汪大人不必擔心,在下家中和樑家關係不錯,已得到了樑家的許可,此次在下造船,樑家也會出資,和在下一塊做新的大船用來遠洋,所以在下的造船坊也有樑家五成的份子,也算是樑家的產業了,朝廷不會多加過問的,稍後幾日,在下就將文書拿來交由大人查閱。”陳夙笑着說道。
“樑家。”汪誠聞言一呆,便將那五千兩銀子推了回來,笑道:“既然是樑家的生意,本官自然全力支持,蘇老弟把這銀子拿回去吧。”
汪誠說什麼都不敢再收這筆好處費了,連對陳夙的稱呼都變了,凡事能和樑家搭上關係的,肯定非富即貴,說不定眼前這位公子就是京中哪個權貴家的公子,他一個小小知府,哪裡敢得罪樑家那樣的龐然大物呢?
陳夙見此,也沒有再堅持,收回了銀票和汪誠寒暄了幾句後就回席了。
不到兩刻鐘的功夫,汪誠手裡的地都賣光了,宴席也散了,衆人都上了來時的車馬離開了。
陳夙和席先生回到了位於廉州城西的一處院子內,五進的院子,在廉州城已經算很不錯了,看着倒也寬敞整潔。
院子裡伺候的,除了暗衛外,便是席先生從市集上買來的兩個丫鬟,兩個小子,一個粗使的婆子。
經過幾日的調教,這些人看起來也有模有樣了,陳夙和席先生纔回去,丫鬟們就上了茶果和點心。
“主子,今兒個的事兒辦的可真是順利,咱們正愁那個地兒太小,無法容納太多的人,想要再置辦幾塊地呢,不曾想那個汪誠就送上門來了,自然……這個汪誠的膽子也着實大了一些,他這是藉着災荒撈銀子,雖然縱觀整個大周朝,貪官污吏不少,可但凡遇到大災,大多數官員還是能夠克己奉公的,即便有貪污,也不敢如此明目張膽,這個汪誠,賺的都是缺德的銀子,主子日後重登大寶後,可留不得。”席先生知道自家主子心中有些不快,便如此說道。
“何須等日後我重登大寶再除去他,若是他當了我們的路,把他除掉,換個自己人來便是了。”陳夙端起手裡的茶杯,輕輕撫摸着杯盞,淡淡的說道。
席先生聞言眼中閃過一道精光,笑道:“還是主子這招好,老朽我也是老了,想的愈發多,反而不妙了,只是主子覺着安排誰來合適?”
“再等等吧,我們的人也是這兩年才纔開始由暗轉明的,如今官職最高的便是魏忠銘,正四品,知府只是從四品,倒是夠了,只是他是京畿衛的人,即便下放都是做武官的,很少會爲一方父母官,我會選好人選,儘快將他推到這個位置上,到時候,免不得要讓汪誠獲罪了,否則我選的人也不能上任。”陳夙低聲說道,語中有着一絲不容置疑。
“主子放心,我會收集好汪誠的罪證,等時機成熟後,一切便水到渠成了,只是主子今日說的和樑家的文書,怕是要請夫人準備一番了。”席先生笑着說道。
“嗯。”陳夙頷首,起身去了內院。
文書的事兒,不過是他在汪誠面前隨口胡謅的,他還得休書一封讓他家王妃準備了派人送來纔是。
事實上,造船坊他真的要開,從前他也和他家岳父大人樑義博商量過,樑家有的只是商船、遊船之類的,樑家出海的商船一般有戰船護送,可那都是在朝廷租用的,要付銀子的,而且每次還只能租用一兩艘。
可陳夙若是要起兵,重新奪回皇位,按照他和樑義博的商議,都覺得走水路比走陸路要容易得多。
到時候大型的戰船從南邊沿海一路往上到了直隸,便可以從直隸長驅直入,直取京師了。
自然,這也只是他們的想法而已,這樣的想法要成爲現實,還得好好培養人才,好好安排佈置,裡應外合才成。
陳夙的信兒很快由尋寶鼠阿二送了出去,以阿二的速度,兩三日之內就能到達京城了。
然而,陳夙不知道的是,他這個不速之客“蘇公子”此刻儼然成了廉州城衆人眼中的香餑餑,派人查探他底細的人不少,其中就有知府汪誠。
汪誠好歹也是進士出身,加之家境不錯,又懂得鑽營,所以纔到了廉州做知府,他不是京城人士,但從前也在京中做過小吏,有幾個官場上的朋友,雖然平白無故的,旁人不會幫他的忙,但他派人送了禮去,這些人應該會幫他查查這個蘇公子是何來歷。
陳夙既然趕來,他當然是安排好了自己的出身的。
短短半月的功夫,汪誠派去查探的人便快馬加鞭從京城趕回來了。
看了書信,汪誠緊鎖的眉頭終於展開了。
“大人,如何?可是個可靠的?”汪誠的夫人黃氏見自家夫君面色不錯,便知是好事,這纔敢出言詢問。
她家夫君雖然不會因爲她是個婦道人家,就什麼都瞞着她,但她也不想惹了夫君厭棄,讓後院那幾個小狐狸精佔了便宜去。
“夫人,事兒已經查探清楚了,這個蘇瑾蘇公子,果真是京城人士,他的父親從前還官至禮部侍郎,只不過英年早逝,他母親也上吊自盡殉情了,只剩下他孤身一人,消失了許多年,不曾想又出現了,還和樑家扯上了關係。”汪誠十分滿意的笑道。
“那夫君,前幾日妾身與夫君商議的事兒,夫君以爲如何?”黃氏一臉忐忑的問道。
“夫人,此人雖看着家世清白,又有銀子,家中也沒有父母,人口簡單,但始終不是官身,把我們家小六嫁給他,擡舉他了,也委屈了小六,咱們家現在是不缺銀子的,女兒的婚事,再多瞧瞧吧,若能將她嫁入京中,那是再好不過了,我正託人辦此事,夫人不必擔心。”汪誠知道自家夫人的意思,不過他倒是不急,反正女兒才十五,還有兩年能等。
“那就依夫君的。”黃氏也不好再說什麼了,只好作罷。
可汪誠看不上這個“蘇瑾”公子,不代表廉州城那些富貴之家看不上,他們同樣在查“蘇瑾”公子的底細。
要說這蘇瑾,並不是陳夙杜撰出來的,而是確有其人,正是他手中的暗衛之一,只可惜死在了瓦刺。
而這暗中發生的一切,陳夙都一清二楚,只是冷眼旁觀而已。
而此刻,遠在京城的樑蕪菁,卻發現了一件讓她有驚喜又害怕的事兒,從來冷靜自若的她一下子就慌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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