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蕪菁聞言微微有些吃驚,皇帝給她的,不是聖旨,那是什麼?難道是書信?
她不覺得皇帝會有這麼好,而且……若真的是書信,那纔是大大的有問題呢
。
而一直躲在後頭的陳夙,聽到此處也微微皺眉,幾乎是下意識的,他一下子警惕起來了。
皇帝在他心裡,從來就不是個正人君子,從前就肖想自己的妻子,他的嫂子寧雙冰,現在又派人給他家王妃送來了東西,肯定沒安好心。
也不怪陳夙要如此想,主要是某人有前科啊。
“多謝康公公……。”樑蕪菁雖然心裡很詫異,但還是接過了這明黃色的卷軸來。
按理說,這卷軸只是用來寫聖旨的啊,皇帝拿這個不知道寫了什麼,她還是十分好奇的。
輕輕打開卷軸,樑蕪菁擡頭看起了上面的東西,越看越瞪大了眼睛,這皇帝……要不要這麼無恥?
這竟然是欠條……上頭寫着她和王爺欠了皇帝白銀三十萬兩,還蓋了皇帝的玉璽。
“王妃,皇上說,您看了後,請您寫上您的名字。”康祿笑着說道。
樑蕪菁真想問一句,是誰給皇帝出的這個餿主意。
那些東西真的值三十萬兩白銀嗎?樑蕪菁又不是傻子,她是樑家人,知道什麼東西是什麼價錢,更何況……那處宅子賣的了三十萬兩銀子嗎?
自然……那處大院子算得上京城除了皇宮外最大的府邸了,三十萬兩不是一個誇張的數目,甚至還挺便宜的,可樑蕪菁本就沒打算要賣啊。
“三十萬兩白銀,康公公,皇上爲何要這麼多?”樑蕪菁皺了皺眉,看着康祿,故作吃驚問道。
康祿根本沒有料到樑蕪菁會這麼問,在他心中,一直覺得這位王妃十分聰慧,可她此刻怎麼傻了?這話是能當着他的面兒問的嗎?她就不怕自己告訴皇帝。
縱然心裡覺得很吃驚,康祿還是恭聲道:“啓稟王妃,這是內務府的人算好後報給皇上的,內務府大總管說,採辦這些東西需要三十萬兩銀子
。”康祿也沒有隱瞞樑蕪菁,將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就當是還個人情了,那一小罐子金豆子,他還記着呢。
“內務府大總管,那邱亮也未免太黑了吧,獅子大開口啊。”樑蕪菁故作憤怒道。
“啓稟王妃,邱亮已經被免職,出宮養老去了,皇后娘娘新任命了一位大總管,姓何,王妃怕是不認識。”康祿笑着回道。
於氏雖然沒有被正式冊封爲皇后,但皇帝旨意已下,大家都忙不迭的巴結,宮中人人都稱呼於氏爲皇后了。
“原來換人了啊。”樑蕪菁聞言輕輕頷首,對康祿道:“你去回皇上,就說這些東西由樑家採辦,只需要二十萬兩銀子,樑家一個銅板不賺,還請皇上……將三十萬兩改爲二十萬兩吧。”
樑蕪菁又懷疑是於氏在搗亂了。
她可不認爲,皇帝一個大男人,有這麼多小心思,而且於氏對他們的態度很奇怪,有時候像是在幫他們,有時候又像是在害他們,當真讓人捉摸不透。
康祿聽了樑蕪菁的話又是一呆,這永安王妃,是在替皇上拿主意啊,也未免太……越俎代庖了吧,以皇上的脾氣,必定要雷霆大怒了。
“雖說王爺有些稚氣,可好歹是一家之主,這姓名和手印,自然是王爺來寫,來按上更爲妥當,我們王爺這會子在外頭玩,一時半刻也回不來,煩請康公公拿着這個回宮,等皇上改好了,我們王爺也回來了,正好合適。”樑蕪菁看着康祿,笑着說道,可語中卻有毋容置疑的意思在。
“王妃……這。”康祿覺得這實在是太爲難了,他怕盛怒之中的皇帝,連他都要處罰。
可樑蕪菁根本不想給他機會說什麼,立即叫了鍾平進來送客。
康祿見此,只好灰溜溜的回去了。
不知道爲什麼,他竟然有些害怕樑蕪菁,從前他每每奉了皇帝的旨意,去別的大人府上,人家都把自己當一尊佛供起來,有求必應,自己說什麼便是什麼了,只有這位王妃,皇帝的吩咐都不當回事,他這個做奴才的也不敢在皇帝面前給她小鞋穿,甚至還很忌憚呢
。
康祿剛剛走了,陳夙便從屏風後頭走了出來,看着面露疲憊的嬌妻道:“辛苦你了。”
樑蕪菁搖搖頭道:“不辛苦,只是覺得皇帝實在是兒戲,我都懶得應付了,真想叫父親拿了銀票來丟給他,免得他一個君王,和我一個小小女子耍這樣的心思,也不嫌丟人,可我又不想這麼做,不想輕易認輸,讓人覺得咱們好欺負,好拿捏,日後麻煩不斷。”
“還是拿了銀子給他吧。”陳夙沉吟片刻後說道。
“啊。”樑蕪菁倒是沒有料到他會如此說,有些詫異的看着他,似乎等待他解釋一般。
由於從小和父親學做生意,樑蕪菁是很會察言觀色的,也能通過一些事兒,很快去了解一個人,更別說這個和她成親快一年的男人了,她知道他是高傲的,是不會輕易低頭認輸的,他一開始也是支持自己教訓皇帝的,甚至和自己一塊出謀劃策,怎麼此時變了主意呢。
陳夙見她睜着美麗的大眼睛一動不動的看着自己,眼中滿是疑惑,輕輕嘆息一聲,揮手示意屋裡的奴才們退下,將她抱在懷裡,柔聲道:“興許你自個沒察覺,在旁人眼裡我是配不上你的,我從前雖是個帝王,但如今卻是個什麼都沒有,還癡傻了的閒散王爺,而且因爲從前的身份和親征大敗,還隨時有喪命的危險,在旁人眼裡是一無是處的,你沒瞧見,那日宮宴上,你爲了保住我,爲了幫你姐姐,幾次語出驚人,引得無數人側目,你本就有傾城絕色之姿,又有膽識,還聰慧無比,那份臨危不亂的坦然,是許多男子都比不上的,這一切,足以讓大多數男子對你動心了。”
樑蕪菁萬萬沒有料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立即搖頭道:“那我以後一定小心謹慎,不到萬不得已再也不出頭了。”
她能看出陳夙眼中那深深地擔憂。
“在旁人眼裡,我是個一無是處的傻子,他們自然敢打你的主意,否則又豈會幾次三番傳出你紅杏出牆,毀你名節的流言蜚語呢,我縱然要保護你,也只能在背後盡力,別的男人還好說,關鍵是皇帝……你明白嗎?他今日的所作所爲實在是太反常了,一個日理萬機的帝王,這般和一個小女子周旋,他很閒嗎?我怕他是別有用心啊。”這纔是陳夙最擔心的,他了解他的弟弟陳衡,知道他是個死心眼的人,既然深愛着寧雙冰,不惜代價將她弄到了身邊,封了皇后,那就該一輩子好好待寧雙冰纔是,可……也保不準陳衡突然變了心,看上了樑蕪菁啊
。
更讓陳夙擔心的是,他怕皇帝陳衡的心已經變態了,總想搶走他的妻子,先是寧雙冰,再是樑蕪菁,這纔是他最擔憂的。
樑蕪菁何等聰明,一下子就明白了陳夙話裡的意思,臉色也變了變道:“應該不至於吧,他那麼寵愛於氏,爲了於氏視後宮於無物,應該不會看上我的。”
“蕪菁,我們不得不防。”陳夙嘆息一聲道。
她自個沒有發現她有多麼吸引人,有多麼讓男人心動,但他知道,所以必須警醒着點。
“我知道了,我屋裡還有銀票,我這就讓碧雲裝好,讓鍾平送進宮去,你說的沒錯,必須防範於未然,即便皇帝有那不該有的念頭,我也會讓他立即打消。樑蕪菁咬咬牙道。
樑蕪菁從來沒有想過那麼多,更沒有往那方面想過,若不是陳夙這會子說了出來,她怕更後知後覺,因爲她這些日子的心思都放在未出生的孩子身上,都放在她自己的夫君身上,哪有功夫去觀察旁人如何看她,如何對待她。
而陳夙呢,此刻妻兒便是他的全部,他的心思都在他們身上,自然能夠很快察覺到,更何況皇帝本就不是那正人君子,和他已經有奪妻之恨了,他不得不防。
“王爺,你放心,沒有人能將我從你身邊奪走的。”樑蕪菁看出了陳夙的擔憂和憤怒,輕輕挽着他的胳膊說道。
陳夙將她摟在懷裡,輕輕拂過她的鬢角,柔聲道:“是,沒有人能夠將你從我身邊奪走我們會一輩子相守到老的。”
打從三年前的大難後,他才知道,世間上對他來說最珍貴的不是那冰冷的龍椅,而是他的親人,他是想奪回皇位,可這一切不都是爲了保護他要保護的人,讓他的嬌妻和還在不再受人欺負,不再遭人白眼嗎?若皇帝這次又要搶走蕪菁,他拼死也不會答應。
他是想做個明君,是想爲天下老百姓做些事兒,可若連自己的妻兒都護不住,日後做了皇帝又有何用?他不想做一個孤家寡人啊,他已經怕了那樣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