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縣令夫人頓時認爲自己吃了虧,別人往觀音院跑一趟,花了時間和精力,相到一門媳婦,她成了白白跑來湊熱鬧的。
轉身就回自己住處,是間在雪松後面的靜室。雪夜裡,靜得松葉落,也似在耳邊。
“叫公子來。”進去坐下,餘縣令夫人就吩咐下來。
沒有多久,餘伯南進來。見到兒子以後,餘夫人的眸光就柔和起來,這是一個多麼清秀的孩子啊。
他有着母親的五官,秀氣得像個姑娘。又有着父親的體格,在他這個年紀,身量兒不算太低。雖然不是過高,但足以讓當父母的滿意。
有了這個兒子,餘縣令夫人才不在乎當丈夫的納妾收婢,外面逛個花樓。出嫁從夫,夫死從子。
對於古代女性來說,丈夫就是還在,兒子也是依靠。
“大冷的天,你不回來暖和,夜裡去哪裡逛的?”餘夫人滿面含笑。
餘伯南欠身子站定,離母親有幾步遠,先回她的話:“我說不要來,母親一定要我來,既然來了,不能丟下功課,我隔壁房裡溫書呢。”
餘夫人就笑得更爲歡暢,招手讓他到身邊:“我的好孩子,讓你陪我住幾天,就是讓你散散心,不要成天書呀書的,唸書最熬身子骨兒,你念完了,注重保養纔好。”
她握住兒子的手,這麼大的孩子,也把他拉到懷裡。
餘伯南笑嘻嘻:“我保養呢,我跟張捕頭在學弓馬。”
“快不要學,刀呀槍呀的,嚇死人。”餘夫人變了臉色,她就這一個寶貝兒子,巴不得他成天坐在房裡,在自己眼皮子下面看着才安心。
“是,不學。”餘伯南很是孝順的道。
見兒子肯聽話,餘夫人的就更融化在蜜油裡,笑着環視跟來的兩個丫頭,示意她們出去後地,纔對兒子低聲道:“有件事情,我得問問你,你可要對我說實話。”
“母親請問。”餘伯南有些心不在蔫,母親又要問父親昨天去了哪裡,前天去了哪裡,不過如此。
“爲你定親事,你說好嗎?”餘夫人的人猶如炸雷般,在耳邊滾過後,餘伯南吃驚地什麼都忘了,直盯盯地瞪在餘夫人面上。
心中翻騰着一句話,讓母親發現了?
不會啊!
剛纔在隔壁,一遍一遍地寫寶珠的名字,是關着門,而且房裡沒有任何人!
兒子的失態,餘夫人不知他是喜歡還是不願意,就笑着再問:“我說,你年紀不小了,親事是父母作主,本不應該問你,不過我拿不定主意,和你父親商議,你父親眼裡只有安家,我想你自己說吧,你想過定親的事嗎?”
餘伯南才內心歡呼雀躍,寶珠的面容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幾乎脫口而出,就聽到母親抱怨:“你父親只認得安家”,
他強自鎮定,已經不是孩子,完全清楚要想遂自己的心願,必須要母親眼裡也只有安家才行。
當下笑容不改:“我聽母親的。”
“我呀,本城的姑娘,一個也不行。”餘夫人撇撇嘴。
一頭涼水,潑了餘伯南一頭一臉。他還能穩住,隻眼珠子有些黯然。強打微笑:“爲什麼呢?”
餘夫人沒看出來,把兒子當成知心人的她,一一的分析道:“要數士紳家,不是馮家就是安家。馮家的老爺子,板得走路都是方的。他們家的媳婦,都是書香門第出來的,眼睛從來沒有我,”
“是人家沒有明顯的奉承您吧?”餘伯南接話。
馮奶奶們都會認字,餘夫人自己有些形愧,就認爲對方不親近自己,這是她自己想的。
此時讓兒子一語揭穿,餘夫人笑了:“也是。”又一驚:“你喜歡馮家的姑娘,哪一個?”頓時急頭漲臉,迫切起來。
餘伯南忙道:“沒有沒有,母親接着說。”
“安家呢,也不好。”
“那又爲什麼呢?”有了剛纔爲馮家說話,餘伯南此時爲安家說話,就顯得理直氣壯。
“我的孩子,你文才是好的,”
餘伯南唸了這幾年的書,內涵還是有的,插話道:“不敢這樣說,我還小。”
“別人都說你是文曲星下凡,”餘夫人見兒子又要插話,忙補上一句:“本城的,你是本城的文曲星下凡,這話總當得起吧?”
餘伯南苦笑:“哪有這麼多的文曲星,還本城的,外城的。”
“所以我想,你以後中舉,再中狀元,難道沒有高門來配?你看安家只靠着一個南安侯府就傲成全城第一,你以後難道不找國公,王爺的女兒?”餘夫人說得雙頰通紅,不無興奮。
餘伯南輕咳幾聲,繼續苦笑:“我有個添衣更香的知己就行,別的不敢想。”他無心而發,這話說得悠然思念,餘夫人一次看在眼中。
餘夫人一旦看出來,心裡格登一下,警惕上來。
果然,從她見到馮二奶奶和錢家的姑娘在一起說話,就一股子冷氣往頂門上衝,當時以爲是怕自己吃虧,現在才明白過來,這分明是兒子心中有了人,而自己還不知道的直覺。
幸虧來到觀音院,這是菩薩指點纔是。
餘夫人裝着不在意,徐徐笑問:“不然,給你在本城裡定一個?”
“母親說定,那就定吧。”餘伯南的眸子裡,透出神采來。反正不是馮家就是安家,定馮家,母親一輩子是不如馮家的媳婦,一輩子低頭,她肯嗎?
只能是安家。
定安家,是哪一個,這還用問嗎?
餘伯南只顧着喜歡去了,沒想到他的神色又讓餘夫人看在眼中。餘夫人繼續含笑:“依我說,安家好,可安家三個姑娘差不多年紀,定哪一個好呢?”
“是啊,”餘伯南裝腔作勢跟上。
“大的那個,沒事也氣勢凌人,像吃了鬥雞肉,”
“嗯,氣勢太強,太要強的人家宅不寧。”當兒子的,再次跟上。掌珠的缺點,也的確是相當明顯的。
餘夫人暗暗好笑,這就去了一個。餘下的那兩個:“三姑娘呢,和你倒是相配,你是才子,她愛看書…。”
“那是她給我添香,還是我給她研墨?”餘伯南一聽就急了。
他的目光剛對上餘夫人的眸光,心裡就唰一下子,全明白了。他的心裡話,全讓當母親的套得一乾二淨。
餘夫人放下臉色,有幾分冷冷的問:“你是幾時和排行第四的好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