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臉色一白,忙過去捂住他的嘴:“你想嚷嚷得全世界人都聽到麼?不放棄就不放棄,又不是婉兒的錯,婉兒是替咱們家擔罪過纔會遭此大難,娘是那刻板迂腐的人麼?現在是怎麼醫治婉兒的心靈創傷纔是正事,你一個大男人,別老抱着她了,她不舒服呢,紫棋,去擡熱水來,給少奶奶沐浴。”
公孫彥這才放下思婉,呆呆地站在一邊,紫棋忍着痛出門,四兒和墜兒兩個擡了熱水等在外頭,麗娘首先進來,沉默地越過公孫彥將思婉抱起向耳房走去。
公孫彥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麗娘冷冷道:“爺認爲,少奶奶還願意看見您 麼?”
公孫彥如遭雷擊,愣怔當場,麗娘在怨他,怨他沒本事保護思婉,耳邊又想起思婉臨去大牢時說的話:公孫彥,自從與你有婚姻以來,我不是被人陷害,就是差一點失去貞操……
莫非,真是自己給她帶來了厄運?
侯夫人聽得心頭一顫,跟過去道:“阿彥他也不想的……”
麗娘截口道:“夫人不必多說,我麗娘雖是個奴才,但少奶奶待我恩重如山,她如今遭此大難,我決不讓她在侯府苛活,會立即帶她離開。”
侯夫人愣住:“你要帶她走?”
麗娘道:“不錯,請侯夫人看着少奶奶忠心侯府的份上,允許我帶她走。”
“不成,這怎麼可以,她是我北靖侯府的嫡長媳,你憑什麼帶她走?”侯夫人斬釘截鐵道。
麗娘便不再辯解,抱着思婉入內,也不許紫棋四兒幾個進去,親自替思婉沐浴。
坐在熱水桶裡的思婉,往日靈動的大眼如今空洞無神,嘴裡仍喃喃地說着什麼,麗娘眼淚無聲地落下,地替她仔細擦洗着,一根根頭髮細細地洗,一寸一寸地撫摸着思婉的肌膚,很快,她發現思婉左臂上的守宮砂還在,心頓時雀躍起來,捧起思婉的臉道:“少奶奶,別怕,你還是完璧之身,別怕,以前你一直想離開,麗娘一直阻攔你,是麗娘錯了,這一次,麗娘帶你走好不好?咱們去一個沒有紛爭的地方,平平安安的過小日子好不好,再也不摻合到那些醃髒事裡頭去好不好?”
思婉空洞的眼裡終於流下淚水,麗娘顧不得她光着身子,一把將她抱進懷裡:“我的孩子,我怎麼會讓你受了這麼多苦,是我錯了,我總想着你能跟世子爺過一輩子,怎麼會料到你過得這麼辛苦啊?早知道,那一次你逃婚,我就該……”
麗娘哽咽着沒說下去,眼裡的痛悔讓她那張略顯風霜的臉上浮現出一層淡淡的殺氣。
熟悉的氣息,好象媽媽的味道,思婉又累又困,竟然歪在麗孃的懷裡睡着了。
麗娘趕緊將她洗淨,抹乾,換上乾淨的衣服,再抱了出來。
侯夫人和公孫彥立在裡屋等着。
“太醫來了,快讓太醫診治診治。”侯夫人急切道。
“少奶奶身上並無傷處,無需診治,夫人,請太醫回去吧,莫要嚇着少奶奶。
”麗娘面無表情地拒絕。
“那怎麼行?一身是血的,精神也不好……”
“娘,聽麗孃的吧,讓幫醫開點安神藥來就好。”公孫彥阻攔道。
侯夫人這才讓珍珠去退太醫。
麗娘小心地抱着思婉放在牀上,擡眼冷冷地看着公孫彥和侯夫人,神情很明顯,你們怎麼還不走?
侯夫人沒想到,她一個奶孃,眼神竟然會如此凌厲堅定,還帶着一抹威懾之意。
“娘,您先回去吧,兒子也累了,想歇着。”公孫彥向牀邊走去。
侯夫人不放心地看着牀上的人兒,洗淨之後的思婉,小臉蒼白,靈動的大眼如今緊閉着,秀氣的雙眉高蹙,上臉上全是緊張惶惑之色,心不由一慟,對公孫彥道:“阿彥,好好安撫安撫婉兒,莫要再讓她受驚。”
說罷,這才帶着珍珠出去了。
紫棋紫琴兩個還在屋裡待命,公孫彥冷冷道:“都出去。”
紫棋被他一腳踹得到現在還沒恢復元氣,一聽他聲音不善,就有些哆嗦,忙扯了紫琴一塊出去。
麗娘卻瞪着公孫彥,公孫彥懶得理她,掀開被子,自顧自地鑽進被子裡,將思婉抱在懷裡。
麗娘氣得臉色發白,攔又攔不住,手握成拳,立在屋裡與他對恃。
公孫彥隨手抓起桌上的一個瓷杯,輕輕一握,瓷質的杯子在他手裡捏成了粉抹。
麗娘身子一震,眼裡閃過一抹厲光,卻還是退了出去。
世界安靜了,空蕩的房子裡只剩下了公孫彥與懷裡的小人兒,這裡是他們的婚房,自成親以來,他們幾乎不有同過房,更沒有同過牀,僅有的一次,也是在吵架中度過。
大紅的紗帳,繡着鴛鴦戲水的錦被,帳頂大紅的雙喜還沒有撕去,紅色的對燭跳躍着火光,整個屋裡都透着喜慶之氣,而他們這對新婚的夫妻,卻是第一次相擁而臥,懷裡的人兒既使睡着了,也還在微微發抖,偶爾小聲涰泣,象個被遺棄的孩子,孤苦無依的讓樣子讓公孫彥的心尖兒都在痛,爲什麼會這樣,明明就深愛着她,明明她對自己也是有情的,爲什麼兩個人就是過不到一塊去,爲什麼要一直相互相傷害着?
看她睡得很不踏實,將她的頭擱在自己的臂彎裡,臉擁緊,貼近自己的臉膛,讓她聽到自己激烈的心跳聲,忍不住喚了一聲:“丫頭?”
思婉動了動,似乎感覺他的懷裡更溫暖,又往他懷裡鑽拱了一下,小手扒在他的胸前,象只離不開媽媽的小袋鼠。
她無意識的依賴很明顯取悅了他,他的心尖一顫,低頭親吻着她的秀髮道:“你這個小魔王,早這麼乖,我又怎麼會……”
說到一半,自己也覺得難過,似乎害怕她會突然睜開那雙靈動清澈的大眼看她,將她的頭又往自己的懷裡按了按,自顧自道:“你總要強,你寧可信太子也不信我,除了你,我公孫彥從沒對人動過心,你卻不聽我解釋就擅自逃婚,你知不知道,當我看
見你和慕容煙在一起時,有多害怕,有多生氣,那是個魔鬼啊,你竟然跟他有說有笑……”
他的嗓音輕柔,沙沙的象風在拂動海邊的細沙,又帶着淡淡的傷感和自嘲,難得的深情款款,可惜懷裡的人卻睡着了,似乎一句也沒聽見。
他自嘲地一笑,暗道,她若真醒了,這番話怕是又說不出口了,她一直罵他臭屁,傲嬌,是啊,他就是這個臭脾氣,害苦了她,也害了自己,明明就只想把她捧在手裡疼着,就是氣她不信自己,氣她成天只想逃離開他,寧願象只小乞丐一樣躲在城外也不肯向他求助。
他從來就沒有喜歡過莫凌兒,那些讓她走的話不過都是氣話,若真爲莫凌兒傷心,又怎麼會還是將她接回來,以正妻之位待她?
“爲什麼你就是不明白呢,我心裡若是沒有你,又何必娶你做正室,我公孫彥這樣的人材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爲什麼你就感覺不到我的心呢?你知不知道,我若肯正眼看一個女人,她會有多高興,會有多幸福,爲什麼你就一點也不開心呢,你還千方百計要離開我?”想起過往,他真想揪着她的鼻子將她揪醒,質問她爲什麼不懂自己的心,爲什麼不珍惜自己對她的情。
懷裡的人兒似乎一個姿勢保持久了,睡着不舒服,動了動,翻身背對着他而睡。
他皺了皺眉,立即感覺一陣心慌,小心地又將好翻過來,還是摟在懷裡,讓她的小臉貼着自己的心臟。
“你聽到沒有,聽到我的心跳沒有?它在告訴你,我有多在乎你,又有多氣恨你,你寧可自承罪過去宗人府大牢,也不相信我能保護你,顧思婉,從認識你第一天開始,你哪怕有對我有一丁點的信任,我們兩個也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有時候,我真的想把你的屁股打開花,想掰開你的小腦袋,看看裡面都裝着什麼東西……”
說到此處,又頓住,輕輕從懷裡挖出她的小臉,捧在手心裡,含着笑輕吻了一口,又放回自己的懷裡。
“還好,還好你現在全須全尾的在我懷裡,還好我去得及時,你還在,我的丫頭,不管你聽不聽得見,我告訴你,以後再也不許你逞強,不許你自作主張,你以後一切都得聽我的,凡事要依靠我,有我在,再也不會有人傷害你,誰敢欺負你,有一個,我殺一個,有一雙我斬一雙,我把心挖出來捧給你好不好,這一次,你不要再推開,不要再將它涼到一邊好不好?”
感覺胸口有點溼,他又驚又喜又彆扭,她不會聽見了吧,忙去挖她的小臉,懷裡的人兒卻往裡拱了拱,很快他就聽到了赤溜的聲音,不由自嘲的笑,還以爲她感動得流淚了,原來睡夢中在吸口水。
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又吻了吻她的秀髮,拍着她的背,聽着她不太均勻的呼吸聲,他緩緩閉上眼睛,明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做,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撫慰她的心靈,等着吧,我的丫頭,我一定會揪出那個害你之人,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他怎麼待你,我就雙陪奉還給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