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婉眼睛一亮：“你……你說，是公孫彥讓你來找我的？”彷彿乾涸的旱田裡浸入一股清泉，思婉感覺自己的心好象又甦醒了。
“你有點良心好吧，碩寧公主因你而死，你就想這樣離開麼？”二皇子兇巴巴道。
思婉渾身一震，剛壓下去的苦澀又翻涌上心頭，喃喃道：“是啊，我總要拜祭拜祭她纔是，若沒有她，現在死的應該是我。”
太子似乎也知道了莫凌兒已死，只是不知道細節，勸道：“婉兒，天有不測風雲，這事也不能全怪你，只怪那慕容煙太過兇殘，你去拜祭也好。”
二皇子向太子一拱手道：“大哥還是趕緊回去，思考怎麼面對北戎大使吧，碩寧公主一死，拓拔清弦就要收回北境三州，如今父皇震怒，大哥你該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太子面色一凜道：“本宮該做什麼不用二弟你來提醒，婉兒，本宮也要去拜祭碩寧公主，一起吧。”
北靖侯府燈火通明，門口人來人往熙熙攘攘，一場大好的喜事，卻變成了喪事，先前的披紅掛綵與大紅的喜字全都撤下，換成了白色的紗布，原本來賀喜的賓客轉而來吊香，連送的禮盒都急急地拿回去，換了包裝。
思婉默默地跟着太子進去，府裡許多地方還殘留着被撕去一半的喜字，府裡的下人們也是一臉哀傷，整個府裡顯得非常壓抑。
看到她與太子一同進來，認得思婉的僕人臉上一臉驚訝，進門不多久，侯夫人就迎了出來，看思婉的眼裡卻滿是憐惜之色。
思婉鼻子一酸，愧疚地向侯夫人跪了下去。
侯夫人卻一把拉住她，將她緊緊抱在懷裡，哽聲道：“婉兒，苦了你了。”
這一句話就如同催化劑，思婉壓抑多時的苦悶與傷心一下子被催得發酵，她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自己犯了這麼大的錯，侯夫人還是一如既往的疼愛她，憐惜她，依在侯夫人懷裡的思宛如同見到了親孃一般，哭得痛快淋離。
“莫哭，莫哭，不怪你的。是碩寧公主福薄，沒緣份跟阿彥白頭到老，是那韉漠國的慕容煙太過狡詐殘忍，他竟然敢來大錦劫親，婉兒，你受驚了。”侯夫人拍着思婉的背道。
思婉聽得一臉震驚，怎麼會變成慕容煙劫親了？
她不由看向太子，太子臉色很平靜，並無異色，彷彿侯夫人說的全是事實，理所當然一般。
倒是二皇子狠狠地瞪她一眼，別過頭去。
“大哥，你不是要去拜祭碩寧公主麼？走吧，姨媽還有許多私房話兒要跟表弟妹說呢。”二皇子率先走一步，回頭冷冷地對太子道。
太子擔憂地看了思婉一眼，也跟着去了靈堂。
侯夫人拉着思婉要去避靜處，思婉道：“夫人，是碩寧公主救了婉兒，婉兒想去拜祭她，替她守夜，送葬。”
“你有這個心也好，阿彥這會子心情很不好，婉兒啊，你千萬不要見氣，我也是才知道，碩
寧公主以前救過阿彥，阿彥現在對她是愧意多過別的，你……可莫要多想纔是。”侯夫人忙勸道，忍不住又輕聲嘆氣：“早知道莫凌兒是這麼好一個姑娘，當初她來府裡時，我就該對她好一點，唉，可憐見的，才十七歲啊，就這樣沒了，她親孃該有多傷心啊，我們公孫家實在欠她的……”
思婉聽得心裡越發難受，臉色也越發蒼白，侯夫人見了，就不再說了，拍拍她的肩，讓自己的貼身丫環雲珠帶思婉往靈堂去。
雲珠見過思婉好幾回了，跟思婉也相熟，看思婉臉色很不好，也嘆口氣道：“世子爺在靈堂裡站了快兩個時辰了，夫人勸了好幾回，他連一口水也不肯喝，兩個姨娘也去求過了，他連見都不肯見，夫人說，世子爺最聽少奶奶的，或許您的話他肯聽。”
思婉不明白雲珠爲何要叫自己少奶奶，這個時候她也沒有心情去糾正雲珠的稱呼，心裡越發的難過起來。
靈堂外前來拜祭得人很多，思婉看見那熟悉的修長身影，如一尊碉像一樣立在堂中，身上的白袍被風揚起，獵獵作響，他卻一動不動，如同石化了一般。
莫凌兒還沒有入殮，只是已經殮過妝容，美豔的臉上還帶着淺淺的微笑，似乎只是安祥地睡着了一樣，她身上那件殘破的嫁衣已經換去，換上了她平日最喜歡的紫色絹紗，整個人看起來象個墜落凡間的紫霞仙子，美豔絕倫的睡美人。
原本很多人在竊竊私語，相互小聲交談着什麼，思婉一進去，整個靈堂立即變得鴉雀無聲，所有的人都靜靜地看着思婉。
思婉感覺自己的腳下如同墜上千斤大石，很難邁得進去。
她緩緩走近，正要說話，感覺喉龍裡又幹又澀，一時竟不知道要說什麼，拈起一根香，正要祭拜，公孫彥冷冷道：“你來做什麼？走！”
靈堂裡的所有人都怔住，二皇子皺着眉頭想過來勸他，公孫彥又冷冷道：“你走吧，不要在這裡。”
所有的人都看着思婉，思婉手中拈着那根香不知如何是好。
原本，聽到二皇子說，是他讓二皇子來尋她的，她纔有勇氣來北靖侯府拜祭莫凌兒，原本，他棄她而去，她只當他傷心過度，在氣頭上……
如今才知道，他是真的怨她了，他是真的不願意再看見她了，從她進門開始，他的眼睛就一直只看着莫凌兒，連瞟一眼自己都不肯……
以前的種種都成夢境 ，他不會再愛她了，有的只有怨和恨，好吧，我是招恨，招怨，我走就是。
“我就走！不過，請讓我給公主上一柱香，感謝她的救命之恩，上完香後我就走。”當着這麼多賓客的面，他一點面子也不給她，就算是這段姻緣就此解除，思婉也要體面有尊嚴地離開。
強忍着眼淚，思婉堅定地走上前去，給莫凌兒行了一禮，也不再看公孫彥一眼，挺直了背脊，轉身離開。
從思婉進去，再到出來，公孫彥始終沒有看思婉一眼，除了喝斥她
離開，也再沒有對思婉說一句多話。
跨出靈堂們的那一剎那，思婉的淚終於忍不住，刷刷地流了下來。
雲珠歉意道：“少奶奶……世子爺是因爲公主傷心，他不是要趕你走……”
“請別叫我少奶奶，我並沒有嫁進公孫家。”思婉哽咽道，這個稱謂，她擔當不起，應該是給莫凌兒的，只有莫凌兒纔有資格擔當，在這個世界上，除了莫凌兒，再沒有別的女人愛公孫彥能愛到這個地步，思婉自愧不如。
“不是啊，少奶奶，世子爺他其實……”雲珠還想解釋，思婉搖頭道：“你別再說了，我沒有怪他，他是應該怨我的，如果不是因爲救我，公主也不會死，我先走了，替我向夫人道個別。”
思婉一刻也不想再呆下去，提起裙奮力奔跑起來，再多呆一秒，她感覺自己的心裂成碎渣。
剛跑幾步，眼前一黑，人就倒了下去，一雙有力的大手及時扶住了她。
太子剛想抱起思婉，橫亙裡伸出一條手臂來，二皇子攔住他道：“太子大哥，你沒聽到下人叫她爲少奶奶嗎？她是阿彥的人，你在公孫家抱阿彥的娘子，你不覺得太於禮不合麼？”
“走開，她並沒有與阿彥成親，你沒聽阿彥趕她走嗎？”太子沉着臉道。
“那是他們夫妻之間的事情，太子，你如此行徑，不覺得有乖人之危之嫌嗎？”二皇子皺眉道。
“她暈過去了，本宮找到她時，你知道她在哪嗎，象個小可憐蟲一樣，倦縮在城牆外，就算她今天有錯，那個錯也是阿彥先引起的，如果阿彥只娶她一個，她又何必鬧騰？二弟，本宮知道你對她也有些意思，這個時候，你不幫她也罷，別阻止我。”太子的語氣變得柔和了些。
二皇子聽得怔住，桃花眼裡閃過一抹痛惜之色，嘆口氣道：“那也別接回你的東宮別宛了，送她回顧家吧，別在這個時候給阿彥添亂，北靖侯現在很生氣，如果再傳出大哥你與她的流言，對你對她都沒有好處，別忘了，她在顧家只是個庶女。”
太子聽得臉色一僵，垂眸看向懷裡憔悴虛弱的思婉，點頭道：“好吧，叫幾個丫環婆子來，送她回顧家，雖然她不願意回去，可也只有回顧家，她才能安全一點。”
二皇子聽了鬆了一口氣，忙讓北靖侯的人備馬車，自己與太子一同送思婉回了顧家。
思婉再次醒來時，睜眼就見麗娘站在牀邊，驚喜地握住玉孃的手：“麗娘，麗娘，你去哪裡了？”所有的委屈在看到麗孃的那一瞬全都暴發出來，她撲進麗孃的懷裡，嚶嚶地哭了起來。
麗娘撫着她的頭道：“小姐，你醒來就好，醒來就好，莫哭了，老太太來看你了。”
思婉聽得一震，忙從麗孃的懷裡鑽出頭來，這才發現，自己睡在小青園的牀上，而老太太就坐在牀邊。
怎麼又回來了，太子不是說，不會送自己回來的麼？思婉心中千思百轉，呆呆地看着屋裡的一切。
（本章完）